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你在當下有限的空間里,發揮不好、掌握不足、利用不到位。 鄧志前后話術搭配地極巧妙。 他做足了以上所有天旋地轉的場面話,最后才肯施舍出結論:說自己對事不對人。 他真就對事不對人嗎? 當然不。 他就是針對湯倪。 他就是在給湯倪下馬威。 他就是在諷刺湯倪本職工作都做不好,還敢在「海棠灣」那邊指手畫腳,阻撓談判。 對于他的諷刺和下馬威。 湯倪照單全收。 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彎起嘴角。 輕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碎冰碰撞,散漫不經,蕩出當啷作響的清脆音色,一如湯倪此刻的疏懶姿態。 可她只做出動作回應。 偏偏連一句應承、改正、認錯、或是反駁的話語都沒有。 這讓鄧志感覺自己蓄謀已久地重拳出擊,一拳懟在了棉花上。 當事人的若無其事,裝傻充愣。 讓他覺得自己剛才像是在自言自語,像是接連輸出了一堆屁話。 鄧志氣不過。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權威被挑釁。 他更加不會允許,有人膽敢觸碰到自己的利益,是誰都不行。 于是他也笑了聲。 這聲笑,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又是那樣的虛偽寬容。 就在眾人以為這場“當眾批判”已經點到為止時,卻又聽到那位鄧總說: “老李啊,我看你們客房部這次的數據統劃做得還挺有章程,回頭也帶帶其他部門,幫你們對客部多分擔分擔,別光顧著自己低頭卯足了勁兒地干?!?/br> 哦豁。 歷經風雨的高管們誰聽不出,鄧總這話水可深著呢。 只怕,“分擔”是假。 暗中“分權”才是真。 正當所有人都暗自唏噓,不知道這對客部湯經理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鄧總時—— “今天這么熱鬧的場合,鄧總還給我們對客部扣高帽子,不合適吧?” 干練而犀利的女性聲線,擲地有聲。 湯倪聞聲,俏皮地偷笑了下。 她的大靠山來了~ 莉姐一身黑色高爾夫裙,雙手環胸,不緊不慢地自場地入口走進來。 她將視線聚焦在鄧志身上。 語調保持著客套,口吻卻尖銳,尾聲挑起,字音起落時交織上幾近刻薄的冷淡: “叢林宴的大數據統籌報表,小湯可是特意過來總部跟我核對了數遍。當時沒見您有所補充,怎么隔了這么久才來指點我們,這可就是您老前輩的不是了?!?/br> 莉姐的驀然出現讓眾人驚愣。 然而,當所有人還沒等從這一份驚愣中拔 | 出來,又緊接著陷入下一份驚愣中。 這次是道輕漫的男性嗓音: “不過要是連數據統劃的活兒也要我們做到優秀,信息部豈不是可以解散了?” 下一刻,廖子鄴身形款款地跟在莉姐身后,慢吞吞地走入球場中。 他單手插兜,帶著墨鏡,另一手舉著高爾夫桿搭在肩頭,時而敲打幾下。 神色漫不經心,墨鏡后的目光里滲入輕佻,挑眉時譏諷感濃烈,牽起唇角嗤笑道: “這信息部要是解散了,咱們舟季明天也就離倒閉不遠了,您說是吧,鄧總?” 兩個總部高層打一出現,就不遺余力地反頂回鄧志這個酒店總經理的發言,莉姐微微然地頷首,而廖子鄴依舊放肆不羈,分毫不講情面。 鄧志看著兩個不速之客,他們如今處在的位置:一個舟季對客部部長,一個副部長。 自然第一時間猜到絕大半可能,是湯倪那丫頭片子請來的救兵了。 收到老經理幽深不滿的目光,湯倪心下暗笑,表情舉止仍不卑不亢。 難堪尷尬的局勢被他們的出現攪得險些傾翻,鄧志絕不允許自己的面子受損,立馬實行降維反擊: “今天我們酒店內部難得小聚,非營業時間我當是誰不請自來,門禁處怎么做事的,什么人都往里……” ——“哦?原來到這里必須受到邀請,我怎么不知道?” 鄧志本是輕視地向他們說出這番話,未料他們一個也沒有搭話,而是另一道四平八穩的聲音不疾不徐響起。 本站在一處的莉姐和廖子鄴各自撤開一步,露出后面信步走來的男人。 在場各人心里俱是一震,連湯倪也始料未及地看直了眼: 她只請了莉姐,沒想到廖子鄴也會來湊熱鬧。 廖子鄴跑來也就算了,段伏城怎么也跟來了?! 而段伏城在眾人矚目的視線里,一一掃過表情各異的臉,沉下了聲音,威壓盡顯: “我中文不太好,有沒有人為我講解一下, “這里是 “誰、的、內、部?!?/br> 第59章 快去接娃 接孩子回家,不跟她,跟你?…… 沒有人會猜到。 原本一場小小的內部團建會, 竟然還能有機會見到舟季的大boss。 段伏城的到來,頃刻秒殺了鄧志以自我為中心的膨脹氣焰。 場上氛圍再次扭轉,瞬息萬變。 “段總好?!?/br> “段總?!?/br> “……” 男人從容邁入場內的一刻。 所有高管迅速收斂表情, 放下手頭的東西, 紛紛站起來。敬畏的問候聲此起彼伏,徐徐落滿整個高爾夫球場。 段伏城走在最前。 衣冠精致, 肩骨挺拔,步伐堅定沉著, 眼色平靜。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著色, 鼻骨唇梢盡是矜驕的疏離, 身體上的每一道流線, 都描刻出高嶺貴族式的優雅。 越優雅。 越泛出無機質的清貴與寡漠。 莉姐與廖子鄴一左一右,跟隨在他身后, 三人慢條斯理地朝休閑區走來。 兩人氣質對比鮮明。 莉姐冷淡,寡言,習慣性抿唇, 目光嚴苛。 廖子鄴野氣,懶漫, 嘴角的弧度總帶有輕佻感, 給人難以降服的不拘個性。 本是全然不搭的兩人, 卻能被段伏城的氣場輕易壓伏。 三個走在一起的畫面, 穩穩霸據著湯倪的視野中心, 讓她覺得無比耀眼。 他們氣勢逼人。 但沒有一絲違和。 氣氛變得緊張而焦灼。 沒有誰會作死, 真的去回答段伏城的問話。 于是在問候結束后, 久經仕途的高管們仿佛被集體敲下靜音鍵,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身為這次團建的組織者。 鄧志認為自己的身份, 是所有人里唯一有資格能與段伏城搭話的人。 他只好讓出首座的位置,走到段伏城跟前,稍稍躬身,皮笑rou不笑地放低姿態: “段總,這不是最近工作辛苦,我就自作主張,搞了場小聚會讓大家來放松一下,沒想到您今天剛好也有空,還能親自過來看一眼?!?/br> 段伏城壓低視線,沉默地看著他,遲遲不曾出聲。 不止鄧志。 連湯倪都覺得有些奇怪。 段伏城的脾性她太知道了。 他溫柔有耐性,內斂好說話,凡事有商有量,張揚、浮夸、排場這類詞匯與他完全搭不上邊兒。 他是那般溫文爾雅的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