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雖早曉得自己在這人心里肯定沒什么好樣子,但切實地聽到詭計多端四字,心里又還是難免不快。 詭計多端,她什么時候用過詭計在他身上了? 她每次都是為了他而去害別人的好不好! 好吧,這也不怎么好理直氣壯……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留言gt.lt ☆、第 2 章 顧虹見怨氣十足,想要就此待在聞道堂,可林思澤走了一會兒,她馬上也被整個兒拉著帶了出去,而后不情不愿地跟在林思澤身邊,林思澤坐著大輅,她就像紙鳶一樣飄在他身邊。 賀芳凝早早就聽見了“皇上駕到”的聲音,因此也早就穿著一身白色的輕紗跪在紫云殿外恭候圣駕,見林思澤來了,便微微抬眼,而后柔柔一聲“皇上”,直教人心都軟了。 而顧虹見盯著她的臉只想冷笑。 賀芳凝……她若不是這張臉像極了某人……哼。 林思澤見了,微微皺眉,上前扶起她,道:“天氣這么冷,你怎么穿的這么少?!?/br> 雖他表情還是淡漠,但聲音里卻還是很帶著幾分關心的。 “回皇上,因為臣妾記得皇上最愛看臣妾穿白衣,臣妾剛剛一時情急……咳……”賀芳凝邊說著,邊微微咳了兩聲,林思澤便索性拉著她的手,直接進了紫云殿。 賀芳凝看了一眼被林思澤牽著的手,露出一個嬌羞的表情,因寒冷而煞白的臉上也浮現了一抹紅暈。 顧虹見簡直想冷笑。 現在剛入秋,的確不算熱,但宮內高墻聳立,風亦不大,能冷去哪里? 她在扈州,哪怕是七八月份,依然冰天雪地又干旱,寒風如帶著無數倒刺,刮幾下便讓人渾身發寒皮膚生痛,顧虹見到扈州的第一天,半夜醒來就發現自己一臉的血,原因無他,皆是因為嘴唇太過干裂而出血所致。 第二天她則又染了風寒,而本來眾將士就不怎么服她,然了風寒她也不敢說出來,只自己硬扛著,裝沒事人,為了給那些將士看看自己的厲害,她還特意在眾人都冷的發抖之時,只穿了薄衣在冰天雪地中cao練,雖贏得了不少敬佩的目光,但也導致風寒更加嚴重,差點變成肺癆。 總之后來什么罪都受過,不過從小也并沒有過的很好的顧虹見并不怕受苦受罪,她只怕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只是她不怕受苦受罪,也并不代表她就習慣受苦,更不代表她不希望自己遭罪的時候,能有個人來噓寒問暖。 只可惜,她在扈州那種地方死了林思澤都不知道,卻在這高墻暖殿之中,關心賀芳凝有沒有受寒。 云泥之別,不過如此。 其實,林思澤也不是沒有對她好過,他對她好,關心她的時候,簡直好到沒話說,只是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顧虹見已經不大記得了…… 顧虹見正要回憶,卻忽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在紫云殿里,林思澤和賀芳凝坐的很近,她穿上了一件厚一點的衣裳,但似乎還是很冷,有意無意地往林思澤那邊靠,林思澤卻沒注意到,只直視前方,像在發呆。 林思澤居然會發呆…… 還真是稀奇。 和她顧虹見待在一起時,林思澤只會用那雙招人恨的眸子盯著她,像隨時都要殺了她一樣,不見一刻平和放松,而和賀芳凝在一起,他倒是很放松很快樂嘛,居然還舒適至發呆了…… 賀芳凝卻也有些驚訝,她試著輕輕拽了拽林思澤的袖子,小聲道:“皇上?” 林思澤收回目光,看向她,道:“嗯?” 賀芳凝道:“皇上……似乎有心思,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林思澤一頓,而后搖了搖頭:“沒什么。朕只是有點乏了?!?/br> 賀芳凝有些害羞地低頭,勾了勾嘴角,道:“那,皇上,不如早些休息吧……” 林思澤點了點頭:“嗯?!?/br> 顧虹見幾乎有點絕望了——她該不會還得必待在這里,看著林思澤寵幸賀芳凝吧?! 知道是一回,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只能希望林思澤記得放下床幃…… 然而不料,林思澤站了起來,道:“那朕就先回掌乾殿了,寧妃你身子不適,好好休息吧?!?/br> 賀芳凝的臉幾乎都黑了,道:“皇上?臣妾,臣妾的身體沒有什么不適啊……” “你開始受了寒,不是咳了幾聲嗎。一會兒讓太醫來看看吧?!?/br> 林思澤沒再多說,直接走了出去,只留下賀芳凝一個人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想到要去恭送林思澤,結果又被林思澤以身體為由的名義趕了回來。 顧虹見看著賀芳凝幾乎扭曲的臉,差點沒大笑出來。 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算是徹底見識了…… 讓!你!裝!可!憐! 顧虹見心情大好,跟在林思澤身后,被帶著又離開了紫云殿,蔣海福道:“皇上,回掌乾殿么?” 林思澤沉思片刻,道:“不……去昭虹殿?!?/br> 顧虹見瞬間愣住了。 昭虹殿? 那不是她的寢宮嗎? 雖然是……只住了短短兩三年的地方。 林思澤為什么會想到要去昭虹殿? 他在想她嗎? 顧虹見雖然已經是鬼了,但卻在一刻徹底明白了什么叫“飄然”,她整個人飄飄搖搖的,嘴角根本壓不住,跟在林思澤身邊,往昭虹殿飄去。 算算她也有大半年沒在昭虹殿住了,自從那時候和林思澤大吵一架,林思澤把她趕出昭虹殿之后,她就再沒來過,而湘君便是昭虹殿的主事宮女,雖然現在昭虹殿里壓根沒人住,但林思澤倒也沒讓她們去其他殿里伺候,只守著個空蕩蕩的昭虹殿。 此刻夜色深沉,月亮被罩了一層輕紗一般,朦朧地橫在天上,連灑下來的月光都顯得很淡薄,昭虹殿由此顯得格外冷清,樹影依稀,偶爾微風拂過,還生出一兩分鬼氣。 林思澤下了大輅,只帶著蔣海福便沉默著走了進去,本以為這時候正殿應該已經沒人了,卻不料還有個小宮女,拿著掃帚在掃地。 蔣海福皺了皺眉頭——天色已暗,她掃什么地? 林思澤也注意到了,微微頓了頓,蔣海福趕緊道:“喂,你是哪個殿的哪個宮女?怎么大半夜的在這兒掃地?” 那小宮女轉了頭,臉露在月光下,終于能看分明了,卻正是顧虹見的小侍女,湘君。 湘君大概沒料到這時候還有人,嚇了一跳,而林思澤的身子隱在樹影之下,湘君并沒有發現,她愣了愣,道:“蔣總管?您怎么來了?皇上有什么吩咐嗎?還是,還是顧大人要回來啦?” 蔣海福見林思澤沒有說話,依然保持沉默,心下明白,便道:“皇上并沒什么吩咐,我只是隨便來看看。倒是你……湘君,大晚上的,你掃什么地呢?” 林思澤和顧虹見頗為濃情蜜意的時候,也是經常來昭虹殿的,而湘君又是顧虹見的貼身侍女,蔣海福自然認得湘君。 湘君看了一眼手上的掃把,嘆了口氣:“我睡不著,左右無事,就爬起來掃掃地?!?/br> 蔣海??扌Σ坏茫骸澳挠心氵@樣的勞碌命。你不是主事宮女么,還用你自己掃?” “習慣了嘛。以前顧大人還在昭虹殿的時候,如果皇上不來,顧大人也經常晚上睡不著,就來院子里練武,我呢,就拿著掃把,在后面掃被她砍下來的花花草草?!?/br> 蔣海福頓了頓,道:“噢……” 他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才好。 身邊那人的心思,他實在沒能完全摸透,也不知道現在藏在樹影里,偷聽他和這個小宮女說話是什么意思。 蔣海福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道這對話還該不該進行下去,他怕不繼續問吧,皇上不高興,又怕問多了吧,皇上根本不想聽…… 但見林思澤沒有任何動靜,蔣海福只好還是硬著頭皮道:“顧大人經常睡不著?” “是啊?!毕婢龂@了口氣,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來,“顧大人似乎很常做噩夢,有一回顧大人生病,我還聽見她說什么自己害了太多人,還嘀嘀咕咕地報名字,什么三皇子啦,四皇子啦,還有什么……左寧嫣?哎呀,我不記得了,反正顧大人很可憐的……” 一直飄在三人身邊,聽著湘君懷念自己,因此而有些感動的顧虹見頓時傻了。 好端端的……好端端的…… 這個笨湘君,提什么左寧嫣?! 蔣海福也是頓時瞪大了眼睛,真地不知道該怎么接話,而林思澤卻站不住了,直接從樹影里走了出來。 湘君沒料到陰影里還杵著個人,嚇了一跳,而看清了那人是誰之后,更是嚇得趕緊跪下,道:“皇上萬歲!奴婢沒,沒看見皇上在,沒能及時行禮,請皇上恕罪!” 林思澤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是睡不著,喜歡掃地么?” “???”湘君茫然地抬頭。 林思澤:“那就從今日起,每天掌燈之后在昭虹殿、承澤殿、空明殿掃地,就掃三個月吧。朕會讓人檢查,如果掃的不干凈,便再多加幾個月?!?/br> 湘君倒抽一口涼氣,但見蔣海福對她拼命使眼色,還是苦著臉跪著磕頭,道:“謝皇上?!?/br> 林思澤甩了袖子便離開了,湘君茫然地跪坐在地上,蔣海??戳艘谎哿炙紳傻谋秤?,小聲道:“你真是走運?!?/br> 湘君道:“我走運?!我,我就是眼神不好沒看見皇上,就要掃三個月的地……還是這三個地方,我還走運……嗚嗚……” 昭虹殿是顧虹見的住所,一直空著,下人也不多。 承澤殿本是皇后所住之地,但林思澤登基以來七年內,不管大臣怎么說,他都沒有立后,因此一直空著,下人也并不多。 空明殿則是徹底的冷宮,先帝時期被打入冷宮的后妃早已按照先皇的旨意一同殉葬,而林思澤登基之后,后宮一直很空,妃嬪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因此還沒人有機會入住冷宮。 換言之,這三個地方,都是沒有主子的地方,也可以說是人煙稀少,下人們打掃起來也就很糊弄,尤其空明殿想必是有不少陳年的污垢的…… 讓她打掃這三個地方……簡直太可怕了! 蔣海福卻道:“哼,皇上留你一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總之你記著,左寧嫣這三字,你千萬不能亂說,下回再說,估計你就真要人頭落地了?!?/br> 說罷也不多加解釋,小跑著跟上了林思澤,而湘君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上,茫然地道:“左寧嫣?” 顧虹見還想多看,但已經被林思澤拉著出了昭虹殿。 聽到左寧嫣這三個字,又看見林思澤的反應,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而林思澤則說了句“去紫云殿”,便上了大輅,而后一行人又回了紫云殿,賀芳凝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林思澤居然去而復回,高興的不知所以,林思澤淡淡地問了句她身體有沒有事,賀芳凝趕緊再三說自己沒什么大礙,林思澤便點點頭,帶著她進了內殿。 顧虹見魂不守舍地被一同拉著進去了,但她只慶幸自己雖然似乎必須和林思澤待在一個屋子里,卻可以自己控制距離,她躲在屏風外,想讓自己什么都聽不見,看不見。 但她雖然的確什么都沒看見,卻無可奈何地還是聽見了,她聽見了賀芳凝的溫言軟語,聽見了衣料摩擦之聲。 顧虹見面無表情地聽著,一邊努力往外撞去,大概是她心神太過動蕩,竟然還真給她撞出去了。 雖然她還是出不了紫云殿,但至少離開了內殿。 顧虹見飄在外殿,下意識伸手要去抹臉,因為她覺得自己估計會哭的,結果抹了一下,才發現,她的手竟然就這么穿過了自己的臉,正如一開始她的手穿過了林思澤的臉一樣。 她的確是個很完整的魂魄,什么都挨不著,像一抹氣體,不著邊際地懸浮著,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去向,她摸不到任何東西,包括自己,也沒有流眼淚的能力,她只是被迫以這種虛無的方式“活著”,并保存著聽和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