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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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血雨腥風。 那個夜晚,肝腸寸斷。 哆嗦的手按向腹部,那里早已結笳,甚至連疤痕也沒有留下,可是,他依然能感覺到刺骨的疼痛。 那一刀劃的,不是他的肚皮,而是插在他的心上。 算了,即然他們要,就讓給他們好了。 體內余毒未清,他雖被救,卻也自知性命不長。只打算在這山野之中,了此殘生。 可是現在,想起屋中的女子,他心中竟然生出一絲遺憾和求生的欲望。 * 天色剛剛泛白,田間的霧氣還沒有盡散,一輛馬車已行走在蜿蜒的鄉間馬路之上。 天香城離京雖遠,卻很繁華。離王家村也很近,只有四五十里,坐馬車也就個把時辰的事。 陌千雪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城鎮,自然新奇的多打量了幾眼。 城池大氣,墻高三丈,塔樓無數,間或有手執長槍的兵卒巡邏,一股盛世之氣到處彌漫。 內城也很是繁華,青石路面,配上旁邊的紅墻綠瓦,古樸店面,車馬水龍頭。 這一切讓陌千雪震憾不已,也讓她感慨萬千,內心更加下定了要崛起的決心。 她牽著方嫂子的手,走在大街上,東瞧西瞧。 相對陌千雪的如魚得水,方嫂子卻十分拘謹。她雖然也進過幾次城,但是,也只限于去一些大集市之類的貧苦人家交換物品之地,哪里在城里好好的逛過。 逛了一會之后,陌千雪很快就打探到了哪條街的灑樓最多,哪個酒樓的生意最好。 此時還未到正午,酒樓的門已大開,卻沒有多少顧客,正是談生意的好時機。 陌千雪牽著方嫂子的手,抬腳就要進那家門面最氣派,也是傳說中生意最好的酒樓——迎客軒。 剛到門口,身后的方嫂子卻硬生生的把她扯了回來,閃到一邊,問道,“這種地方,不是我們來的。嫂子心里好慌,我們還是走吧?!泵鎸δ扒а┺D頭投來的灼灼目光,她才又扭捏的補了一句,“我怕,我怕萬一把食材弄壞了,咱們賠都賠不起?!?/br> 陌千雪了然一笑,安慰道,“一切有我呢,嫂子只要按我說的做便行。沒事的!” 整了整衣衫進了門,見小二迎來,陌千雪客氣行禮說明來意。 小二一聽兩人不是來吃飯的,本來就是擠出的笑意瞬間就消失無形。 再一聽,說是來找掌柜談生意的,上上下下把她們好生打量了一番。 見她們兩人一身粗衣,身無飾物,一個木簪挽發,一個干脆一根筷子把頭盤著,都是一副鄉下人的打扮,小二直接面露鄙視的攆她們出門。 推搡之間,內里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長衫,長像甚是精明,臉色不善。 “到底怎么回事?”聽他說話的語氣,應該是個管事的。 陌千雪正待上前說明,那小二卻搶上前一步,開了腔。 “廖管事,這兩個女騙子非說要找掌柜的談生意,讓小的通傳,小的不肯,她們不走?!?/br> 廖管事連正眼也沒瞧二人,便把那個小二劈頭蓋臉的一頓削。 “這點事還要請示什么,直接轟出去得了。再不行,打發兩窩頭得了,別耽誤做生意。怎么辦事的?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不用那小二來轟,陌千雪腰桿一直,拉著低頭賠小心的方嫂子就往外走。 打發兩窩頭?當她是乞丐么? 陌千雪一出門就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有你后悔的時候? 抬頭看看,對面也有一家灑樓——白云居,規模和他們家差不多,裝修格調清雅。 這灑樓的格調雖高,聽說生意卻很是清淡,本不在陌千雪的考慮范圍之內。 可是受此一激,她心頭怒火正盛,微一思量,拉著方嫂子的手就來到對面。 這回她沒客氣,一進門,下巴微揚,正身立在那里,氣勢全開的讓小二去請掌柜。這年頭,向來只敬羅衫不敬人,她沒有羅衫,那就來點虛的,以勢壓人。 兵者,詭道也! 生意經,也同理。 小二見她衣衫雖破,卻是氣質不凡,說話還有些盛氣凌人,雖有些不太情愿,卻也生怕得罪錯了人在那里猶猶豫豫。 “耽誤了主家的事,你可吃罪得起?”陌千雪見他猶豫不決,臉一冷,對著他一頓喝叱,其實心里打著小鼓。 方嫂子哪里見過這陣帳,一臉心虛的跟在她身后,畏畏縮縮,不像同伴,倒像個跟班的仆婦婆子。 那小二一時摸不清她的底細,被她一喝,心中一驚,轉念一想,左右也只是遞個話的事。 萬一真的誤了主家的事,他一個小小的跑堂確實也擔待不起。于是,臉上一笑,言語客氣了一些,說道:“小的前面帶路,兩位這邊請?!?/br> ------題外話------ 這迎客軒將來要倒血霉~ 完了,劇透了,編編會不會皮鞭的伺候,趕緊的閃~~~ ☆、【009】慷慨陳詞惹來側目 灑樓后間的小院還挺寬敞,院中幾顆常青樹,為這小院平添幾分寧靜。 鬧中取靜,這灑樓的主家想必是個風雅之人。 小二把她們安置在院中,自去廂房處通報,正待上前敲門,里間便走出一人。 五十上下,青色坎肩,布衣長袍,留著一小綹山羊胡子,面色倒也還和善。 看到正要敲門的小二,反手帶上門,疑惑問道,“小其子,你不在外堂好好的招呼客人,跑這內院來作甚?” “見過李掌柜,只是這兩位娘子來找掌柜的,說有要事相商,小的不敢阻擋便帶了過來?!毙∑渥游⒁还砘氐?。 “哦,你二人找老夫何事?”李掌柜這才把目光移到陌千雪和方嫂子身上,上下一打量,雖沒露出鄙視之色,神色卻多了分倨傲。 陌千雪微微行了個禮,回道:“奴家見過李掌柜,冒昧拜訪,確有要事相商?!?/br> “要事?有何要事?”李掌柜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慮。 一個未曾謀面的鄉下婦人找他,能有何要事? “奴家這里有幾個菜單子想要賣與掌柜?!蹦扒а┥裆匀?,開門見山。 談生意就是談生意,互惠互利,她沒什么可謙卑的。 “什么?賣菜單子?老夫沒聽錯吧。你一個鄉野村婦知道什么叫菜單子?做得幾個家常小菜,就以為自己能和大廚媲美?罷罷罷!看在你一個婦道人家生活不易的份上,老夫也不與你計較。小二,送客?!?/br> 李掌柜一聽說是賣菜單子,臉色就變了。每年都有不少這樣的人上門,可是卻從未有人拿出過什么有新意的好菜單,倒是浪費了灑樓的不少好食材,想想就心庝。 小其子看掌柜不耐的樣子,內心暗道不好,生怕受到牽連的抬手,速度的作出一個標準的送客之姿。 陌千雪卻不顧方嫂子的拉扯,跟在掌柜后面揚聲道,“掌柜此言差矣,常言道:女人能頂起半邊天!掌柜的怎么可以瞧不起女人?” 看不起她? 哼!她吃過的菜,他連聽都沒聽過。 “同等鋪面,一條街上,對面的迎客軒客似云來,而您家的白云居卻是門可羅雀。難道掌柜就沒有好好想一想其中道理,難道掌柜就甘心一直被他人壓上一頭?” 李掌柜被陌千雪的反問給嗆住,離去的腳步一頓。 他當然不想被壓一頭,兩家菜色相差不多,旗鼓相當,本來都是這天香城數一數二的灑樓。 可是,那邊的東家不知怎地請動了紅翠坊的當家青倌,在堂上三天兩頭的獻曲賣藝。 顧客頓時被拉走大半,也因為白云居與他門對門,來的客兩相一比較就進了那邊,白云居的生意一落千丈。 再這樣下去,只能關門大吉,他也將地位不保。 他曾向東家進言,是不是也請一位妓子來坐坐堂,結果被東家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 他不怪東家,這個道理他也明白。東家是天齊三大超級世家之一的蘇家嫡系,那些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怎能在此登堂入室? 李掌柜越想心里越煩,眉頭一皺,“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是生意,我不與你一般計較,你也速速離去,否則……” “生意之道,我或許不懂??墒俏抑酪粋€道理,變則通,通則達,不進則退。墨守成規,不思創新,等的只能是滅亡。那迎客軒可以請人來坐堂,你們白云居大可以設講臺,說評書,講段子。孰高孰低,當下立判?!?/br> 打斷李掌柜的話,陌千雪一番慷慨陳詞。 話說,這時空歷史不長,說書這個行業還沒有呢,她正好加以利用。 “你這說法倒是新奇,不知這講臺如何辦,評書又是何物,段子又講得是什么?” 李掌柜還來不及作答,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李掌柜反手掩著的門開了,里面走出一個少年。 小扇輕搖,玉帶束發,月白錦衣暗花鑲邊,右衽交領廣袖博帶,腰間玉佩在日光的折射下發出溫潤的光,稱得他越發的氣度不凡。 說話之間,他慢慢走了過來,靜靜的立在那常青樹之下。 “七公子,您怎么出來了。這村婦言語無狀……”李掌柜上前行禮回話,七公子小扇一收擋了擋。 李掌柜還要說的話也被這小扇一起擋在了喉中,他退后一步,低頭不語。 能夠拿正主意的人終于出來了! 陌千雪微微一笑,略略施了個禮。 方嫂子哪里見過如此干凈齊整,衣飾華貴之人,頓時呆了。 七公子身后的小廝見她如此無禮的直視自家的公子,喝道,“還不見過我家七公子?!?/br> 方嫂子被這一聲喝回了神,臉一紅,收回目光,才慌亂的行了一個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只盯著腳尖,神色更加拘謹。 陌千雪搖了搖頭,這方嫂雖是心善,可到底還是沒見過世面。 這位公子論衣飾確實華貴,可是真正的論起氣質和容貌便比寧少卿遜了三分。 寧少卿雖是布帶束發,灰布粗衣,卻也掩不住身上的那股清貴之氣。沉靜看書時,他嘴邊自始自終含著的那絲淺笑,也給人一種朗月出天山,春風過漠北的感覺。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雅致和內函,只是山野之人品不出其中之味而已。 “奴家見過七公子!” 陌千雪行完禮抬頭回話,“評書自然是說些故事,講些奇聞異事,順帶點評些實事。段子嘛,只是一些生活中的小趣事,用來鬧鬧場,讓食客一笑罷了。出來吃飯應酬,為的不就是開心一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