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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參拜禮才畢,就有大臣出列諫言,勸皇帝應以大周子嗣為重,雨露均沾,好叫皇家早些開枝散葉!一番話引經據典、慷慨激昂,實則卻處處隱喻皇帝獨寵高畢焰,乃是大忌! 周斐琦看了看這個諫言之人,是京衛營守備提督,卞易。這人原是樞密院房掌,后來被調去了京衛營,一路升遷到了現在的位子。這里面背后沒人扶持以他不到四十的年紀是不可能做到的,說白了,這人是個李家嫡系,卻在昨晚太后出了一道那樣的懿旨后敢站出來唱反調,這用意令周斐琦一時有些迷惑! 不過,按常理來說,卞易聽命于鎮國公也就是太后的哥哥,難道太后昨日的舉動,鎮國公不贊同嗎? 卞易邊說,周斐琦的目光便已掃到了李景臉上,就見李景這會兒眉頭緊皺,看起來簡直比皇帝還要聽不得這番話,看來鎮國公若是授意卞易如此進諫,定是連李景這個兒子都瞞著,這父子倆唱反調兒的戲碼,倒是有趣兒得緊。 反而倒是周斐琦,他如今心有所屬,后宮之事自有主張,別人怎么說反倒不那么在意了。只不過,臣子之言行,關系到朝局時變,他該關注還是會關注罷了。 卞易說完后,便跪在殿上,一臉大義凜然。 周斐琦沒理他,直接無視,胡公公見此立刻高唱:“有事起奏——” 就見隊列后排有個人跨了出來,有些惶恐又有些激動,顫聲回道:“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眾人一看,豁,這不是昨日剛被陛下欽點進過御書房的欽天監監正葛旺葛大人嗎?! 就聽葛旺道:“臣昨日夜觀天象,見紫微星動,正是應在我大周皇室子嗣之上,臣便借此推演了一卦,這卦象實在是大大的吉祥,竟然預示我大周后宮祥瑞縈繞騰騰入云,簡直貴不可言。臣便連夜拿著羅盤測算了方位,如今祥瑞已定?!?/br> “哦?”周斐琦笑道,“可有算出定在了哪里?” “是,”葛旺顯得激動異常,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忙頓了下,才道:“景陽宮!陛下,景陽宮祥云繚繞,陛下若是能常居此宮不但能保龍體康健,更是能帶動大周國運,保百年興盛??!” “景陽宮?”周斐琦還故意裝了一下,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那不是高畢焰所居之處嗎?” “正式?!?/br> “葛愛卿,你這是要朕擺到景陽宮去???” “非也,陛下明鑒,臣并非此意?!备鹜B忙解釋,演得跟真得似得,腦門還出了一頭汗。 周斐琦道:“那你還是盡快算清楚,是景陽宮風水好,還是里面的人命格好,否則就算朕為了大周真搬去了景陽宮住,也難免要落人口舌,到時候人人都說朕和高畢焰搶宮殿,那豈不是貽笑大方?” “臣遵旨,望陛下再寬宥幾日?!备鹜Φ?。 周斐琦‘嗯’了一聲。態度不咸不淡,令滿朝文武一時真分不清這是唱得雙簧還是確有其事了。 葛旺歸列后,深深呼出一口氣,昨晚突然接到胡公公傳信,讓他如此這般搞一通,可是把他嚇了一跳。不過,他這番話也不算全是胡謅,那卦象他已破出了一半,祥瑞之氣確有,原本他還想著那十多位嬪妃的生庚一一推演,但胡公公這信兒一傳,他突然靈光一閃,琢磨出了一個驚人的內幕,昨晚確實是一宿沒睡,直接找出了高畢焰的生庚,算了一晚上。結果出來后,葛旺自己就先被震驚到了。 因此,今日朝堂上這番表現也不全是做戲。 至少在皇帝要求消息得循序漸進地放的情況下,他心里憋著個大秘密,是真得挺難受的。 葛旺之言,令朝堂之上數人變色。 周斐琦的目光在那些人臉上一一掃過,看到了喬環的父親喬尚書低眉沉思,跪在地上的卞易緊咬槽牙,忠武侯菡嬪之父雙目微閃,更有不少后宮嬪妃的家長們神色不一,周斐琦心中暗嘆,心想,在皇家,子嗣問題恐怕是那一屆后宮都繞不開的一個課題啊。 李景倒是黯然了片刻,便恢復如常。 早朝后,皇帝陛下于御書房單獨召見了戶部尚書。他將高悅昨晚制作的那個財務報表交給李尚書,只說讓他先拿回去好好研究,若是得用,便將現有的計折全部該成這種。 要不怎么說‘人老精’呢,李尚書只看了一眼這個表,便先是大贊一聲‘好’,之后也沒急著告退,反而就在御書房里認真審閱起來,這一認真可不得了,越看眼睛越亮,遇到困惑處,他便直接請教起周斐琦來。 沒想到,皇帝陛下被問,卻笑了笑,也不嫌丟面子,直言道:“李老可將疑慮暫且記下,待朕回去請教過高人,再與你解答?!?/br> 李尚書多精的人啊,哪兒會聽不出皇帝陛下嘴里這位‘高人’是誰?聞言,便委婉諫道:“陛下既然有高人在側,何必還藏著掖著,不如早日請入御書房,也好省了來回奔波之苦?!?/br> 周斐琦卻嘆了一聲說:“李愛卿啊,這滿朝文武若都如你這般開明,朕手里那些好東西也就不藏不掖了,如今朕只怕露得太多,被不知哪里來的東年西北風,亂吹一波,反倒卷沙飛起令明珠蒙塵,倒不如藏著,也省得被人日日戳著脊梁骨得好?!?/br> 皇帝嫌少和大臣聊這些,嘉懿帝登基七年間,李尚書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由此不難看出,哪位被藏起來的高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但是,現在皇上在他這個臣子面前說這話,顯然不只是要跟他這兒求什么安慰,這是讓他給出個解決方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