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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既然高悅要過問此事,小福子也不準備再隱瞞下去,他甚至覺得自己沒有錯,他一心護主,何錯之有?因此,他原原本本地講給了高悅聽,磕一個頭說一句話,等到他把整件事講完,他的額頭已經磕掉了一層皮,鮮血順著眉骨滴下來,小福子卻笑得很開心! 他還覺得自己既悲壯又偉大,他覺得就算主子還會因此怪他,再罰他去辛奴所,他都依然可以抬起頭做人—— 因為,這一次,他終于做到了,從始至終將高悅放在了心里的第一位!他問心無愧! 高悅望著這樣的小福子,久久不言。他的沉默和他眼中的悲憫,落在小福子眼里,令小福子覺得主子在心疼自己;而落在齊鞘眼里,齊鞘只覺得高悅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無奈。 作為摯友,齊鞘能體會到高悅心中那千絲萬縷的糾結,也能明白高悅面對小福子這如同道德綁架般的付出,那種無力的心情。齊鞘甚至覺得,若他是此刻的高悅,很可能會不忍心處罰小福子,甚至包庇—— 想到此,齊鞘一驚,再去看高悅,見高悅已經站了起來。 高悅走到了小福子面前,而后從他面前走了過去,那一刻,小福子的眼淚再次傾瀉而出,他脫力般跌坐下去,他知道主子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他的神情和崩住的嘴角已經給出了答案。那個答案就是—— 他,又做錯了。 寒冬之夜,冷風如刀。 高悅走出書房,只覺心口壓著的那塊巨石被冷風一吹,似乎小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在暖黃色的燈芒中吹起一團團棉花樣的白霧。 小幸子一直守在門外,這會兒見他出來,連忙給他披上早就準備好的大氅。 高悅拽著大氅的系帶,卷在手指上用力地抻著,他用了很大的力氣,以至于手指都泛起了白。之后,他對小幸子道:“帶小福子去上點藥吧?!?/br> 高悅說完就步下了臺階,一個人匆匆出了景陽宮,步履飛快地向御書房而去。沿途有些巡邏的侍衛認出了他,皆向他行禮問好,高悅一一應著,腳步卻未因此停留。 御書房里,周斐琦并不在,他這時人在永壽宮,太后之前被氣暈,此時才剛被太醫們救醒。她睜開眼看到周斐琦,顫抖著胳膊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大概是人老了,眼淚也不值錢了,倔強退去后,在她的皇兒面前第一次像個需要安慰的老人一樣,流下了懊惱的淚水,她道:“兒呀,李家對不住你呀!” 周斐琦扶她坐起,母子倆這才就邊公公一事小聲談論起來。 兩人說了一會兒,李公公匆忙前來稟報,道:“太后,陛下,御書房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高畢焰在御書房等陛下呢?!?/br> 太后一聽,忙拍了拍皇帝的手,道:“你先去看看吧,他或許有什么要緊事。母后不要緊,就是覺得愧對大周列祖列宗!” 周斐琦站起身來,輕輕擁抱了一下太后,才道:“母后不要多想,早些休息。一切有兒子在,都會查清楚的?!?/br> 太后抹了抹眼角,點了點頭。 這一刻,太后望著皇帝高大的背影,心中無比安定,她想,琦兒是真的長大了!孝慈你看到了嗎?你的兒子如今是真得長大成人了,他很優秀也很可靠,你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我總算沒有辜負你所托,這孩子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說得沒有錯,他是我們共同的希望!也是大周的希望! 第151章 大寒二候 周斐琦回到御書房的時候,高悅就裹著大氅站在廊下看月亮。 別人眼里,此時的高畢焰華貴清冷,神情嚴肅。周斐琦眼里的高悅,此時身上就好像被壓上了一座大山,壓得他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斷氣兒似得,那種隱晦的脆弱令周斐琦的一顆心瞬間就被揪了起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在高悅發現他并看過來的時候,他的人也已來到了他面前。 周斐琦什么都沒問,僅看了高悅一眼,便張開雙臂將他抱進了懷里。 高悅靠在他的肩頭,同樣一言不發,但只要聞著周斐琦身上的氣息,哪怕這氣息裹夾著寒冬深夜的冷氣,高悅的心也在一瞬間溫暖了起來。 他緊緊地抱住了周斐琦。 皇帝陛下擁著畢焰君,進入了御書房。大殿的門在身后關上,殿內燈火通明,周斐琦這才發現高悅身上還穿著一身太監服。他沒有問原因,只是拉著他在椅子里坐下,又轉身拿起一個小銅爐放到了他手里—— “先暖暖?!被实郾菹碌?。 高悅抱著手爐,望著周斐琦又轉過身去泡茶的背影,只有一個感覺,他覺得自己很幸運,在無奈穿越到異次元世界之后,還能再次遇到自己的愛人。也正因此,他才能在遇到今天這樣的事情時,仍有一個能夠理解他并與他共鳴的港灣可以靠一靠…… 高悅接過周斐琦親手泡的茶,低頭喝了一口,溫暖的熱度從口腔下滑到體內,心口不再發緊,高悅才輕輕嘆了口氣,說:“我真的痛恨古代的等級制度,階級壓迫會磨掉了一個人的自我,變得既可憐又可恨?!?/br> 周斐琦坐在他身旁,靜靜地聽他說。 高悅慢慢地將小福子的遭遇講給他聽,周斐琦聽完后,他特別理解高悅的痛苦是什么,但這是個社會普遍現象,要解決問題的關鍵是要解放人們的思想,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的。華夏發展了幾千年,在他們穿過來之前的那個時代,也僅僅是解放了大部分人的思想,在那個社會還有許多看不見的角落里,每天都在上演著類似大周這樣的階級壓迫,更不要提在這個純古背景下的大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