第26節
奈何天不從人愿,走到東街的時候,傳來一陣哭聲,有三四個中年漢子和一個婦女,帶著個病懨懨的孩子,在保和堂門口吵吵鬧鬧,幾乎要拿扁擔和家伙打起來。巡察們見勢不妙,正想帶著郡王繞道。 “發生什么事了?”夏玉瑾聽見哭聲,頓時興奮起來。他歡快地跳下馬,差點摔了個倒插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帶著一身酒氣,卷起袖子,拍著身上沾了兩塊油跡的官服,用唱大戲的腔調道,“都說來聽聽,讓青天大老爺給你們做主?!?/br> 周圍一片寂靜。 大家都傻眼了。 夏玉瑾走入店內,抄起慎沉,當驚堂木重重往桌上一拍,架起腿,罵道:“快說!” 那婦女反應快,見他身上的官服造型雖然很奇怪,料子卻不像作假,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看起來也很有貴氣,猜想身份不俗,便心里一橫,立刻沖上前,跪下道:“民婦張黃氏,拜見青天大老爺,請大老爺做主?!?/br> 夏玉瑾聽得大喜:“聽你說話,就知道是好人?!?/br> 保和堂老板是認得夏玉瑾的,卻認不出那身古怪官服,聽見他在胡言亂語,心下大急,趕緊過來道:“郡王,您醉了。這事還是交給巡察院處理吧?待會我再請你喝杯酒,要最好的花娘作陪?!?/br> 夏玉瑾聽得大怒:“聽你說話,就知道是jian賊!” 老楊頭見混不下去,在后面重重地咳了兩聲,狐假虎威地宣布:“這位是新上任的巡城御史大人?!?/br> 眾人一片嘩然,除跪地上的張黃氏外,個個抬頭看天,都覺得昏暗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橘子幫病友梧桐mm推一下文~ 咱們要一起做打不死的小強,很頑強地過上好日子,而且快快樂樂地寫文噢! 隨身空間種田流,有興趣的童鞋可以點一下。 27、惡貫滿盈 事情很簡單。 鬧事的苦主姓張,叫張大寶,住在上京附近的張家村里。他兒子張三郎上個月病了,帶去保和堂找坐堂大夫看,抓了十來服藥,回去吃了后病情急轉直下,昨天半夜又嘔又吐,眼看就不行了。張家認定是保和堂庸醫害人,帶著兒子、媳婦和三四個兄弟堵上門,要討說法。保和堂的坐堂大夫聲稱自己的方子與藥物都沒問題,是張三郎病入膏藥,張家照顧不當,方導致病情惡化。保和堂老板則認定是對方在故意鬧事,找個快不行的孩子上門來勒索要錢。 張黃氏抹著眼淚,哭哭啼啼道:“民婦無知,也知虎毒不食子,張家村方圓幾十里,都知三郎是我最疼愛的孩子,怎會用他勒索錢財?我只求兒子可以好起來,若是好不了,我便要這庸醫償命?!?/br> “荒唐!”老楊頭斥道,“就算是庸醫治死人,也是依律收贖,給付其家罷了,哪有償命的道理?” 張大寶弱弱地問:“能賠多少?” 張黃氏狠狠一巴掌甩去他臉上,哭罵道:“你這豬油蒙心的家伙!我兒還沒死呢!” 張大寶紅著眼眶,急道:“你少裝大頭蒜!咱們家是什么光景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年年干旱,收成不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這兩個月給三郎看病鬧得家里揭不開鍋,現在大夫都說他不成了,你我餓死也就算了,總得顧著大郎、二郎和妞妞??!” 兩夫妻還沒等別人發話,已經互相掐起架來,讓周圍幾個兄弟忙著勸架。 保和堂的老板走到夏玉瑾身邊,搖頭晃腦道:“你看,我就說這兩個窮鬼是想勒索的?!?/br> 坐堂大夫也聲稱:“治病哪有絕對治好的把握,他兒子本來就是惡疾,吃了藥不好,也是天意?!?/br> 夏玉瑾本就有些暈乎乎的腦袋給他們鬧得更暈了,他走出大門,湊到病童身邊,捧著病懨懨的小臉,左右看了看,還把了下脈。 老楊頭跟上,討好問:“郡王還會醫?” 夏玉瑾瞪了他一眼,憤憤然道:“老子怎么可能會?!” 不會還裝模作樣?老楊頭一邊腹誹一邊給他提供這類事件的解決舊例:“往常這種事,都是讓別家大夫來看藥方,確認是不是病童沒救了,如果是誤會,就勸和。如果是患者惡意誣告,就杖責。是醫者過錯,就賠錢?!?/br> 保和堂老板手里正拿著幾個小銀元寶,也想按舊例疏通關系,可是眼前站著的是南平郡王,掌管皇商的安王家親弟弟,天下兵馬大將軍的夫婿,不管他是缺德還是缺心眼,就是不缺銀子,想在大庭廣眾下用錢來收買他或收買他盯著的手下,簡直是自己找難堪。 沒有行賄,事情只好秉公辦理了。 “讓別家大夫過來吧?!毕挠耔聊ヒ幌?,又道,“多抓幾個大夫來,這保和堂是上京頭等藥局,誰知道會不會徇私舞弊?!?/br> 巡察們得令,帶來四五個大夫,看了病孩與藥方,個個都點頭說用得沒錯,是張好方。保和堂坐堂大夫聽得很是得意,拿起架子拂袖道:“老夫從醫三十年,怎會看錯病情?!” 張大寶聽得失望極了,張黃氏哭得聲音都啞了。 人群中有個較年輕的大夫看不慣,嗆聲道:“既然方子沒問題,會不會出在藥物上?” 張黃氏聞言,急忙將拿出個小包,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團,高舉道:“這里還有殘留的藥渣,請大人過目?” 夏玉瑾趕緊往后縮了縮:“我又不懂醫,過什么目?喂!你們別顧著看藥,先看看孩子還能不能治??!” 大夫們看完藥渣,眾說紛紜,有說看著沒有不妥,也有說有點怪異,有些說孩子能治,有些說不能治,最后牽扯到醫術上,吵得雞飛狗跳,誰也不服誰。保和堂坐堂大夫咆哮道:“嚷什么嚷?!這藥渣能有什么問題?就算是孟興德來了!也沒半句話說!” “孟興德?好主意,”夏玉瑾的腦子總算有些清醒了,他拍拍老楊頭的肩膀,“去太醫院,將孟老頭子給逮過來!” 老楊頭臉都青了,腳步遲遲未動。 孟興德是大秦第一名醫,供養在王宮內,脾氣傲慢,架子極大,除皇室宗族誰也不搭理,尋常人就算想見,也未必見得著,更別提讓他來這里給個窮孩子治病,查探案情了。 夏玉瑾怒道:“叫你去就去!” 老楊頭:“可是……御醫……” 夏玉瑾不屑道:“區區一個御醫,算得上什么東西?!老子叫他來!他就得來!” 御醫旁人看著再高貴,也不過是給夏家看病的專屬仆人。太后最疼愛的嫡孫使喚起來,有何顧忌? 老楊頭猛地察覺夏玉瑾上任,他的文吏身份也水漲船高,已成了不是用官階可以衡量的職位,不由大喜過望:“南平郡王說是區區御醫,就是區區御醫,快快請來!” 沒半響,孟興德就背著藥箱,帶著三四個御醫,趕著轎夫,飛一般地沖來了。他不顧其他大夫討好,推開眾人,先上前點頭哈腰對夏玉瑾道:“郡王身體不好,要少喝點酒?!?/br> 張黃氏看著全大秦最具盛名的大夫來替自家孩子看病,眼都直了。張大寶下意識地摸摸荷包,里面似乎還有三四個銅板。 夏玉瑾對孟興德交代完事情,又對老楊頭吩咐了幾句。 “藥方是差了點,但大體上還對癥,”孟興德一邊看一邊搖頭嘆息,“孩子體弱,藥方中的麻黃量略重了兩分,效果可能會有偏差,但應該也不至于經不起??赡苁侵委煹倪^程中吹了風,受了涼?導致病情惡化?” 張黃氏賭咒發誓:“若我讓孩子受了涼,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玉瑾湊過去問:“還能救嗎?” 孟興德給孩子扎了幾針:“先用人參吊著,我給開副藥,好好調理,應該還有救?!?/br> 御醫最大的毛病就是只管療效不管代價。龍飛鳳舞一張方子念下來,價錢能將沒病的人活活嚇出病來,張大寶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張黃氏沒聽懂,掐著丈夫,哭哭啼啼地鬧著要救兒子。 張大寶氣得也甩了她一巴掌,“把你和女兒綁一塊兒賣窯子里也買不起一副藥!”然后求孟興德,“神醫,換點便宜藥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