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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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悠悠蕩蕩,沒多時已是黃昏,那方漁歌傳來,女子們的歌聲也漸漸小了下來。 等君回,為何還不回…… 等君歸,為何還不回? 顧九撐起身子,拿過放在一旁的竹竿,聽著河水的流淌聲,和少女遠去的歌聲,她順著河流的下游而去。 腳下的泥土濕漉漉的,她卻是一直向下游走去,直到,鼻尖充斥著一股奇異的味道,是花香,很熟悉的花香…… 是的,曾幾何時她在聞過的,如今她聞著熟悉入骨。 這花香讓她全身每一處都顫抖起來,沒想到在她最迷茫的時候她還能聞到這花的香味。 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題外話------ 纏的寡月羞臊死,走起。 ☆、第二十章 纏郎怨(二)真相 一身黑衣的少女仰起頭,清風拂面,她突然覺得久違的輕松,榴花的香氣也是這般好聞,宛若置身夢境之中。 是夢吧,那但愿不要醒來…… 只有這一刻,她才感受到,這是真正的自己,她是自由的…… 不是誰的籠中之物,她為自己而活著。 她伸手采擷下一朵鮮紅嬌艷的榴花。 至于鼻尖細細嗅起,唇邊揚起一抹淺淡的笑。 大門“吱呀”一聲,一個著素衣的少年端著一個大木盆子從屋內走出,他穿著木屐,抬腿跨過過門楹,朝河邊走去。 他命衛簿回江南軒城一趟,除去軒城幾個作坊鋪子,還有向靳鄭氏匯報這方事情以外,還要打聽一下華胥樓主的下落。 寡月一手攬著大木盆,一手捂著唇,抬眼他看了一眼西方天際,夕陽似火,目光慢慢的收回,又望了一眼似火榴林…… 他抬起腳朝著榴林處的河流走去,寬廣的河面上,夕陽與河面相連之處,一葉扁舟遠去,漁舟唱完,這樣的意境給他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震撼—— 他布鞋踏入濕漉漉的泥地里,讓他回想起一些往事,稟德十年會試即將開考的時候的一些事。 他慢慢的靠近河邊,忽地,他不疾不徐的步子,猛地止住,端著大木盆的手一抖,顯現摔落下來。 他望著河邊青草畔坐著的黑衣人,“他”手支一根竹竿,背影清瘦而又蕭條…… 他心中的震顫被強壓下去,或許,只是一個遠旅的浪子。 他不甚在意的朝河邊走去,踩下接近河面的基石,將木盆放在最后一塊基石上,拿出臟衣服開始搓洗起來。 其實他穿過的衣服都不臟,只是需要清洗罷了。 夏日的河水溫溫熱熱的,接觸著指尖的皮膚,無比舒適,他愜意的勾起唇角,無比舒坦。 寡月的長袖高高挽起,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臂膀,他將一個竹筒罐子拿出,灑上些許皂粉,揉搓起來。 顧九早就聽到有人來了,見那人不過是來浣衣的便也不甚在意。 坐了許久,她才聞到那淺淺淡淡的草藥味,方才被榴林中的榴花給淹沒的馨香,此刻隨著晚風漸漸清晰…… 她眉頭微動,有些不可置信,或許只是自己太過于懷念這種味道了吧? 那人如何會在這里? 那人也不會她在哪里,就在哪里的…… 許是執念太深,融入腦海,揮之不去罷了。不必太在意了,這些都是執念罷了,執念鎖住人思考…… 她苦笑勾唇,將頭深深的埋在膝蓋上。 她想去找他,卻又不知道該去哪里,是否該去宮門前守株待兔? 可是她眼盲,走至宮門,或許得花上許久了。 她沉思間,浣衣人已擰干了衣服,將衣服放進小木盆里,裝皂粉的竹筒被收好,他起身準備離去。 少年的額際淌著汗水,經過一番運動,身上的那股味道也愈發濃了,突來一陣暖風,那藥香味散去…… 顧九動了動鼻子,身子猛地一陣,她雙耳微凜,細細去聽那人的步伐。 茫然的開口:“是你?” 寡月身子震了一下,這沙啞減退的聲音,他也并不陌生,他止住步伐,緩緩轉身。 他深邃目光落在那個離他許遠的黑衣人身上。 顧九撐著身竹竿緩緩的起身,清瘦的身子顯得有些僵硬而又顫抖,她好不容易抬起僵硬的腿向前邁開一步。 足下一滑,她撐著竹竿還是站穩了些。 “真的是你嗎?” 已是夕陽西下,她看不清光影,只能茫然不知所措的開口尋問,她辨別的少年所在的方向與寡月實際所在角度有些差別。 寡月凝眉望著顧九,許久才想起這聲音該是誰。 那個盲眼的夫人?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煩躁感。 他也曾怨過一個有夫之婦,為何要將他的心神分了去?他是怨過的…… 想起他的九兒,他心中煩悶更甚,誰說夏季的天氣,人除了沖動就不能煩悶了? 他捂著胸口,他多次因為這個女人失神,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午夜夢回之際,當這兩個身影在腦海中重疊的時候,他心中疼痛愈加蔓延,那煩躁感將要沖破他的胸膛,故,他失眠了…… 終于,在皇宮里沒有瞧見這個女子的身影,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慌張,每每在凌晨天還未亮的時候,走過正中門外的宮道。 他便會憶起,六月十二的那一幕,她無神的眉眼,近似九兒的輪廓,還有……那一句讓他熱血險些沸騰的話語—— 你的藥呢? 可是,她不是,他又何嘗沒有希冀過…… 當向導這個可能的時候,他幾乎是策馬狂奔至集賢堂,開口便說了一句讓眾人驚愕的話:“查查孤蘇郁的妻子?!?/br> 他紅了臉低下頭,最終等了許久次日正午,他失落的離開。 韓氏女,韓月兒?邯鄲人士,十二歲嫁與孤蘇郁為妻,家中還有一兄長。 官籍俱在,皆可考。 或許只是像罷了…… 當時他只是苦笑自己的瘋狂。 寡月深凝了一眼面前的黑衣女子,決絕的轉身。 顧九聽到他不穩的氣息,還有衣袖拂動時的氣流聲。 他生氣了…… 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顧九步子一滯,她握著竹竿的手骨節發白,黑紗纏裹著的臉上,薄唇緊緊地咬著,她似乎陷入一個兩難的僵局。 她舍棄了孤蘇郁,舍棄了洵兒,舍棄了師父,來尋他啊…… 她似乎沒有想過,若是他不要她,她該去哪里…… 她掙扎著,聽著那急促的步伐越來越遠。 是他,他不出聲,她也知道,一定是他…… 那決絕的步伐,不陌生,卻依舊疼痛,比那日宮門,讓她倍感痛楚。 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果然這是水性楊花的女子該有的懲罰,到最后誰都不會為誰停留……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常佩紅羅襦。 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 恨不相逢未嫁時……” 羞臊夾雜著一股莫名的痛楚涌上寡月的頭面,他握著木盆的手骨節發白,從脖頸一直紅至耳根。 這個女人,她瘋了嗎? 他何曾贈她明珠,又何曾待她之心有如日月? …… 事實證明,瘋癲之氣是可以傳染人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洗了半個時辰的衣服被他仍在草地里,他一把抓住那盲眼夫人的手,竹竿就這么落在地上。 他拉著她走了許久,一直走到城中的街市。 他喘著粗氣,胸前起伏著…… 他驀然回首,拽住她的手的時候,顧九自是一怔,她只是心中傷痛,有感而發的念出這首詩,沒有料到他的反應如此之大,卻是心中歡喜,他這么一個冷清的人,能對她有反應,至少是心中有她的,若是別人,他不會管的吧…… 她竟是有些甜蜜的反握住他的手,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讓少年一怔。 少年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在干嘛,卻已是甩不開女子的手。 他回頭,望著女子,想開口呵斥兩句,揚眼環視一周,這已是在大街上了,而且,畢竟……是他拉著人家出來的…… 他嘴唇動了動,終是一句話未說。 顧九感受到他在盯著自己。 “你是要帶我私奔嗎?”她竟是沒羞沒臊的湊上前來,也不知是凝著何處,同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