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我一個病人牙出了狀況,我就提前回來了,倒是你,沒事站我店門前干嘛?” “這是你的店?”柴焰抬頭看眼身后店面的牌匾,的確寫著“未南牙診”幾個字。 “是啊,我在蘄南的第八家分診所了?!标愇茨蠜]得意個夠,冷不防就天旋地轉了,“哎呦我的腰!”他躺在地上,叫得凄慘。 柴焰皺著眉看他,“沒事開那么多診所干嘛,看著就牙疼?!?/br> 剛剛的過肩摔讓柴焰心里堵著的東西散了不少,她看著喊疼的陳未南,突然平心靜氣地說:“陳未南,你說我怎么就沒信你呢?沈曉真不是好人?!?/br> “我說什么來著!”陳未南一副“你看看,我說了吧,我早說了吧”的表情。他打算鯉魚打挺地跳起來,只是這條鯉魚的腰不大好,沒挺起來。姿態不雅的爬起來的陳未南撣撣他身上粘的灰,“不過我好奇,她做了什么讓你這個傻大姐認清她的?” “應該說,她沒做什么?!?/br> 想的沒錯,sophie在這個節骨眼想起去年的事不會是偶然。她鉆進車里,正啟動車子,冷不防陳未南跟著鉆進了車里。 “你干嘛?下車?!?/br> “看你殺氣騰騰,估計要出人命,我跟著去看個熱鬧?!标愇茨弦荒樥J真地說。柴焰瞪著他,死活不開車,僵持幾秒后,陳未南擺擺手,“算了算了,我怕對方人多你吃虧,跟著去看看,行了吧?” 柴焰屏息幾秒,終于在吐出那口氣時踩下了油門。 “你為什么這么早回蘄南?”柴焰手忙著變檔,眼睛掃了眼鏡子里的陳未南,他手背撐著下頜,人靠著車門,坐姿懶散,他看著窗外,眼眸不知什么時候起沒了戲謔,倒多了些凝重。柴焰輕哼一聲,“別說是因為病人,你不是那么有醫德的人?!?/br> “哎……”似乎對被戳穿這事稍感無奈,陳未南轉過頭,可憐巴巴的眨了亮瞎眼,“實不相瞞,有個年輕小姑娘和我求婚,被我拒絕了,正尋死覓活,我怕鬧出人命,回來看看?!?/br> 柴焰想起她也才和遲秋成求過婚,她有些好奇會是個怎樣的姑娘這么主動??伤芸炀痛蛳俗穯柕哪铑^,她還有事要做。 不過才離開一個多小時,再站在熟悉的高樓前,柴焰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風比之前大些,吹過正門前的玻璃回廊,嗚嗚作響。 陳未南先一步進了大門,他站在門里朝門外的柴焰擺手:“在風里站久了,不怕臉干???” 柴焰無語地看著陳未南,一個男的,比她這個女人還在乎那張臉…… 她還記得讀書時,陳未南不愛運動,可有次他卻和學校里的一群男生打架了,結果自然是陳未南被揍成了豬頭。豬頭就豬頭吧,陳未南偏偏心安理得的去她家拿走了整整一盒面膜。 陳未南說她要對她的臉負責,柴焰想不明白了,她需要負什么責。 往事在腦中一閃而過,陳未南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竟放大在她面前。 陳未南的手在她臉前晃了晃,“看帥哥看傻了?” 你才傻了呢!瞪了她一眼,柴焰進了大樓。 觀景電梯的圓玻璃外,城市一點點縮小在腳下。到了安捷所在的樓層,電梯門叮一聲左右分開。柴焰正邁步準備出電梯,卻突然邁不開步子了。 在離她兩步遠的門外,sophie,恒榮的代表,還有沈曉幾個人站在一起,正說著什么??吹贸?,他們氣氛融洽,sophie臉上的笑雖然誠意不足,卻也說得過去。 如果那笑容不是在sophie看到柴焰時頃刻消失的話就好了。 “sophie,我們需要談談?!辈裱婵粗退献鞫嗄甑耐?,sophie也看著她。 沈曉上前一步,“柴焰,對不起,我有家人要養,我幫不了你……” 沈曉垂著頭,聲音小小的,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柴焰想起他們回家過年,陳未南開車載著她回機場找沈曉時的樣子。柴焰笑笑,說:“閉嘴?!?/br> 沈曉的臉登時白了。 沒再看她一眼,柴焰走去sophie面前,“我們談談?!?/br> “柴焰……”sophie語氣清淡的開口,“辭職吧?!?/br> 辭職吧,sophie說。 ☆、chapter 2不乖(4) r24 不是沒經過蘄南的冬,此刻的柴焰卻感知著前所未有的冷。 多年的伙伴,待人嚴肅卻待她極好的sophie讓她辭職,柴焰揉揉耳朵,才知道她沒幻聽。 “如果我說我不呢?” “主動辭職對你更好?!?/br> “這好我不稀罕?!辈裱婢髲姷目粗鴖ophie,sophie卻沒再看她。 “喂?!标愇茨夏_踩軟地毯,無聲的站在她身后,他一只胳膊繞過柴焰的肩,人隨性地靠著她。他貼在她耳邊,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說:“在意你的人懂你這是倔強,不在意你的人只當這是死皮賴臉。柴焰,你還不明白嗎?you’refired?!?/br> 她被炒了,sophie沒說是安捷炒了她,但意思沒什么區別。 她輸了,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輸得很徹底。 氣憤失望的情緒后,她淡淡看了sophie一眼,轉身離開。 “我辭職?!彼f,聲音輕地嚇人。 等沈曉看見柴焰進了電梯,再到電梯合攏,她悄悄松了口氣。氣沒喘勻,她就被身邊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有水嗎?渴死了?!标愇茨闲Σ[瞇地看著沈曉,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沈曉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倒是sophie按了按太陽xue后說,“給他倒杯水?!?/br> 沈曉哦了一聲,去倒了水回來給陳未南。 陳未南喝了一口,嘖嘖嘴,“安捷的水味道真不錯?!?/br> 他又含了一大口,然后呲起了牙。水像噴泉一樣劈頭淋在沈曉臉上,她強忍住尖叫的沖動。水珠沿著睫毛滴答而下,她看見水汽中的陳未南勾著唇角,“就是喝這水的人不怎么樣?!?/br> 他說的是沈曉,也在說自己。他是男人,不能打女人,可不打不代表不能噴。 吹了聲口哨,他慢悠悠的下樓找柴焰去了。 樓下,柴焰的車位空了。 陳未南立在蕭瑟風中,身后慢慢飄過六個黑點。 天慢慢陰了,烏云襯著灰色的水泥森林劈頭壓在頭上,柴焰透不過氣。她開了車窗,涼風讓她頭腦略略清醒了些,她這才發現,陳未南沒在車上。 陳未南人呢? 她四下里看了看,終于想起她是把陳未南忘在安捷了。 她心情不好,沒心思調轉車頭回去撿陳未南,空曠的道路上,柴焰的suv很快融進稀疏的車流中,她自然也看不見安捷樓下正氣得跺腳的陳未南。 柴焰去了酒吧,心情不好時,她就喜歡去那里喝上兩杯。 *** pt全稱是,離柴焰住的地方不遠,是家門臉小得可憐的清水酒吧,裝修的略有格調不說,里面也少有烏七八糟的事情。柴焰繞過一掛串滿水晶珠子的夸張屏風,看到pt的老板娘正端著酒杯和她那個木頭疙瘩似的經理有一掛沒一掛地說話。 柴焰走過去,坐在老板娘身旁的吧椅上,隨手丟了包,“把我存的酒拿來?!彼昧η弥膳_案,惹來老板娘側目。 “慢點慢點,知道敲壞了你能賠,修不花時間啊?!崩习迥飬挆壍乜此?,手卻沒閑著的揚了揚。木頭疙瘩會意的去拿酒。 柴焰笑笑,“現在我可賠不起?!本七€沒拿來,渴極了的柴焰搶了老板娘手里的杯子,咕咚就是一口。老板娘看她的眼神更嫌棄了。 “你不是總嫌棄我的甲乙丙丁肝炎嗎?”老板娘奪回杯子,倒扣過來,竟然一滴酒也沒了。她懊惱的瞟了眼趴在她肩上的柴焰,心想這丫頭沒撞邪吧。 柴焰臉埋在她頸窩里,鼻間回蕩著不算膩人的煙草女香,半天后才委屈地說:“鐘綰綰,我失業了?!?/br> 鐘綰綰是柴焰在一個稀奇古怪情況下交來的閨蜜,性子直,脾氣暴,腦子卻靈得很,柴焰才說了三兩句,她就懂了個大概。 她伸出手指,使勁的點了下柴焰的額頭,“傻不傻啊你!” 是傻,這點柴焰承認。 “別怕,你有本事在,餓不死,早晚有東山再起那天。等姐找個時間,安排幾個小弟去教訓下沈曉那個小王八蛋?!?/br> “把你那套江湖氣收收,姓了幾年黑,真把自己當黑社會了?”柴焰白了鐘綰綰一眼。剛好木頭疙瘩把酒送來了,柴焰接了酒,搡開鐘綰綰,自己找個僻靜地方喝酒去了。 走前,她難得的聽見木頭疙瘩開口。木頭說:“你不許胡來?!?/br> 鐘綰綰不客氣的回:“你也管太寬了?!?/br> 鐘綰綰和木頭的那些糾葛,想想也是蠻心累的。還是酒好,喝了,人就忘了煩惱。這樣想著,找個邊角座位坐好的柴焰迎著朦朧燈光,給自己倒了一杯?;ūさ木扑悴簧蠘O品,好在口味不差,喝了沒多久,柴焰頭開始發沉。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耳邊的響動讓柴焰睜開了眼。遠處,光線飽滿璀璨的水晶燈下,鐘綰綰的笑顯得敷衍討好,她正被一個男人扯住說著什么,木頭疙瘩站在一旁,黑著臉,明顯想動手,鐘綰綰一個勁給木頭使眼色,是不想惹麻煩吧。 鐘綰綰這人,硬氣的從來只有嘴,真遇上事她無疑是慫包一個。 柴焰壓了壓太陽xue,搖晃著走過去?!扮娋U綰,你不是說好了陪我喝酒的嗎?磨嘰什么呢?”她喝得有些多,腳下發飄,正伸手去拉鐘綰綰的手,卻沒想到自己的手先被人抓住了。 “柴焰,可真是冤家路窄啊?!?/br> 柴焰盯著說話的人,對方長了雙鳳眼,身材修長,穿身一看就是定制剪裁的西裝,褲線熨的平整筆直,從腰間一直延伸至褲腳。柴焰忍著往上翻涌的酒氣,打了個酒嗝,“你不是之前被我裁員裁掉的裴新勇嗎?” “難為你還記得我!”裴新勇沒好氣的哼了聲。想當初,從??茖W校畢業的他好不容易找了份薪水不低的工作,就是柴焰帶隊的律師團一到,二話不說讓他丟了飯碗。好在他現在“出人頭地”了,他正想著怎么好好羞辱柴焰一番,卻沒想到柴焰直直得指著他,說:“混蛋,騙子?!?/br> 隨后,她咚地一聲,倒在地上,醉了。 后面的事,柴焰幾乎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有人在吵架,然后她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 醒來時,外面的天徹底黑了。街燈透過白紗窗簾,閃爍地好像精靈的眼睛。柴焰翻了個身,周圍是她熟悉的場景和味道。她躺在自家床上。 廚房里傳來油烹炸噼噼啪啪的聲音,房間里飄著蔥花和姜爆炒過后的香。柴焰抽抽鼻子,把臉埋進被子,嘴里一聲聲叫著“遲秋成……遲秋成……” 她聲音很小,叫了半天也沒人應,可她就賭氣似的一遍遍叫著“遲秋成……遲秋成……” 最后等她差不多叫累了,這才抹抹眼角,鉆出了被窩。 她沒穿鞋,一路悄無聲息地進到廚房??吹侥侨说谋秤皶r,才控制好的情緒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瞬間奔涌出來。她吸吸發酸的鼻子,走過去從背后環住了遲秋成的腰。 “遲秋成,我失業了?!?/br> 啪一聲,遲秋成關好火,轉過身。他身上穿著圍裙,拿著鍋鏟的手舉著,他揚著眉角,“我知道,鐘綰綰和我說了。我只是在想,你是擔心以你的能力會就此失業,還是嫌棄我工資少,養不起你?” 遲秋成人長得白,五官不算精致卻富有棱角,他身上這件白絨衫還是柴焰給他買的。柴焰雙手放在遲秋成腰間,咬著唇倔強的看了遲秋成三秒,最后頗不滿的嘟嘴說:“我就不能矯情一次啦?” “誰說不能了?”遲秋成微笑地看著柴焰,冷不防柴焰再次緊緊抱住了他。 “我身上臟,快起來?!?/br> “我不嫌棄?!辈裱孀钕矚g聞遲秋成身上那種淡淡的香,像皂角洗過的頭發,帶著清爽,哪怕這清爽沾滿了人間的煙火氣息。 *** 才回國的遲秋成精神不錯,晚飯做了四菜一湯,都是柴焰喜歡吃的菜色。美食讓柴焰暫時忘掉了不開心,她和遲秋成吃著飯看電視。 “你什么時候跟我回家,見見我爸媽吧?!辈裱娉钥诿罪?。 “好。我安排下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