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還一個 轉眼,擺了一排…… 一排呀! 彩青的心里群魔亂舞,差點沒暈過去,哪有這樣的,看著周圍人,忍不住詫異道,“難道這東西還是窖藏?” ☆、第42章 如果是一般情況,這樣不用看都是假,端出來一排八個!但這人敢如此氣定神閑端出去,一定沒那么簡單。 這事情太離譜了,難道還是——窖藏? 說窖藏,那顯然是玩笑話。 翻譯說給老先生,連他也笑了,說了一通,翻譯說道:“這次不是,而是老先生覺得剛剛他打眼了,這位女士原來如此內行,這些瓶子里,只有一個真的?!?/br> 眾人恍然大悟,那么這次,就不是送禮,而是考校了。 大家頓時開始同情君家的閨女,這很有難度,這東西顯然都是高仿,原來這老外不是沒脾氣,而是脾氣不小,大概覺得剛剛兩位女士掃了人家面子。 是呀,給臉不要臉,不給面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就是這意思嗎? 原來老外也懂這些。 有人暗自搖頭,剛剛被彩青驚艷到的人不少,此時都轉成了同情。南音更是心急火燎,高古瓷,不是彩青的強項。 剛剛她先說東西不要,所以她不看。 彩青的手段顯然比她強勢,彩青是看完,才說不要,當準備說真假的時候,被打斷了。 所以這次,彩青已經不能說自己不要,所以不看。如果再看不出真假,未免連前面的水平也會被人質疑成,因為剛剛的行為會被解讀成——“看過之后心里沒數,才先說不要?!?/br> 南音看向那老外,忽然發現——這老頭不會這么壞吧? 這不是逼彩青必須看嗎? 彩青不看,回頭,還不一定被人怎么說,作為一個靠鑒賞眼力吃飯的人來說,被質疑專業能力,那是最嚴重的事情。 可她又極快地否定,不能把人想的那么黑暗。 但其他人都不這么想,都看出這老外是在給彩青下馬威,丁占元當然知道彩青這個不行,給她顯微照相儀都白搭,走上前說,“這東西做的可真不錯,老先生這是準備考校女士還是考校我們在場的專家呀?!?/br> 得,一句話把大家都拉下水了。 彩青臉繃得緊緊的,明知道應該笑,可是臉笑容也擠不出。 南音看她好看的唇抿成一線,心疼地走上前一步,站在她身邊。知道大師兄出面,是知道這種情況彩青無論如何應付不了。她心里升起一股怒氣,覺得這些人真是欺負人。 不止外國人欺負人,連咱們自己人也在看笑話。 這時候不是應該團結嗎,干嘛還窩里看熱鬧? 丁占元拿著一個看了好久,遲疑地,慢慢放下,不動聲色地看了南音一眼,那一眼,南音看的明白,里面的意思很明白——他,沒看出來! 南音的心一沉。 其實沒看出來很正常,但不公平的是,連個儀器都不給。都已經說不要了,為什么要難為她們? 丁占元卻沒有南音想的那么簡單,他看向謝閣老,說道:“謝老,不是我說,這東西做的真好,你來試試,現在科技日新月異,真是凡事都有可能。這東西我竟然看不出?!?/br> 南音心中一顫,頓時看向大師兄,姜果然是老的辣,完全沒想到大師兄會這樣說,這樣做。她有些激動,拉住彩青的手,彩青也回握她的,倆人互相安慰著。 謝金銘心里罵死丁占元了,但被這樣點了名,還怎么能不出來。 他走過來,就聽丁占元又說,“這東西做的這么好,應該早點拿出來讓咱們專家開開眼?!彼@次是看著那翻譯說的,很有些轉移重點的意思。 翻譯卻是心急火燎,額頭差點飆出汗來,這些專家也太不要臉了,有說請他們看嗎?明明是想請女士看的,干什么男人上桿子往上沖??墒且豢吹讲是嗪湍弦?,他又想,嗯……確實不應該為難女孩。 把丁占元的話翻譯過去,卻見主人家笑了笑,說著,“沒關系,沒關系?!?/br> 鑒賞瓷器,專家都是傳統的手法,胎釉型工地。那丁占元看過的東西,在謝金銘手上過了一遍,謝金銘看完暗自嘆了口氣,沒有儀器,吃大虧了! “老莊,你也來看看?!彼麊玖硪晃?,既然他已經下水,自然要多拉幾位。 這水被丁占元攪渾了,反正主人不反對,干脆大家一起,誰也跑不了。老莊是國內學院派的專家,也寫過幾本雜項類的書籍,趕鴨子上架,看完他就說,“我上一本書……寫的是紅木家具,現在看來,要寫高古瓷的專著,暫時時機還不成熟呀?!?/br> 陳琦隔著人群差點笑出來,這些人都半文人,說話文縐縐的,看不出還不直說,什么時機不成熟……君顯看著那邊南音和彩青并排站著,手拉手,南音臉上的緊張之色已經漸去,他也露出極淺的笑容來。 老莊把瓶子放下,旁邊還有七個,一排一共八個,大家都和第一個杠上了。 “薛老,您來看看?!?/br> 薛老是館派的鑒賞家,戴上眼鏡,看了看他說,“這施釉厚潤平滑,色澤翠麗古樸,這個瓶子呀……1978年的時候,曾經在大阪博物館一個關于宋元瓷器的展出中亮相過,當時就說,流傳于世的全球只有十幾件,還大多都在博物館里,這里……”他把瓶子放下,苦笑,“竟然這么多?!?/br> 謝金銘心一沉,薛老這意思,也不肯定?! 什么叫水平,一個東西看出來真假,說了,再過下一個,那才叫本事。 這里不是應試教育,你有選擇題,2345678全是錯的,那么1是對的! 而是,如果2到8錯了,哪里錯,第一個對的,怎么對,都得說出來。 所以大家都和第一個杠,因為誰也不敢說這個是真,還是假。也不愿輕易服輸,去看第二個。 專家就算真的是塊“磚”,這種時候,也有學者的風度和尊嚴。不過,顯然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專家里面真的也有“磚”,一個eq稍低的家伙不邀而出,拿起最末的一個,“我看看?!彼膊淮魇痔?,直接上手就拿起來看。 看了幾眼,他搖頭,立刻放下,又拿起另一個。 旁邊站著呂閣老,呂閣老一看這貨怎么是愣頭青,也生面孔,不知哪里來的,立刻向旁邊閃了閃,好像害怕對方失手打掉賴上自己。 就見那家伙看完,皺眉說,“這瓶子上次拍賣的時候我去過,說是日本茶室里放的……裝飾用,我記得當時也上過手。被一個亞洲的藏家最后拍了,怎么到了這里……”他翻過底,“這下面寫著款,也對?!?/br> 他搖頭,又放下,又拿起一個,“青瓷呀……”他看向南音和彩青的方向,忽然說,“這東西據史料推測,是南宋王宮用來放外國進貢的花露水用的,因為上面落款的‘玉津園’,建于周世宗時期,這東西給女孩子玩,倒是比之前那些滿漢一家花花綠綠的好?!?/br> 彩青看他小三十歲,說話一點不沉穩,翻了個眼白,沒理他! 南音低頭看著鞋尖,她怕抬頭笑出來,她從來不知道,一圈專家聚在一起,會這么喜感,真是一個和尚挑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大家都想靠別人,靠來靠去,就成無依無靠了! 那邊翻譯一句不露,一直給主人翻譯,連這邊開玩笑的話也沒放過,聽這人說,這東西給女孩玩好,那法國人立刻點頭,說了一串。 那翻譯聽完,呆了呆,說道:“老先生說,宋瓷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嗯……是一種絢麗至極歸于平淡的美麗,”他一邊想,一邊顯然在措辭,說的特別慢,“絢麗至極歸于平淡的美麗,……正是古代藝術品的最高境界,也確實最配,最配那個……嬌花照水的女士……” 大家都直直看向他,如同探照燈! 如同異口同聲在說: ——你在搞笑? 他尷尬欲死,說道:“我真沒有胡翻譯,他說的,他還說用紅樓夢里形容林黛玉的那帶花的那句……還好我還知道,如果不知道……”他一攤手,“當古玩類的翻譯不容易吧?” 沒想到他這么幽默,很多專家搖頭低笑,這時才有人想起來他好像介紹自己姓常。 有些人腦筋轉的快,看向彩青和南音,心里尋思,“這恭維的話太過了,不會是看上了這倆女孩吧?!蹦强瓷系哪囊粋€? 那個艷麗時髦點的看著年紀大,最少26.7了,比林黛玉可大多了。 另外那個盤頭的臉嫩點,長的也好,不過,哪里和林黛玉十幾歲的嬌花照水沾邊了,那女孩表情令人一眼望到底,絕對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一看就能吃能睡。哪里像林黛玉心事重重,弱柳扶風,嬌花照水——奧,大概這老外在反諷她們…… 也有人不這么想,覺得這十足十是男人追女人的花樣,因為古玩圈里,沒人這么玩??捎忠幌?,又覺得完全不可能,先不說誰這么大手筆?而是,現在誰舍得用這東西去追女人。 能玩的起這東西的,美女見過的比古玩還多呢。 卻聽那老先生忽然又說話了,隨著他話音一落,又有工作人員上臺,帶著八個號碼牌,分別放在前面。又一個信封放在旁邊桌上。 常翻譯適時的翻譯道:“八個號碼,其中真的那個,信封里寫著呢。老先生說,今天適逢盛會,既然這么多專家,正好弄點余興節目?!?/br> 眾人瞠目結舌! 這還不是陰謀?——原來早就預謀的! ☆、第43章 不對,明明開始是逗女孩子,怎么變成了這樣?還有,那號碼什么的,不會是才準備的吧? 大家面面相覷,怎么看都覺得,好像挖了個大坑在這里。 謝閣老身兼“旅行團團長”職位,在外還要注重團體名聲,此時心中一凜,頓時渾身發涼,原來這法國佬挖坑想坑我們國內文博界的專家! 雖然我們國內文博界的專家未必想被他代表,但在國外,每個中國人的素質,都有機會代表整個中國人的素質,所以謝閣老自作多情,覺得走出過門,他們這群專家的水平,代表了國內文博同仁,也情有可原。 眼學怎么樣先不說,腦子絕對都夠用! 很快大家都回過味來,這事有些難辦。 瓷器鑒賞,特別是這種沒有紋飾,古樸到大巧若拙的,這些年拍賣的很少,一是貨源少,二是,國內藏家對這塊爭議非常大,因為沒有標準的鑒定標準,全是靠眼學。但眼學這東西,太抽象,你說包漿自然的,他可以說生硬,審美水平難一致。 所以東西的真偽,往往更多是看說話人的名氣,地位,權威。 馬未都先生曾經就說過,一件高古瓷,放在普通藏家手里也許沒人認,但放在他手上,就不一樣。就是這個道理。 這粗淺的道理,在場的專家,誰不懂?——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有人會變個花樣用在自己身上。 這太特么的坑人了,一時間,場內比剛才還靜。 呂閣老退到后頭,退到孫閣老身邊說,“這法國佬玩什么花樣?!爆F在大家同仇敵愾,他也不怕別人聽到,直白道:“先不說他們專家的水平怎么樣,他玩壞心眼怎么辦,真的那個瓶子故意寫成假的,假的硬說真的。這東西沒標準,咱們專家被冤枉集體打眼怎么說?” 孫閣老也是這樣想的,那后面,他們要從對方手上買東西,氣勢都沒了,罵道:“洋鬼子就是心眼多?!?/br> 陳琦就站的離他們不遠,這幾句全聽到,頓時心中三觀碎敗,這些人,怎么長的呀,怎么心眼都這么多,這是些什么心思?怎么想到的。 ——古玩圈的人,都太可怕了! 旁邊使館的工作人員,也有些看出意思來,一個也好古的說,“有些人,就是可以把不要臉的事情包裝的很好看,最愛把話說的冠冕堂皇,我在英國這些年,可算服了強權主義的邏輯。就說搶我們文物不歸還這事,還美其名曰,他們的條件比我們好,藝術品是全人類的,應該放在這里,免費對全世界觀賞。我呸!這是免費觀賞嗎?一張機票多少錢,簽證多難?一個人,一輩子連國門也出不來,怎么看?” 旁邊有人笑。 那人又說:“他們最講民主,講人權,美國總和我們拿人權說事。我們和他說,講人權你把搶我們的東西還回來,他們就沒聲了?!?/br> 陳琦看向君顯,“是這樣嗎?” 君顯皺眉看著那邊,心不在焉地說,“最大的問題,國外很多博物館是以賣養藏,他們每年會淘汰很多真品,買進新的。我們的東西,自己根本沒有話語權,人家想賣就可以賣。這事情往大說,是蔑視國格,但咱們還沒有真正強大起來,所以保護文物的路很難走?!?/br> 陳琦覺得心里忽然如同壓著一塊大石頭。 看向那邊,那法國人,一臉輕松,胸有成竹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神中輕微無法掩飾的蔑視,在場專家心里沒數,連自己都看出,顯然,那法國老頭也看出了…… 就聽他又對翻譯說了一陣,那翻譯朗聲說:“這東西,當初由日本藏家拿出來一個的時候,大家都說,日本的茶道是和中國人學的,但中國人本身沒有發揚光大,而是日本人,更注重茶道的風雅和品位,老先生說……”他忽然嚴肅起來,“他說很希望大家可以真的看出真假,把這東西帶回去,可以真正的物歸原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