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遲秋成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呢? 想起最近接手的那起案子,對方律師還是沈曉,柴焰有些好笑。她已經開始習慣了民事案件的節奏,也沒有打算一定要回去經濟顧問那個圈子,可有些人偏喜歡“自降身價”來和她做對手,她是不清楚沈曉緣何這么在意她。 嫉妒?恨? 她不清楚。 不過她倒是打算明天問問沈曉有關遲秋成的事。 *** 才開張不久的咖啡館,青磚墻上店主隨性涂鴉的埃菲爾塔歪扭站在靠墻位置,黑色油墨發著簇新的香,坐在下方的男人偏頭點了煙,吸了一口,再緩然吐出個煙圈。他手指細長,白襯衫袖口別著暗藍袖扣,隨著他舉起落下的手發著熒藍光芒。他五官精致,舉止紳士,才落座幾分鐘,便引來四周的年輕女性紛紛側目。 柴焰比預計時間提早五分鐘推開了re的圓門,遠遠看著角落卡位里竟然相談甚歡的陳砌和沈曉。 她揚揚眉,走過去。 “聊得很開心嘛,陳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和沈律師完全可以互換下代理人?!狈畔鹿陌?,她垂眸說。 身側的陳砌突然棲身靠過來,他攬著柴焰的肩,“小焰焰吃醋了,我很開心呢?!?/br> 柴焰掃眼肩上的手,“不想我代理你的官司了?” “好吧。偶爾放松一下嗎?畢竟我們好久沒見了?!标惼雠e起雙手,做投降的姿勢,他看著沈曉,擠擠眼睛,“太害羞了?!?/br> “你們很熟?”沈曉微笑著發問。 “不熟?!?/br> “熟……”陳砌的長聲漫溺著柴焰的思緒,她極度后悔為什么要答應做陳砌的代理律師呢。 陳砌卻不在意柴焰那明顯厭惡的表情,他的長臂繞在柴焰身后,臉上笑容懶散,微微帶著絲不正經,“當初我就是因為她失業的,不過排除這層關系,她是我堂弟的現女友,也是我的前女友?!?/br> 柴焰憤怒的瞪視著陳砌,陳砌戲謔的回視她,“我說的不對嗎?你的初吻對象難道不是我?” 有這樣一個不和諧的開場白,后續可想而知并不順利愉快的。而當沈曉的當事人到來事,氣氛又隨之多了幾分微妙。柴焰沒想到,當初偷到自家來的男孩會是沈曉代理人的弟弟……干弟弟。 柴焰借機拉著沈曉去洗手間。 “是你讓他去我家偷東西的?”嘩嘩水流聲里,柴焰問正掬水洗手的沈曉。沈曉低著頭,長發慵懶地垂在耳際,她沒直接回答柴焰,卻反問她:“很像吧?” “所以秋成他,是……死了?” 關閉水閥,沈曉甩甩手上的水,仰臉看向柴焰:“柴焰,如果你真那么想知道答案,求我啊。怎么?不想求?那就別怪我不告訴你了?!?/br> 她抽了張凈手紙擦手,燈光自上而下,照亮理石平臺,沈曉側身倚墻,用過的手紙最后被團成團,攥緊在手里,“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討厭你嗎?你以為你高尚的要命,不屑玩弄手段,可做出的事卻下賤可惡的要命。你不是想知道遲秋成是不是還活著嗎?我告訴你,他活著,他恨你,恨你幸福,恨你一輩子?!?/br> “謝謝你,沈曉?!辈裱娉鋈艘饬系幕卮?,“我不介意他恨我,他活著對我來說,就是好的?!?/br> 她揚揚手,臉上是坦然的微笑,“走吧,剛好不是有官司了嗎?要對付我,放馬過來好了?!?/br> 這次換沈曉臉色不好了,目送走柴焰的背影,她緊咬著唇:不該是這樣的,柴焰不是應該糾結難過的嗎? 一天后,陳未南回來的日子,柴焰接到了沈曉方面拒絕庭下和解的回應。 她揉著眉角,為陳砌的性sao擾案頭疼。 一場秋風蒼涼而過,太陽被漸高的天拉遠許多,日光蒼白細薄。柴焰覺得氣悶,遂起身推開窗。樹葉凋零的園區,清潔工人趁著沒風的時候,把落葉掃成堆,正拿著鐵鏟一點點裝車。柴焰手撐著陽臺,深吸口氣,覺得胸口的郁結好了些,她正準備回去繼續看資料,人突然被來自遠方的一聲呼喚滯住了動作。 “柴焰……” 她循聲望去,一垛金黃的枯葉旁,穿著灰色大衣的陳未南身形修長,他的牙齒雪白,揚著手,正大聲叫著她的名字。 很奇怪,那刻的柴焰心跳并沒怎樣劇烈的跳,可甜蜜的感覺仍然灌注填滿她身體每一個細胞。她學著陳未南的樣子,揚起手,嘴里叫著——陳未南。 有人把幸福定義成一見鐘情、一生順遂,他們無法理解那些看千帆過盡后終于遇見的人對彼此有多珍惜。 犯過的那些錯其實是為了讓我們更懂珍惜,不錯過那終于。 洗好澡的陳未南聞聞自己,片刻后感嘆:終于不再是那一股難聞的泡菜味了。 干凈的衣服折疊整齊,鋪在松軟的床鋪上,扔掉手里的毛巾,陳未南三兩下換好了衣服,出去找柴焰。 廚房里,鍋鏟滑過鍋底,發出砰噌聲響,抽油煙機拼命工作,仍吸不盡幾乎灌滿屋子的灰色灶煙。 陳未南倚著門框,嘴里吹了聲口哨:“嗨,美女,需要幫忙嗎?” “出去出去,就好了,別添亂?!辈裱骖^也沒回,擺手打發著陳未南。 陳未南瞇眼逡巡著廚房,撒了蛋清的地板,空了的醬油瓶子以及桌上切的大小不均的蔬菜,他抿唇點著頭,好吧,“就好了”。 他轉身出去。 大約半小時后,被煙熏黑臉的柴焰出來,望著正目不轉睛看電視的陳未南,不知道如何開口。 “飯好啦?”好像真是后知后覺發現她在的陳未南從沙發上起身,直奔廚房。 “沒有,不是……陳未南!”柴焰想攔住他,可惜為時已晚。 陳未南坐在飯桌前,拿著筷子,逐道品嘗,一邊點著頭,“涼拌海蜇頭不錯,醬油少點更好……菜花口感不錯,就是有的沒熟……” 他正吃著,筷子便被柴焰一把奪走了。 柴焰郁悶的坐下,“直說不好吃唄?!?/br> “是不好吃?!标愇茨险\實地點頭,“你不會做飯,可給我買的衣服卻剛剛好,你善良,正義,最重要的是愛我,這難道還不夠?讓你去爭十佳賢妻估計條件是不夠,不過配我,不是剛剛好?” 他的深眸凝望住柴焰,措不及防的壓下,吻住了她。 柴焰臉還沒來得及紅,他就倏然離開了她。 陳未南指指她的唇,“我愛吃這個?!?/br> “你能要點臉嗎?陳未南?” “不能?!?/br> 才說完,陳未南的吻又鋪天蓋地而來。 小別勝新婚,蕩人的吻才轉向燎原之勢,一個聲音便有如涼水般潑下來。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梁沉搔搔頭,第一次不知道手應該放去哪兒。 聲音嚇了陳未南一跳,卻不及看見梁沉樣貌時來得驚悚。 “他是?” “他不是?!辈裱娴皖^慌亂整理著衣著,再抬頭眼神已經轉為憤怒了,她揮舞著拳頭,沖向梁沉,“不是說了,再這樣偷偷摸摸來我家,我就把你送去派出所嗎?” “我是有事才來找你的!”柴焰步步緊逼,梁沉步步后退,“其實,我覺得那個流氓沒做什么壞事,我覺得他是在幫我姐,只是我姐想不清楚……” “什么流氓?”陳未南問。 本想再醞釀一段時間再告訴他的,此刻,柴焰只好很小聲的答:陳砌。 陳砌是陳家一個最不成器的兒子,也是陳未南除了遲秋成以外,最痛恨羞恥的一段過往。 ☆、chapter 13不悔(3) r133 圣誕節前夕,城市下了場大雪。漫天雪花自青灰色云層深處墜落人世,一天間填阻了道路,或高或低的房子的夜色里熠熠閃起熒光。滿是錯亂足印的小徑盡處,有人從歐式尖頂房的圓窗里哈出口氣,白霜迅速被熱氣驅散,再馬上卷土重來,比之前更厚的冰層漸漸在玻璃上堅固好地盤,窗里的人只好看著窗外更加模糊不清的夜景。 陳未南百無聊賴的垂手站在窗前,閑著的手指有下沒下的在床上比劃著字跡。 “柴焰?” 他肩膀一沉,回頭看見側目睨著自己的陳砌。陳未南蹙著眉,手慌亂的在玻璃上擦著,可他用體溫融化而成的柴焰卻依舊固執的掛在玻璃上,字跡晶瑩剔透,映著遠方霓虹。 “你小子不會是喜歡柴焰吧?” “我喜歡她?別開玩笑了,我品味那么差,喜歡那個兇婆娘?”陳未南瞪著眼睛,一臉驚嚇過度的樣子換來陳砌一聲略帶深思的長“哦……” “這么說你不喜歡她嘍?!标惼龅皖^擺弄著指頭,“那你覺得我追她怎么樣?” 嚇! 陳未南看著陳砌,陳砌也同樣回視著他,眼神像在說:你說了你不喜歡她,難道是假的? “你追好了,只要你追的上!”當這句話被陳未南一時意氣講出來時,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隨后的日子里,他是有多懊惱,因為陳砌真的追到了柴焰,他喜歡的女生成了他哥哥的女朋友! 陳砌沒做其他更過分的事,只是每每看到他或是聽人說起他,陳未南就總會想起他窩囊窩火的青春期,他不是真的討厭陳砌,是討厭他自己。 時隔多年,當他同柴焰走到了一起,這種討厭沒有消減,反而加劇許多,不為別的,就為他不是柴焰唯一的男朋友。 他知道小氣是病,他有病。 *** 此刻,再次回憶起自己有病的陳未南眉頭蹙緊,注意力漸漸從梁沉身上轉移去了柴焰那里,他幾步走近柴焰,拉她到自己身邊,“官司推了,這個案子我不許你接?!?/br> “為什么?” “不為什么,不喜歡陳砌?!?/br> “是你媽打電話來拜托我的?!?/br> “你嫁的是我還是我媽?”陳未南倔強地看著柴焰,篤定他的堅持會奏效,殊不知柴焰眉眼倏然,口氣清淡地說:“陳未南,我們還沒領證呢?!?/br> 陳未南氣結,轉身走去門口,中途他想起什么,復又折返回來,拉起梁沉,“你跟我走?!?/br> “為什么?” “煩你,不想讓你呆在我家里?!?/br> 陳未南很快帶著梁沉離開了,柴焰站在空寂寧靜的房間里,唇邊旖旎尚在,可身上的燥熱感卻早已消失了。 陳未南這個家伙,太孩子氣了。她長嘆一聲,又覺得陳未南只有在面對和自己有關的事情時才會這樣,她搖頭失笑:“那個白癡忘了拿外套?!?/br> 她看看外面漸黑的天色,打消了給陳未南送外套的念頭。 *** 沿著滿是落葉的馬路走了一會兒,陳未南后知后覺的覺得冷,他停下腳搓著手。 “冷?我看你還是回去吧,沒長抗凍的rou,就不要挑戰什么賭氣新極限?!绷撼羾@氣,“今天本來想和那個女人好好聊聊的,全被你攪了?!?/br> 他個頭沒陳未南高,細腿跨立站著,人更顯得比陳未南矮些,旋身準備離開的他步子沒邁開,人便被陳未南拎了回去。 “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呦呵,那你還想限制我人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