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翠嬸家里的田地多,種了不少的麥子,細糧粗糧的都有,質量上比起富強粉差了點,但還是不錯的,面粉是用石磨磨的,粉很細,麥子味很濃,是今年的新麥子。 “成,你要多少我給你稱多少,絕對不缺斤短兩?!贝鋴鹗莻€利落的,笑著就拿袋子給李月秋撮她指的那兩種面粉。 李月秋看她角落的口袋里還有一些干貨,什么木耳干筍之類的,也要了一些,不過不多,先買了試試,不好的話再換人家買,反正鎮子上賣這些東西的人家有很多,只不過怕被以投機倒把大的罪名抓起來,沒大張旗鼓的販賣,畢竟現在這個罪名還沒取消,誰知道會不會又鬧起來。 她買的東西都是開店要用到的,李月秋打算先在店里賣包子,面粉和餡料都是必不可少的,別的不說,她做的包子肯定比國營飯店的好吃。 “對了,今個我家老漢剛拿回一袋新鮮的香菇子,你要不?”翠嬸說著去把香菇拎了出來給李月秋看,今一早才摘的香菇可新鮮了,也沒多少就半袋子,弄成干貨也沒多少,不如搭給人賣了,還能賣一個新鮮。 一小口袋的香菇,量不多,一顆顆個頭不大,特別小,不過特別的新鮮,這是鮮貨,滋味是干貨比不了的。 李月秋二話不說全要了。 香菇都是等長大長開了才摘下來,但這一口袋的香菇明顯個小就被摘了,小有小的好處,吃起來更嫩,也不用撕瓣,適合用來做醬,剛好做了醬可以讓陳立根去省城的時候帶著。 買完該買的東西,零零散散加起來大包小包的,鎮上新蓋的房子已裝了鎖,東西直接拿到那去,不用拎回桃源村來回的折騰。 翠嬸看李月秋一個人不好拿,她自己在家也沒什么事,就幫忙直接把東西送過去,反正都是在鎮子上,幾步路的功夫,而且她周到一點,李月秋這說不定是個長期的買賣。 兩人出去的時候,對面的一個雜貨鋪的女人端著一盆水“啪”的潑到了街面上。 雜貨鋪和翠嬸家只隔著一條街道,李月秋和翠嬸一時都沒注意,而李月秋走在最前面,那盆水差點把李月秋的褲腳都弄濕了。 “不好意思,沒濺著吧?!彪s貨鋪里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拎著搪瓷盆說道。 李月秋看了看褲腳,布鞋面上濕了點,但濕的不多,而且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她搖頭:“沒事,沒濺著?!?/br> 那女人笑了笑,這才拎著水盆扭腰擺臀的回了雜貨鋪,她穿著一條半截的皮草裙,人略顯豐盈,擦脂抹粉,嘴唇上涂著寇紅艷麗的口紅,走起路來風姿綽約,極有韻味。 看得李月秋一個女人都呆了下,這大概就是成熟加性感的魅力吧。 翠嬸看李月秋呆了,忙拉了她一下,嫌惡的看了雜貨鋪里的女人一眼,小聲的罵,“呸!又穿成那個sao.樣,傷風敗俗?!?/br> 李月秋笑笑不說話,她活了兩輩子,照上輩子來看也倒是沒什么,那女人穿得確實是少了點,不說露胳膊露大腿,就說她的衣服也太緊了,皮草裙快到大腿根了,而且衣裳領口開的又低,豐滿的胸脯擠出深深的溝線。 李月秋看了一眼腦袋里閃過波濤洶涌四個字。 也虧得現在計較的沒有前幾年厲害,不然她這么穿,非得去派出所蹲著,不過人身材確實挺好的,李月秋純粹是站在欣賞的角度上看的。 “那是個寡婦,多大年紀了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整天就知道想男人,可臭男人就愛這口,不少男人總愛往雜貨鋪里鉆,妹子,以后過來別和這女人摻和?!贝鋴鸺依镉袀€在鎮子讀書的兒子,他兒子回家來來回回的有這么一個女人在對面她自然沒什么好臉色,就怕這女人禍害她兒子。 而李月秋說不定以后還會在她這買東西,李月秋長得又水靈,被牽扯上也不好,她得給人說一說,讓人避著點那女人,“她男人早死了,也沒個孩子,留下這個鋪子給她,有了這鋪子她日子過的還成,也算是手頭寬綽,但是骨子里就是個耐不住寂寞的?!?/br> 這家雜貨鋪比起柏叔的那家小很多,柏叔那間雜貨鋪應該是鎮子上最大的了,而且還可以換東西,不過不管大還是小,在鎮上有一間這樣的雜貨鋪也算是小有資產了。 李月秋并不想聽這種是非,在她看來人活一輩子,自己活的舒坦就行,管別人做什么,一個寡婦也不容易,翠嬸講她的話也講的不好聽,不過翠嬸要講,李月秋也不好打斷,就靜靜的聽著。 “你說她多不要臉,有次我看到她勾搭一個在附近扛貨的漢子,那漢子還小呢,才十六七歲,長的精精神神的,還挺俊的,她一個半老徐娘都快三四十了,當人家的長輩都夠了,還如狼似虎的想睡人家,勾搭著給人錢,想把那漢子勾屋里睡覺,呸!不要臉?!?/br> 一些女人為賺錢會搞這種買賣的行當,但只聽過賣的,這買的真是讓人長見識了。 翠嬸毫不客氣的數落,說起這事是幾年前的了,但翠嬸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也不是她故意記著,而是她和她家那口子結婚后就沒拌過嘴,唯一一次拌嘴就是在那天,她當時氣不過就跑了出來,想嚇嚇家里那口子,結果在雜貨鋪后面就看到這“買賣”事。 李月秋聽著忍不住撲哧的笑了,這是富婆包養小白臉啊,還挺時髦的,她逗樂的想:也不曉得行情好不好。 “你別笑啊,我被誆你,說真的?!贝鋴鹨詾槔钤虑锊恍?,這事是千真萬確的,不過當時就她一個人看到聽到了,她忽的道:“哦,對了,那漢子和你一個村子的,也是桃源村的人,叫,叫,哦對,叫陳大根!” 李月秋的笑容赫然僵?。骸啊?????” 第78章 兩塊錢 一個人要記得好幾年前的事首先必須得印象足夠深刻,只有印象足夠深刻了,才會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在別人提起的時候能立馬想到,當然這種印象深刻可以論好壞來分,如果印象夠好,說不定能算似一場美麗的回憶,但反之,那就是一場糟糕的回憶。 陳立根現在的情況大概是屬于后者。 他此時手里端著一個簸箕,簸箕上的洗干凈顆顆分明又圓潤的香菇,香菇個頭小,不過剛好鋪滿了簸箕,洗過之后放在簸箕上瀝干水。 瀝瀝淅淅的水順著竹簸箕的縫隙滴落,瀝下的水幾滴水打到了地上,淹沒進土里轉瞬即逝,只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水痕。 院子里飄散著一股香噴噴的油味,煙囪里裊裊的煙霧在空中散開,油香味很香但不膩人,是鍋子燒熱過倒入油后的燒香味,香味繚繞彌漫,附近離遠一些的人家都聞到了這個味道,在想這是不是村里哪戶人家做好吃的。 李月秋捏著鍋鏟,往燒香的大鐵鍋里放了一把剝好的蒜,蒜瓣沒有拍癟,剔掉皮后直接下到鍋里。 過油后,滋的一聲響,油里升起幾串小氣泡,小蒜瓣像是一顆顆小巧的珍珠沉在鍋底。 她瞧了一眼不說話的陳立根,用鍋鏟劃拉著鍋底的蒜瓣,聲音淡淡的問:“你不說話是不記得人了?” 哼,他不記得,可是有人到現在過了這么多年都還記得呢,翠嬸不就記到了現在,那個寡婦沒準也記著呢。 在鎮上的時候翠嬸幫著李月秋把東西送到目的地,自以為很熟稔的和人說了不少是,當看到陳立根的時候她整個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等聽李月秋介紹了陳立根和她的關系,她又驚又臊,尷尬得不行,講是非講到了是非本人面前,也是沒誰了。 翠嬸恨不得倒回去幾十分鐘之前把自己的嘴縫上,她都講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真是悔死了,她勉強扯出個笑來,忙把手里的東西放下,“妹子,我,我嘴賤,你別放心上,當我沒說過?!?/br> 說完之后不待李月秋說什么立馬走人了,她走得急,想把事情當沒發生過,這事擱誰身上估計都想趕緊走人,權當事情沒發生過。 但說出去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她那會講得眉飛色舞,李月秋該聽的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李月秋想起那位雜貨鋪的女主人凹凸有致又極其性感的身材,走起路來扭腰擺臀的,風情萬種很有一番韻味,她一個女人看了都會被引了視線駐足,更何況是男人。 李月秋簇了簇眉低頭看了看自個的胸口……好像有些比不了,她和那寡婦就不是一個類型的。 “我記得?!?/br> 陳立根在灶臺旁站著,他倒是沒否認,回答的很坦然,事情到底有沒有,有就是有,沒有那就是沒有,只不過是在李月秋開口問的時候,似乎花了點時間來回憶事情。 畢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陳立根在李月秋開口問的時候一瞬是有些不明所以的,但那事他記得,所以不會撒謊。 低著頭的李月秋把頭抬起了,她看著陳立根,從他手上把洗干凈的香菇接過來,倒進鐵鍋里,油鍋滋的一聲比放蒜瓣的時候大了很多。 空氣種飄香的味道充斥得滿院子都是,李月秋用鍋鏟翻炒,和著翻炒聲她裝作不在意的問:“雜貨鋪的寡婦真的和你做買賣,給你錢了?” 陳立根瞳孔微微一縮,估計他就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有一天會被逮著問這檔子事,他一個漢子委實臊的慌,除了臊更多的急。 他沉寂了快四五秒的時間,才沉著聲“嗯”了一個字,他嘴笨,也不知道多說點什么來解釋解釋,或者找別的話把這事圓過去,李月秋問什么他答什么,極其的誠實。 李月秋翻炒香菇的動作不自覺的重了一些,動作跟打鐵砂掌似的,感覺鐵鍋都要被她給鏟破了似的,她胡亂的想著翠嬸說那會陳立根才十六七歲。 十六七歲的年紀多嫩啊,就跟地里才長的麥苗一樣,有力健壯生機勃勃,嫩生生的陳立根,有一把子力氣,漂亮的寡婦,有一顆動/蕩/的心。 少年人血氣方剛的,就沒起一點波瀾?那寡婦雖然年紀上是大了些,但勝在長得美艷,風韻猶存,今天看一眼,那月匈大的李月秋一個女的看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地方,何況是男人,陳立根就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理智告訴她可以不用問下去了,也不要再去想這些事,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是最好的,但李月秋嘴好像比腦子快一步,已經先開口問了。 “那你和她有沒……” “沒有?!倍自谠钆_底下往灶里加柴禾的陳立根幾乎是立馬張口否認,他額角青筋都冒了起來,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好幾下才繼續道:“我看不中她,不喜歡她,不會和她干那檔子事,給錢我也不干?!?/br> 陳立根那個時候的日子比現在過的還窘迫,不過他力氣大,在鎮上幫人扛貨,每天從早干到晚,即使這樣賣力的干活,但賺的錢是遠遠不夠的,周圍的人也看出了他的窮酸。 那個女人找上他的時候,陳立根正為要還那個月的饑荒發愁,這么多的債就像是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肩頭,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他這輩子能不能把債還了,記得那個月他要還五塊的饑荒,但他扛貨賺的不夠。 陳立根漆黑的眸子黯了黯,他往灶臺里加了好幾根的柴禾,然后啞著聲音,低聲毫不害臊的冒出一句,“我還是清白身子?!?/br> 李月秋:“……唔????” 陳立根:“我不是賣身子的,不隨便給人睡身子?!?/br> 李月秋怔住了,這么金貴的嗎?下意識委委屈屈的脫口而出,“那我怎么辦?” 這句話一出口,李月秋自己慌了,陳立根直接震動了下,眼神幽深的看著她,李月秋立馬撇開腦袋當這句話沒說過。 這時大鐵鍋里的香菇炒的滋滋滋的,陳立根往灶膛加了一根柴禾,火光倒映在他的臉上顯得他黑黢黢的臉更紅了些,甚至能看清微微凸起的青筋。 結果灶里的柴禾加了太旺,柴禾都是曬得干干的,容易燃的很,瞬間火就大了。 “誒,陳立根,火小點!”李月秋趕緊翻鐵鍋里的香菇,這要是炸糊了炸干了,就不好吃了,她花錢買了一條牛rou,一會要摻著做香菇牛rou醬,香菇炸干了,還做什么醬。 陳立根有吭哧吭哧的把灶里的柴禾撿出來了幾根,李月秋看著他的樣子,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她踢了踢蹲著的陳立根,“傻樣?!?/br> 她說完這倆字,覺得自己好像也挺傻的,不過忽的她想到一個問題 不對啊,要按照陳立根這個邏輯,那他也不和自己干那檔子事,是不是也是看不中她,不喜歡她。 但這個問題只在她腦里閃了一下就消失了,因為她曉得陳立根是喜歡她的。 她低頭看在認真燒火的人,起了逗人的心思,不緊不慢的問,“那寡婦給了你多少錢?”能在鎮上有一家雜貨鋪,又沒孩子要養活,就一張嘴,那寡婦應該還是很有家底的。 陳立根悶聲道:“忘了?!?/br> 李月秋:“不可能,你肯定沒忘?!标惲⒏挠浶砸磸氐撞挥浀眠@事,要不該記的肯定會記全乎。 陳立根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嘴角抿了下,成一條直線,然后朝李月秋豎起了兩根指腹帶繭的手指。 李月秋盯著他的手,“兩百?”這可真夠大方的,花兩百塊,富婆就能這樣隨便花錢,真夠灑脫的。 陳立根收回手,搖頭,專心燒火。 李月秋愣了下:“20?” 陳立根低垂著眸子,灶膛里柴禾燒的噼里啪啦的,火光打在他冷硬的五官上顯得有些銳利,他道:“她塞了兩塊錢給我,我沒要?!?/br> 李月秋瞪大了水盈盈的眼珠子,氣呼呼的脫口道:“她,她欺人太甚!”2塊錢?2塊錢就想睡陳立根?! “什么欺人太甚?” 一道聲音忽的插了進來,院子里的大門沒關,有人要進來的話是直接就能進來的,兩人在這“探討”問題,都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進廚房來的董慧剛好聽到李月秋這么一句話,他看向大根,“大根,你欺負你媳婦?” “沒,他沒欺負我?!崩钤虑锉粌蓧K錢氣得臉頰有些發紅,她訥訥的把鍋鏟放下,“是我欺負他?!?/br> 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得,給自己塞了一肚子的氣。 董慧不以為然,“欺負就欺負了,一個漢子讓著點自家媳婦?!?/br> 她過來是有事情要說的,不然老屋離這有些距離,她不摻和小兩口的事,讓他們自個過日子,不過,如果有事她就會過來了。 董慧把手里端著的一碗菜放到灶臺上在,這是她過來的時候帶的家里的熱菜,她朝陳立根道:“剛剛省城運輸隊的負責人來家里了,通知讓你提前三天動身去省城?!?/br> 提前三天? 時間怎么趕?李月秋怔住了,她是曉得陳立根要去省城的,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一下提前三天,這豈不是馬上就得走了。 董慧沒留下吃飯,她家里的活計還沒做完,不能多呆,說完該說的讓陳立根把該收拾的行李盡快的給收拾好,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其他也沒多說就回去了。 李月秋這會是沒什么心情做飯菜了,感覺全身的力氣一下被抽空了,蔫掉了,不過鍋里的香菇已經炒熟了,擱在那也不是辦法,她只能低頭不再出聲的開始做其他的,要緊著把香菇牛rou醬做出來,給陳立根帶去省城吃,畢竟人可是要提前三天離開,比計劃的提前了不少。 陳立根的行李不多,他一個漢子,屋里東西多,但都是李月秋的東西,陳立根花了兩三分鐘的時間就把自個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可他足足在房間了折騰了好半天的功夫。 李月秋已經把香菇牛rou醬出鍋了,香噴噴的聞著饞人緊,她自己都忍不住嘗了一點,感覺配米飯的話她可以多吃半碗飯,之后她把香菇牛rou醬舀出來放在盆里放涼,之后裝入玻璃罐頭里就成了。 等李月秋收拾好,陳立根正在院子里劈柴,一根大腿粗的柴禾,硬是劈成了五六塊幾乎均勻的大小,只有李月秋手腕的粗細,陳立根一腳踩在柴上,手上劈柴的斧子舞的虎虎生威,李月秋做完自己的事情就端了個小板凳看人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