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高悅苦笑著搖搖頭,道:“這種事,我怎么敢跟別人說?” 梁霄一想也是,在這宮里生存,任何一點疏漏落在有心人眼里都有可能成為致命的把柄,高悅確實不能將這事宣揚出去。而高悅此時說與他聽,顯然在高悅心里是極信任他的。這份信任令梁霄很是欣慰,但他聽高悅這樣說,也更替他難過了。 因此,梁霄幾乎事無巨細將第一次在尚書房見到高悅的情景娓娓道出。 …… 高悅八歲入宮做伴讀,到尚書房的第一天,他穿了件月白色的小錦袍,頭上淡藍色的緞帶梳著整齊的雙髻,一雙眼又黑又亮又圓又大,乖乖巧巧地跟在大學士身后進了門。 他一進門,尚書房里的那些小子們齊齊發出一聲驚嘆,據梁霄說‘當時大家真都當他是個女娃娃’。后來,大學士把高悅安排在了后排的空案落座。第一堂課后,所有小子們全部圍了過去,爭搶高悅旁邊的空位。李景最霸道,踢翻了梁霄,推倒了柳清歌,最后卻被周斐琦一句‘我是皇子’逼退。 周斐琦霸占了高悅旁邊的位置,李景只好選了高悅正前方的位置,梁霄坐在了高悅身后,柳清歌不甘不愿地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搶座位只是一個開始,每日放課后眾人搶著邀請高悅去家里做客那才精彩。高悅那時年紀小,被那幾個家伙拉來拉去,難免抻到胳膊扯到腿,一開始他還忍著,后來見他們沒完沒了,高悅只要被拉得疼一點點就開始哭,他一哭那幾個家伙就不敢再招他了。大概是因為高悅哭的次數多了,被眾人毫不客氣地起了個外號,叫‘高哭包’。 后來,那幾個男孩子甚至為了看高悅哭,開始變著花樣兒地欺負他。有時是故意藏在高悅身后出聲嚇他,有時是突然伸腳絆他,有時是騙他去御花園里的假山上找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有時是拿蟲子放到他的衣袖上,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其中,自然又是以李景造孽最多。他好多次為了讓高悅到他家里做客,故意把高悅的書本搶走,一路掛在魚鉤上,釣著高悅跟在他身后跑。高悅有時候特別生氣,會爬上李景的馬車,跟他打架。每每這個時候,李景又會突然假哭,騙取高悅的同情心。在外面尚且如此,回到李府,李景這個小無賴的作孽程度簡直連他親meimei李榮兒都看不下去。李榮兒數次出手幫助高悅搶回書本,在高悅心里,她自然是李家唯一的大好人,因此高悅小時候總是追在李榮兒身后喊‘jiejie’,兩人的關系,一度十分融洽。 再后來,高悅對這種惡作劇漸漸麻木了,也越來越少哭了。不過,李景和周斐琦兩個卻仍然時不時地會作弄一下他。李景偶爾會把高悅的書本藏起來,看高悅滿尚書房里找書看得出神。周斐琦則是動不動就會拉高悅一下,看他要跌倒再出手相助,還非得順勢數落高悅幾句‘你怎么不好好走路啊’…… 柳清歌更多的時候會找高悅談論詩詞歌賦,梁霄則從始至終將高悅當作友人。 這些兒時的舊事,哪里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得?但高悅要聽,梁霄便講給他聽。 …… 高悅認真地聽著梁霄徐徐陳述,在他安靜的面容下,他的內心卻在一點點梳理著自己這個新身份的人際脈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原文中原主只是個工具人配角,很多時候關于他的描寫都是在需要的時候一筆帶過。如今,他穿成了這個人,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自然事無巨細很有必要全面了解一下。 兩人在城樓上站了半個時辰,梁霄看了眼高懸中天的日頭,便開始勸高悅回去。高悅點了點頭,下城樓時突然問梁霄:“瑞景兄,你可有什么強身健體的法子?” “你要用?”梁霄問。 “嗯?!备邜倐阮^看向他,道:“我總不能一直這么……下去?!辈荒芤恢边@么瘦弱嬌美,我想要肌rou??! 梁霄沉吟道:“其實,以哥兒的體質來看,你這樣也還好。不過,我可以回去找套口訣,你按口訣行氣,或許多少也能起到健體之效?!?/br> “那就先行謝過了?!备邜傂α诵?。心想,原來在這大周朝哥兒還不能太強壯,這個審美跟他這種專愛肌rou男的基佬還是有差別的啊。 一行人下了城樓,繼續溜溜達達往極陽殿走。而這時的極陽殿里,周斐琦已經回來了,那個大清早就來闖殿門的太監小本子這會兒正跪在他腳邊,期期艾艾地求帝王去瞧一眼他們林青叔。 周斐琦的想法倒是和高悅不謀而合,他也看出了青叔殿這幾日行跡之詭異,當即便準了這小太監的請求,帶著人浩浩蕩蕩去了林敬之的青叔殿。 青叔殿位于極陽殿正東,乃男侍四君之所。周斐琦雖升了林敬之的位份,真正來這里的次數根本就是屈指可數。尤其這兩年,他更是一步都沒踏進來過。才邁進門,周斐琦就聞到了院子里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兒,他不悅地瞇了下眼,胡公公立刻上前高聲唱道:“皇上駕到!” 整個青叔殿的人因這一聲,慌忙下跪行禮。而這時緊閉的殿門突然打開,從里面跑出來一個身穿淡粉色紗袍的俊美少年。他顯得極其激動,邊往外跑,那眼淚邊稀里嘩啦地往下掉。他一口氣沖到周斐琦面前,才停下腳步,當然也只停了一下腳步而已,之后就一頭扎進周斐琦懷里,一把抱住了周斐琦的腰,哭道:“陛下您終于來了!敬之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