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青娘滿臉失落,將妝匣放在旁邊,又不死心地問:“那九娘待會兒可要修飾妝容?” 按照眼下時興的妝容,把臉抹得雪白,眉畫成又粗又寬的廣眉,還描上紅色的面靨?王九娘一個激靈,連忙搖了搖頭。饒了她吧!這種審美觀她實在是欣賞不了,再怎么漂亮的美人也經不住這種奇葩妝容的“修飾”??! 青娘又默默地把鉛粉、胭脂、花鈿、口脂都收了起來,有些失魂落魄地晃悠出去了。 “這又怎么了?”丹娘掀起竹簾,帶著春娘、夏娘,捧著凈面的溫水、軟巾,漱口的青鹽水、細齒刷進了屋。 王九娘搖搖首,笑道:“無事,許是青娘昨夜沒睡好罷?!?/br> 待她洗漱完之后,丹娘本也想捧來妝匣,但一看青娘早就收了起來,不免笑了:“九娘雖是這樣素面朝天的,但氣色也已經好多了。不過,頭上沒有半點裝飾總看著不像,不若奴去附近看看可有開得正好的花,折上兩朵回來簪上?” 簪鮮花總比戴那些金銀珠玉好些,王九娘點了點頭。 “不必去了,今日我見清云觀外那幾叢芍藥開了,一時心喜折了兩朵,正好讓九娘簪上?!本嵩鹤永镯懫鹆送跗呃傻穆曇?,除了懼他如虎的青娘之外,王九娘并丹娘諸人都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 “阿兄今日來得真早?!蓖蹙拍锲鹕碛顺鋈?,正好見王七郎走進了中屋。 他今日仍然裹著玄色幞頭巾,身著淺碧色交領大袖袍,手里托著一個盛了水的白瓷盤,上面靜靜臥著兩朵芍藥。一朵為淺粉色,一朵為淡黃色,花盤肥碩動人、花瓣繁復美麗,乍一看去,與花王牡丹相比亦不遜色。 “九娘且簪了這朵,更襯出了好氣色?!闭f著,他選了那朵淺粉色的芍藥,讓丹娘給meimei插上。 “原來那清云觀外也有這般漂亮的花叢,改日真該去看看?!蓖蹙拍锾州p輕撫了撫頭上的花朵,仍有些不太習慣。 “待你身子大好了,阿兄帶你去?!蓖跗呃傻?。 “我還想看看阿兄住的寮舍,是不是真比長秋寺的寮舍好些?!?/br> “不過住上兩旬而已,被褥早便換過了,其他哪有什么要緊的?” 雖是兄妹,但畢竟男女有別。小小一間精舍,也容不得兄妹倆一同住下。王七郎便去了離長秋寺不遠的道觀清云觀中借住。他雖然什么都不曾提起,但春娘、夏娘兩個小丫頭向他的貼身侍從打聽過,那道觀的寮舍恐怕也不比長秋尼寺舒適多少。 王九娘沒想到,對衣食住行那么挑剔的王七郎竟如此隨遇而安。每日都是精神奕奕的,便如在華屋美榻中歇息一般起居自然。她不禁對這位兄長的人品氣度更加敬服了。 兄妹倆用過朝食之后,便一同去了精舍外的竹林里散步。 不多時,王七郎的心腹侍從便匆匆來報信,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王九娘瞥見兄長的眉頭微微一挑,嘴角輕輕勾了起來,主動道:“阿兄若是有事,盡管去忙便是。我正想去長秋寺里拜佛上香,也有兩日沒見靈和法師了?!?/br> “去罷?!蓖跗呃傻?,“我也沒什么事,不過是張五郎來了而已?!?/br> 轉身欲走的王九娘步子一頓。 便聽身后兄長又輕飄飄地加了幾句:“九娘可想見他?當初他遣人往長安送信,路上竟費了十來日。所以,大約他就以為,阿兄要從長安過來,至少也須得十幾日后罷。難怪都隔了這么久,才想起來見你?!?/br> 作為貴介公子,王七郎從長安趕到洛陽,只不過用了三日。而張家的仆從連送急信也如此怠慢,怪不得他提到張家時便又憤怒又不屑。 “我與他緣分已盡,也不必再見面了?!蓖蹙拍飳δ菑埼謇梢矝]什么特別的惡感。畢竟,他以為自己被戴了綠帽子,才做出了過激的反應,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作為丈夫,他對于前身的死當然也負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算了,畢竟說的是你與他和離之事,你在東屋里聽著便是?!蓖跗呃陕宰魉妓?,便松了口,示意meimei跟著他回精舍。 回到精舍后,王九娘便在東屋的矮榻上坐下了。因她如今身子尚虛,丹娘、青娘也并不會提醒她必須規規矩矩地跪坐,反而主動地拿了隱囊給她靠著,又在她身前放了個柵足案,擺了些水果、小食供她取用。 不多時,便聽外頭傳來一陣喧嘩聲。 “許久不見七郎,真是風采依舊?!?/br> “呵,七郎不是你能叫得的,我與你張五郎從未如此親近過,舅兄當然更不必了?!?/br> 一句話噎死人哪!阿兄威武!王九娘低頭輕輕地笑了起來。 那張五郎猶豫了一會兒,果斷換了稱呼:“明潤兄若是責怪于我,也是情理之中。放妻緣由我不便細說,九娘與身邊的侍婢都很清楚?!?/br> 王七郎回道:“不錯,其中緣故,我如今比你知道得更清楚。和離便和離罷,九娘在你們張家也沒過上什么好日子。當初你阿爺帶著你到我家苦苦相求,許了無數好話,我阿爺阿娘才答應讓九娘下嫁。不然,光憑你們寒素之戶,就算你家阿爺官至禮部侍郎,又如何能娶得我太原王氏三房嫡支嫡女?” 張五郎似是被他這段話激怒了,外間傳來幾案翻倒之聲:“口口聲聲太原王氏嫡支嫡女!太原王氏女又如何?!還不是不守婦道??!與外男……” “張五郎,慎言?!蓖跗呃珊芗皶r地打斷了他,語氣仍然像平時一樣和緩,“九娘下嫁你家,卻遭受慢待是事實。不必她說什么,光是你家的仆從連送封急信都需要十幾日這種事,我便能推斷出你們張家的家風如何了。如此下去,張家也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罷了,不提其他,且說說和離之事罷。我太原王氏不缺資財,只需將九娘嫁妝帶回即可。不過,你那小妾碧娘,須交給我來處置?!?/br> “碧娘?”張五郎顯然怔住了,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碧娘已有了身孕……” “尚未有嫡子,便先有了婢生子,虧你家阿爺還是禮部侍郎,竟沒教過你如何端正家風么?”王七郎仍是慢條斯理地道,“且不說其他,那賤婢的身契在我這里。若你不將她送來,那就算成是逃奴罷,打死不論?!?/br> “你——”張五郎一時啞口無言。 王九娘一面聽著,一面心不在焉地想著“太原王氏”這個稱號。就算以她實在沒多少積累的歷史知識,也聽過魏晉隋唐時一些赫赫有名的世家名字。比如魏晉南北朝時,當然以烏衣巷的王謝最有名。其中,“王”就是出過王羲之的瑯邪王氏了。而隋唐時更有五姓七家之說,其中——似乎就有太原王氏?太原王氏和瑯邪王氏有什么關系來著? 完了,她如今大概是最沒有常識的世家女了,沒有之一。 ☆、第七章 兄妹深談 太原王氏與瑯琊王氏之間有什么關系,委實是一個相當深奧的命題。 尤其對于王九娘而言,再苦苦思索,亦找不出答案。她本人對縱橫魏晉隋唐那些赫赫有名的世家幾乎一無所知,而前身又從未給她留下半點記憶。于是,思考了一段時間未果之后,她便果斷地將這個深奧的命題拋到了九霄云外。 與其耗費時間想什么世家譜系,不若先仔細打聽清楚自家到底有哪些人。免得回長安與親人相見時,鬧出見面不相識的破綻來。不過,她該向誰打聽?兄長王七郎自然不能提,不但不能提,更不能讓他察覺。至于丹娘與青娘,也不合適。她們是她的貼身侍婢,對前身的性情了如指掌。眼下她的轉變尚可稱為遭逢大變移了性情,但若是連家人都不記得,又該如何解釋?何況,她都已經與兄長兩眼淚汪汪地相認了,如今再裝作失去記憶,已是太遲了。 想到此處,王九娘有些糾結地放下手中的書卷。 她此刻正規規矩矩地跪坐在中屋左側的矮榻上,慣用的柵足案放在旁邊,上頭擺了一大碟紅艷艷的櫻桃。而她那位便宜兄長盤腿趺坐于正中的長榻上,手持書卷側靠著憑幾,一派閑適之態。按理說,他眼下全無儀態,但偏偏即使是這樣隨意一靠,也仍然姿容優雅、毫無破綻。 “怎么?可是累了?不必坐得那么端正,隨意一些便是。你身體尚虛,經不得也沒必要守這些虛禮?!蓖跗呃蓽睾偷?,隨手拈了一顆櫻桃放入口中,“果然還是當季的櫻桃味道好。那些為了擺闊早早辦櫻桃宴的,卻因果實酸澀只能沾糖酪吃,真是暴殄天物?!?/br> 王九娘輕輕地捶了捶跪得有些麻木的腿,也學著靠在了憑幾上,頓時便覺得舒服多了。不過,她只吃了幾顆櫻桃,便因心事重重沒了胃口。 王七郎突然放下書,拍了拍掌。 他那名喚趙九的貼身侍從立即從精舍外走了進來:“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去清云觀將我的琴取來?!蓖跗呃傻?,對著meimei笑了,“九娘,轉眼你離開長安已經三載,也許久未聽阿兄撫琴了。今日阿兄便為你撫上一曲,也教你聽聽阿兄的琴藝是否有長進?!?/br> “確實許久未曾聽到阿兄的琴音了,甚是懷念?!蓖蹙拍镏荒苋绱嘶卮?,心中卻是苦笑連連:她哪里懂得欣賞什么琴藝? 自從不費吹灰之力便收拾了張五郎之后,她這位兄長的心情便越發好了。心情好,容光煥發,即使有些過于隨意的本性逐漸暴露,也絲毫不損他格外出眾的氣度。也因此,他時不時地便會給她帶來一些嚴峻的考驗。 譬如,最近他在清云觀結識了幾位前來投宿的士子,頗覺投契。于是,每日都抽出半天時間,與這群新認識的友人飲酒談笑、游覽附近的山川古跡。幾天下來,這些人吟詩作對、寫賦撰文唱和,竟很是有所收獲,光是文卷便記了足足十幾卷。這等值得自豪的風雅美事,他自是不會忘記meimei,親手抄了一份,送了過來讓她好生賞鑒。 王九娘硬著頭皮展開那些文卷,細細品讀了一番。詩還好說,一句一句對仗工整,短短幾十字也容易理解。那些幾百字的長賦,依舊沒有標點符號,文辭再華麗,她也覺得實在無法讀懂。 所幸王七郎并未追著meimei問感想,不然,有些悲催地覺得自己成了半個文盲的王九娘,說不定見了他便要繞道而行了。 趙九很快就取來了王七郎慣用的九霄環佩七弦琴。不多時,精舍內便響起了如淙淙流水般的琴音。 王九娘有些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櫻桃酪漿。琴音比她想象中更加舒緩,流露出的安撫之意也讓她焦躁的心情略有些緩解。打聽家中之事確實很重要,但也不能因為心急而露出了什么行跡。兄長、丹娘、青娘都可排除在外,春娘與夏娘兩個小丫頭說不定能給她一些啟示。再不濟,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既然想開了,她臉上的神色也便松快了許多。又給她倒滿一杯櫻桃酪漿的丹娘覷著她的神情,悄悄地松了口氣。 一曲畢,王七郎笑道:“九娘覺得如何?” “阿兄的琴藝越發精進了?!蓖蹙拍镎嫘膶嵰獾氐?,“原本心中有些郁結,聽了阿兄這一曲后,頓覺胸臆間開闊許多?!彼跇防硪膊⒉惶?,但音樂本便是直撼人心的藝術,單只情感動人這一點,便足以評判高下了。 “比起過去,你確實豁達了許多?!蓖跗呃刹唤麧M意地頷首,“如此甚好,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放心,就算你仍然念著那張五郎,在阿兄面前居然也是一付神思不屬的模樣,阿兄也不會多說什么。權當作沒看見罷,不為難他了?!?/br> 這個誤會簡直太離譜了! 王九娘趕緊搖首:“阿兄不提起張五郎,我都快將他忘了?!?/br> 王七郎挑了挑眉,顯然并不相信。 王九娘想了想,低聲道:“阿兄,我只是……想阿爺阿娘,想回長安了?!?/br> 王七郎怔了怔,恍然安慰道:“是阿兄不對,竟未發現你是思念阿爺阿娘了?!?/br> 王九娘略作猶豫,又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阿兄,我歸宗回家,可會讓阿爺阿娘為難?” 王七郎鎖緊了眉頭:“九娘,你怎會冒出這樣的念頭?難不成是誰在你面前嚼了什么舌頭?”他的聲音雖然溫和,但目光卻銳利之極,掃過精舍內的幾個侍婢時,她們的臉色都微微一變,立即跪了下來。 “與她們無關?!蓖蹙拍锏?,吩咐丹娘、青娘帶著兩個小丫頭先退下去?!鞍⑿?,此番和離之事,都是我太過大意了。不論如何,和離到底于名聲有損,我倒是無妨,只怕給阿爺阿娘還有阿兄你臉上抹黑了?!?/br> 王七郎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傻丫頭。如今哪有多少人會在意這些。和離再嫁者比比皆是,天家公主連三嫁、四嫁都有過呢?!闭f到此處,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皺眉道:“當初……便不應該送你回晉陽休養,短短一年就養得呆了。別聽他們說什么太原王氏女頗重貞節,矢志守貞不再嫁者大有人在——阿爺阿娘只得你一個女兒,我也只得你一個meimei,我們都只愿你過得好便心中足矣?!?/br> 王九娘只覺得心里一片溫暖,四肢百骸仿佛都涌出了融融之意,令她不由得笑道:“再嫁?我才不想再嫁呢!我只想一直待在家里,讓阿兄養著?!?/br> 王七郎啞然失笑,毫不猶豫答道:“放心,有阿兄在,絕不會委曲了你?!?/br> “那,阿兄,我們何時啟程回長安?”王九娘又問。她必須了解兄長的行程安排,抓緊時間打聽消息,做些準備。 “張五郎那封放妻書上,須得有阿爺阿娘叔伯的署名作為見證?!蓖跗呃纱鸬?,“我早已派人送回長安,過兩日應該就取回來了。張家也需有爺娘親戚署名,再將放妻書送往縣廨中備案即可?!彼宰魉妓?,又笑道:“待到那一日,你便去洛陽城中再逛一逛罷?;亻L安后,大約便很難再過來了?!?/br> 王九娘頷首,聲音依舊低啞卻不掩歡喜:“多謝阿兄?!?/br> “這有什么好謝的?”王七郎笑道,低頭一看,正好瞧見她手邊合攏的文卷,“九娘能猜得出,哪首詩是阿兄作的么?” 王九娘笑容一滯,蛾眉微蹙,扶額道:“阿兄,我有些頭暈……” 她這般模樣當然騙不了火眼金睛的兄長。王七郎放聲大笑起來:“猜不出來,阿兄又不會吃了你。罷了罷了,回屋歇著去罷!” 心事皆煙消云散的王九娘好好地歇了個午覺,醒來后同兄長一起進了夕食,便目送兄長回清云觀去了。時候尚早,她根本沒有任何睡意,于是習慣性地從那一堆文卷里隨意抽了一軸,帶回了寢房。 她側坐在榻上,雙足自然而然地垂在榻邊,靠著隱囊,拿著文卷,在腦海中梳理著今日獲得的一些細節信息。 丹娘見了她這有些怪異的坐姿也并不覺得奇怪。跽坐為正坐,盤腿趺坐、垂足坐甚至躺臥在榻上完全憑貴人們的喜好,只需不在人前這樣隨意便可?!岸嗾茙妆K燈?!彼吐晫η嗄锏?,又取了件廣袖大衫輕輕披在王九娘身上,“山風仍有些冷,九娘小心受寒?!?/br> 王九娘點了點頭,繼續琢磨。 今日兄長王七郎不僅充分表達了家里對她這個和離歸宗女的支持態度,也無意之間透出一些家中的情況。譬如,家里只有她一個女兒,沒有任何姐妹。而從他話中隱含的意思來看,她甚至覺得,家中應該也只有他一個兄弟。 不過,為什么兄長的排行已經是第七了?而她也是第九?和堂兄弟姐妹們敘的排行么?又或者,是太原王氏三房敘的總排行?她隱約還記得,唐時不少詩人的排行都是十幾甚至二十幾了。 且不提這些,若是家里只有這位兄長,那便再好不過了。人口簡單,日子也簡單。 等等,兄長已經年近而立了,應該早就娶了嫂子,有了兒女——不知那位嫂子的性格如何?是不是好相處?能嫁給太原王氏三房嫡支,也一定是五姓七家之女吧? 五姓七家,到底是哪五姓、哪七家來著? 她緩緩地展開文卷,隨意地瞥了一眼,便見開頭寫著三個大字“氏族志”。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拿錯了——本來還想繼續拜讀兄長與友人的詩文,拿出當初苦背文言文的勁兒,讀通讀透,下回大約就不用再使“病遁”這一招了。然而,反應過來之后,她便不由得雙目一亮,驚喜不已。既然是氏族志,五姓七家這么出名的世族大家,一定名列前茅。 于是,她立刻凝神看了下去。 結果,她卻發現,排在前面第一等、第二等的那幾個郡望姓氏,除了隴西李氏依稀似曾聽聞之外,其他的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印象。 她的失落引起了青娘的注意。她好奇地探頭瞧了一眼,驚訝道:“九娘怎么拿了氏族志?不,咱們這里,怎么會有氏族志?” 王九娘抿了抿嘴唇:“隨手抽了一軸?!钡拇_很巧。 青娘有些不屑地嘟囔道:“這一定是張五郎的書。那些人不識字,胡亂就塞進了九娘的箱籠里。說起來,這氏族志有什么可看的?就算天家把自家姓氏列在首位,娶婦嫁公主,不還是盯著咱們幾家?” 王九娘眸光微轉,有些隨意地道:“你瞧瞧,五姓七家都排到第幾等了?” 青娘取了文卷,仔細一瞧,憤憤不平起來:“怎么竟會如此?隴西李氏名列第一也就罷了,太原王氏、范陽盧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滎陽鄭氏、趙郡李氏,居然連第二等都未排上!圣人簡直是欺負人呢!” “什么欺負人?”丹娘抽掉她手里的氏族志,卻只是瞥了一眼,“別胡說了,圣人豈是我們這樣的奴婢能非議的?便是九娘和七郎也不能說這種話。若是教人聽見了,那便是心存怨望,給太原王氏招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