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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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寡月入睡以后,顧九披著衣服來到了書桌前,她本是想過要留一封信,寫下一些陰寡月想知道卻一直未問的東西,她不想去當著他的面去提及,不是沒有勇氣,只是覺得用說的,終究是無法表達…… 便是用筆墨,草草幾筆,或許也無法道盡一切,可她愿意一試。 她不想,她與他之間再橫亙著一條不想去提及,也無法逾越的溝壑,便是一切隨時間流逝漸漸的消融吧,至少,以后回憶起,她是解釋過的。 陰寡月,不管你信或者不信,那日白馬寺旁的茶肆之約。我是真心且一心待你,可是世事無常,命運弄人,我不料昔年前遇見的那個人,他竟是尋著我這么多年…… 失去記憶,也許是一件常人看來如此荒唐的事情,可是我的確經歷了,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忘記了你…… 我眼盲失憶的事情也許你已去尋問了御醫苑院正,我不想瞞你,也不想騙你。 信紙最后的匆匆幾筆,只留下躊躇的著墨,卻又帶著幾許匆忙之色。 ——不要冒險。 當次日清晨陰寡月手中捏著這封信的時候,顧九已出了東城門,昨夜的藥里,顧九命小易加了助眠的藥,她說他睡不安穩,便是求他睡一夕安穩覺。 當由她親筆陳述這段過往,他心中的難過與愧疚依舊多余其他情感。 就如同,記憶、過往、命運在他的心口深深劃下一刀,不是沒有在意過這些,只是他早已沒有勇氣去承認了。 顧九的提筆,無疑又將他推向那日,在崖邊尋到她一只繡鞋的時候。 畢竟,這一生,他終是將她離棄過兩次,離棄…… 他認不出她,還讓她在傷痛欲絕中墜下懸崖,是顧九的痛,也是他的。 所謂的珍視,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所謂的守護,在過往的歲月里,是否只是一個如同為陰氏一族沉冤昭雪一般的執念而已?一個在腦海里如同任務一般存在的大致輪廓? 終于在懸崖之巔,在班爾拉草原的那一劍穿胸。 當北地的戰歌唱起,在百來個日夜的思念成魔之中,在嚴寒風雪,鐵馬冰河,戰鼓擂響之際,在黃泉碧落、忘川彼岸游歷一番后,他終是明白了自己的心跡。 他愛上了一個人,卻不知該如何去愛…… 他在并不溫暖的環境里長大,十幾年,并沒有那么一個人教他如何愛人,顧九的出現,于十五歲的他而言,的確是個意外。 對于一個成天唯唯諾諾,在眾人嘲諷中生活的陰寡月來說,他不可能有向每一個初見的人敞開心扉的奢侈天真。 以往的每一天,他都在防人,每一天都在看人臉色過日子,便是練就了這一身溫吞脾性。 顧九最愛的溫柔啊,卻是這般不值一提。 素白的手捏握著信紙,最后的四字在他陰鷙的鳳眸中逐漸的放大。 ——不要冒險。 她所謂的不要冒險,是指,要他不去招惹那個容顏絕美,陰寒狠戾的男子? 九兒,所有的他都可以接受,她讓他等多久都可以。只是孤蘇郁,他不會放過—— 這是男人之間的事! 他不會冒險,他會好好活著,他會活著取了孤蘇郁的頭顱! 他本來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以往從未恨這么過一個人,對于孤蘇郁是奪妻辱妻之恨,便是剝筋剃骨也不解心中恨意! 一口鮮血,染紅斑斑墨跡。 修長蒼白的手緊捂上胸口。 他陰鷙的鳳眸落在墻上一副墨梅圖上,他恨著孤蘇郁,又何嘗不恨著自己…… 一滴血水,從指縫里滴落在地。 —— “你……意下如何?”白衣的少年坐在梨木大椅上,眉頭一皺,又牽動了胸腔的不適感,“咳咳咳……” 男子眉頭略動,拱手道:“蕭肅聽候主子的安排?!?/br> 寡月嘆了一口氣,將一個錦盒遞與他:“盤纏,還有城北賈家巷老宅子的鑰匙……?!?/br> “別……讓她瞧見了……咳咳咳……” “她回長安的時候,早些……告知我……” “是,主子?!蹦凶佣苏奈骞俨o波動,只是一雙溫和的眸子緊盯著少年沉郁的臉,他自是不懂這些的,即是性命相互,定俠士之盟,便也不為緣由。 “此去珍重?!鄙倌贻p閉鳳眸,蒼白的臉又減一絲血色。 蕭肅抱拳,微微一揖后離去。 —— 顧九與衛箕在東城門站了一會兒便瞧見軒城的那幾個衙役。 和那幾個衙役打交道這么久,她和他們也算是熟人了。 上了馬車,沒有瞧見甄一,只有幾個衙役。 顧九淺問了一下,得知甄一是要留在長安一些日子,便也沒有多問。 這一坐便是小半個月的車,衛箕給顧九準備了好些東西。 臨走的時候,顧九下意識的留意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定沒有人跟著,便也放下心來。 她不是不懼怕的,畢竟那個男人,太過可怖,他的武功及能力,都是她無法抗衡的。 或者應該說,他捏死她都綽綽有余。 她學習劍術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那個人。 她不想被他挾持囚禁的時候,連反手的機會都沒有。 若不能保護自己,便殺了自己,這是她最后能做的。 很悲哀,不是么。顧九微微勾唇,馬車有些顛簸,一旁的小衛箕抱著包袱瞇眼睡著了。 顧九不禁在想,昨夜這家伙,可是忙了一宿的什么? ● “將軍,我等班爾拉根基不穩況且我軍對莫赫圖并不了解,不可貿然率軍攻打?!?/br> “將軍,若是再不攻打,我軍十萬人是要在班爾拉坐吃空山,等著西涼軍隊再來將我們一網打盡嗎?” “護國將軍,末將認為當在春季來臨之前一舉攻入莫赫圖,被動的等待,不若主動出擊!” “慕將軍,莫赫圖有精兵百萬,我等十萬人,是可能有勝算的!” “誰說莫赫圖有精兵百萬?危言聳聽否?說話要講究真憑實據!” “……” 班爾拉草原大雍軍隊正營中,十多位軍事主力你一言,我一語的各抒己見。 慕長安坐在正中的座位上,神色頗有些復雜。 “葉風?!痹S久慕長安喚了一聲。 夜風怔了一下,抱拳上前。 “長安那方的來人到哪里了?” “回將軍,收到線報,由黑袍將軍率領的三萬人已送糧草北上,可能……”紅袍銀色戰甲的人說道。 “說!” “可能,帶來了一些重要訊息?!币癸L沉聲道。 慕長安劍眉一皺,手抵著下巴道:“將信函捎上來,本座瞧瞧?!?/br> “是!”夜風取出來信遞與慕長安。 “確實是朝廷來信,這件事便交與葉風處理吧,至于攻打莫赫圖部一事,三日后再議?!?/br> 董光上前一步,抱拳道:“將軍,給圣上的密函已派人送去,是否要等皇上那邊的意思?” 慕長安劍眉一皺,未作答,未曾反對也未承認,便是如此就散了會。 等人都散了慕長安喚住夜風。 夜風止步,偏頭望向慕長安。 “葉風,你是何意?” 夜風緊抿著唇只道了一句:“不入虎xue焉得虎子?!?/br> 慕長安顯然一震,末了,只道了一句:“退下吧?!?/br> 慕長安不會懂,夜風對于西涼人的痛恨,也不會懂,他每每聽到“西涼”二字時候所承受的痛苦。 安之若素,他做不到。 稟德元年,那個無憂無慮,被母親捧在手心里的他便死在了青鸞臺的夜火之中。 行殿幽蘭悲夜火,故都喬木任秋風。 那么大的火,燃燒在長安最寒冷的冬季,焦油的味道彌漫了大殿,他醒來的時候一眼望去全是燃燒的炙熱,宮人們的嗚咽聲遍布宮閭,他與母親想逃都失去了力氣,本是食物里就下了藥,沒有一個人能逃的出帝王的算計。 夜風從暖和的營帳中走出,寒風呼嘯,吹著營帳的獸皮帳子噠噠作響。 已是入夜,營帳外澆了豬油的木柴已燃燒起來,火焰在風中搖曳著。 今夜的草原無月,偶爾能聽見幾聲班爾拉俘虜的歌唱。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他么依舊可以歡唱? 男子刀劃的鋒利薄唇已抿,鳳眼閃過一絲凌厲。 男人的一生都會有一個想要拼盡力氣去戰勝的人,剝筋剃骨之恨,不過爾爾。 日與夜的煎熬,濃入了骨血之中,他已尋不到自己本來的心跡。 他本來也是世間最快樂的孩子,有一個溫柔善良,優雅端莊,絕代傾國的母親,可是,他的童年傾圮于一場夜火,燒盡了歲月,燃盡了他最后的光鮮。 他本來以為他最大的抱負是帶著他的母親去一趟江南,讓她再穿一次世間最美麗的華服…… 他哪里想要這玲瓏天下啊—— 墨色的蒼穹劃過一絲星火的光影,接著又有許多星火隕落,他本能的“噗通”一聲跪地。 ——凡陰氏宗嗣,無論男女,后世族人都需保持著對星火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