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他揚起頭,似是覺得她這問題很多余,將胎質潤滑、色澤充沛的茶杯擱子唇邊,輕呡半口:“你是王府的主人,去哪里都正常。有什么好問?” 完了,越是平靜,等會兒知道了會不會越是不高興?云菀沁拉了拉他的袖子口:“那里,我安排了人住進去?!?/br> “哦,安排了客人?”他依舊自在。 她終是咬咬牙:“不是客人,是錦重?!?/br> 夏侯世廷拿著杯子的手一滯,懸在半空,半晌拿下來,看著她。 云菀沁見他臉色談不上難看,但也談不上很高興,吸了口氣:“別怪我自作主張,沒打招呼,錦重被爹打得渾身是傷,馬上又要考秋闈,我不放心他繼續住在云家,若今天不把他帶回來,我肯定沒一天能睡得好?!?/br> 他語氣平靜:“錦重是云家的兒子,于情于理都該在云家,還有,不管留多久,他遲早還是要回云家,不然對他自己也不好,這些你都考慮過嗎?!?/br> 云菀沁見他好像很不支持,莫名失望:“什么都考慮過了,但就是不能叫他現在留在云家,怎么,三爺是想要我把他送回去?” 夏侯世廷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如果我是這個意思,你打算怎樣?” “那我就帶著錦重去莊子上住幾日養傷,免得你被人說三道四?!痹戚仪咭呀涢_始憋氣了。 夏侯世廷見她臉色泛青,眸子漾出笑意:“那你還叫我說什么?” 嗯?云菀沁懷疑地看住他。 夏侯世廷撈起杯,呡了小口,道:“派去錦重院子的下人太少了,再添兩個,再安排一隊侍衛,方便他出外采買書冊,或者傷勢好些后去國子監。還有,給他醫治傷勢的醫官,我給他換了,怎么,我沒告訴過你?應大夫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正骨能手?!?/br> 云菀沁呆了一下,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還全都安排好了!就說覺得奇怪,他回府后怎么可能沒人告訴他!虧他居然還裝得那么像。 欣喜席卷而來,她也沒多想,過去便摟住他脖子,彎了腰香了一個。 他難得被她主動賞個親熱,將她腰一攬。 她順著他力道,滑了下去坐在他腿上,手仍勾得他脖子緊緊,卻又努嘴:“那留多久?萬一我爹找你要錦重,會不會讓你難做?我不管,到時不能這么快還回去?!?/br> “你愿意留多久就多久?!蹦凶禹杏行?,還真是個得寸進尺的啊,又開始威脅了,“應付你爹,不是什么難事?!?/br> 云菀沁舒了口氣。他見她舒心了,心思一動,手臂一緊,呼的站起身,將她打橫抱起,沿路騰手滅了燈燭。 直到走進最里面的寢臥,室內已是一片曖昧的暗黑。 他將她往寬大的架子床上輕輕一丟,俊臉微抬,雙目灼熾,手抬起,解衣襟上的玉扣。 云菀沁光沉浸在弟弟能安心留在王府的喜悅里去了,這會兒才看清楚,莫名想起他昨天在貴嬪殿里放過話,說什么教訓自己,警戒地爬起來:“你,你要做什么?你冷靜點?!?/br> ☆、第二百零一章 冤枉人者,人恒冤枉 見她像看到鬼一樣,夏侯世廷失笑,手一松,最后一顆扣子解了,外袍滑下。 輕薄的月白色中衣縛在他修長峻拔的身體上,臂膀和胸膛的肌rou線條宥勁有力,幽幽龍涎香傳來,是已然成熟,屬于年輕男人的健壯身體。 光看這個模樣,哪里會猜到他有說不出口的一些私??? 云菀沁見他朝前一步,跨上了榻前的腳凳,又醒悟過來,眼光往下一滑,情不自禁竟吞了一下口水,連著耳根都滾熱了起來。 這衣裳也太修身了,將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凸顯地尤其……雄偉。 他這絕對是故意的吧?去晏陽前,在王府的每夜,也見過他穿寢衣的模樣,都是寬袍大袖,該遮的全都遮得死死,哪有這么風sao。 “你眼睛在看哪里?!彼麥厝岬貑柕?。 她急忙收回眼光,心虛地否認:“我才沒看!” 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一說完,悔得腸子都青了。果然,他笑了起來。 她正要辯解,他已經坐在了床沿邊,手一帶,榻邊的最后一盞照明燭剎時滅了,又順勢將床柱兩側金玉鉤一扯,朱紅帷幔潑下來,將里外隔成了兩個天地。 床帳內,呼吸灼灼。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卻陷入了天人交戰,成婚這么久,遲遲沒有敦倫確實沒道理,也不能一直這樣,可一時貪歡,誤了身子,又怎么辦? 正在矛盾中,他翻身上床,把她塞進了被窩里,自己也躺了下去,將她的腦袋往自己懷里一塞:“睡覺吧?!?/br> 睡……睡覺?云菀沁有些錯愕,掙扎了一下,抬起頭,借著不遠處的燭火微光,看見他有些倦色的臉上雙目闔著,濃睫不動,好半天才會意過來,他是真的要睡覺。 她安心了,自己想多了,整個身子也放松了許多,手臂懶懶一伸,圈住他精壯的腰,蜷彎了身體,行成一個讓自己最舒服的姿勢,剛闔眼,卻感覺他湊到自己耳邊:“今天就饒了你,過兩天,你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br> 什么意思?她再次抬起頭,半明半暗中,只聽他道:“自己做過的事都忘了?不是叫應大夫去杏園收集那些活物來煉藥嗎,你進長青觀的第二個月,應大夫來說過,試出了一味能鎮毒性的藥,雖不能拔除病根,但遏制毒性翻滾和氣血紊亂,大有效果,這些日子尚在提純,該是過幾天就差不多了?!?/br> 他昨日在貴嬪殿里沒說完的半截子話,原來就是這個?她一時沒轉過神:“那,意思是……” “意思是,敦倫前服食,應該不會發病?!彼Z氣恬淡,好像在說飯前服食或者睡前服食一樣,仿佛是個很正經的事兒。 難怪他昨天信心滿滿,一口一個出宮后要教訓自己,今天又賣弄風sao!云菀沁臉皮一動,不自覺,手輕輕一縮,從他腰身上松開了一些:“哦?!?/br> 他知道她估計是害羞了,其實自己也有點說不出的臉紅心跳,盡管以前為她貢獻了好幾床床單,可實戰卻還沒有……也不知道到了那一天,能不能叫她滿意? 可他是丈夫,就該表現得大方些,總不能跟她一塊兒難為情,不然會被她瞧不起,此刻,他手一緊,將她摟得越發牢,佯裝鎮定:“別怕?!?/br> 別怕?這話……是對自己說?聽說你自己還是個童子*三爺? 云菀沁被他一握,更是一抖,趕緊扭動了一下身體,當做掩飾。 見鬼了,自己這是不好意思嗎?又不是沒有成過婚,洞過房。跟他也有過親密的小舉動……有什么不好意思? 難道這輩子換了個處子身子,所以人也跟著變容易害臊了? 她埋在他胸口前,閉上眼,呼吸慢慢沉著,墜入黑甜鄉。 …… 次日云菀沁醒來時,天色已經發白了,手一摸,床畔沒人,收拾得干干凈凈,叫了初夏進來一問,才知道他早就走了。 卯時不到就要進宮上朝,王府離皇城有一段距離,加上穿衣、洗漱,天不亮便得起身,加上他如今攝政,事事都得起到表率作用,所以一般比臣子們還要早去兩刻鐘。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叫醒她,他起身的動作很輕,不會吵到人,她完全沒有感覺。 蕊枝要是在府上,又得說自己沒有盡妻責。不過,也許蕊枝這點還說得對。云菀沁一邊套上衣裳,一邊道:“初夏,三爺起身時怎么沒叫我?下次記得喊我起來?!?/br> 初夏笑道:“是準備叫的,三爺沒準,下次奴婢盡量再試試啊?!?/br> 云菀沁梳洗后,帶著高長史和初夏離開了王府,先去姚光耀宮外的府宅去接了他,趁著旭日初升,直奔尚書府。 與此同時,她剛出府門時,就派人去兵部通知了爹,說自己要去娘家,帶著太醫看看二姨娘。爹一聽自己又要上門,肯定一個頭兩個大,絕對要忙不迭回來,生怕自己又在家里鬧起來。 果然,云菀沁一行人到進娘家大門沒多久,云玄昶已經穿著官袍從衙署趕回來了,昨兒的怒火還沒消,看她還敢上門,想要罵又不敢,甩了把袖子,冷道:“怎么,昨兒秦王妃領走了我的兒子,今兒還想領走誰吶?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今兒若還敢在娘家撒野,我也懶得念什么父女情,更只得拂了秦王的面子,你這就跟我去衙門,理論個清楚!” 云菀沁站在中央,攏著狐毛袖口:“清官難斷家務事,爹是要去哪個衙門???女兒連那么大的過錯都犯了,接弟弟走,豈不是小意思?女兒會在乎嗎?只爹的顏面丟了,傳出為了小妾毆打嫡子險些致殘的名聲,倒有些可惜?!?/br> “你個不孝女,今兒回來就是為了繼續氣我?”云玄昶見女兒嘴臉無賴,發了急,就算有姚院判在場也顧不得了。 姚光耀一張和氣臉笑道紅光盈盈:“云尚書誤會了。王妃今天特意請我來,就是為了與尚書修理父女關系呢!” 云玄昶記起剛剛傳信的下人說這不孝女帶著姚院判回來,說是給來憐娘看病,此刻一聽,半信半疑:“什么意思?” 云菀沁望著爹:“二姨娘小產一事,不管到底是誰的錯,事情已經無法挽回,錦重和爹日后畢竟總還是要相處的,如今,就由我這個當jiejie的,為弟弟彌補一下,至少能讓爹對弟弟的怒氣消一些,今后不再記恨,姚院判是給太后和皇上問平安脈的,上次奶奶的病,也是姚院判看好的,這一次,我特意請了姚院判的尊駕,讓他為二姨娘把把脈,開些調理補方,對于二姨娘來說,這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了吧。再說了,女人家小產,總不是個小事兒,還得仗著她為云家開枝散葉,萬一損了身子怎么辦。姚院判精通婦科,有他調治,定不會有什么后遺癥?!?/br> 云玄昶不信女兒會主動示好,再一想昨天她質疑憐娘誣賴錦重,腦子靈光一閃,臉色更冷:“我看王妃不是為了云家的子嗣,是想查查憐娘小產是否屬實,繼續給那逆子叫屈吧!” 云菀沁笑道:“好心當成驢肝肺,爹非要那么想,那就當是的吧?!?/br> “你——”云玄昶氣不打一處,莫開來惟愿云家上下和氣,這場風波快點了結,低聲勸道:“少爺不管怎么樣總要回家的,王妃定是考慮到了這一點。老爺,何必與王妃真將關系弄僵?您不要她這個女兒,也總得要您的那個姑爺啊。她都主動遞了臺階了,不過就是給二姨娘瞧瞧身子,到時這事兒完了,二姨娘也能證明清白,何樂不為?……” 云玄昶聽到這里,再不多說什么,只青著臉:“我給姚院判的面子。來人啊,把二姨娘叫到花廳去?!庇质直垡簧欤骸罢埻蹂?,姚院判隨我來吧?!?/br> 花廳內,幾人分頭坐下,憐娘被冬姐攙著進了廳里,臉上的傷腫比昨兒稍好了些,卻仍是看得觸目驚心。 她一一行禮,拜到云菀沁那邊時,一抬首,正碰上她的目光,身子一個寒戰。 云玄昶見寵妾怕女兒怕成這樣,火氣又騰起來,咬牙切齒:“你不用怕,王妃今天是來叫姚院判為你開方調理身子的?!?/br> 憐娘聽得身子更是一個抖索,發了寒,她會有這么好心?會無端端喊太醫上門為自己看身子? 姚院判上次跟燕王給童氏看病時,她也知道這老頭兒是給太后和皇上看病的,既是如此,醫術定是精湛,可不會摸出些什么吧? 難道……難道云菀沁猜出什么? 憐娘的腳下踩著火一樣,渾身顫得更厲害,要不是冬姐扶得緊緊,幾次差點滑下去,在云玄昶眼里,卻覺得愛妾受了昨兒的驚嚇,畏懼女兒畏懼到了極點,見她嬌弱不勝,面色慘白,有些心疼,吩咐:“冬姐,你把你家姨娘扶著坐下來?!庇謽O度不滿地盯了云菀沁一眼。 冬姐將憐娘扶到靠近門的一張圈椅內,見她仍是臉色發白,還發了虛汗,忍不住低下頭,小聲湊耳:“姨娘不用怕,那密醫婆子不說了么,小產多日后,就很難查出來真假了。您看看,這都一個月了,哪里還能查出什么?!?/br> 憐娘剛才也是慌張了,冬姐一提醒,才悠回了魂兒,挺直了嬌生生的胸脯。 云菀沁望向姚光耀:“有勞姚院判了?!?/br> 姚光耀起身,走過去拱手:“請二姨娘伸出手?!?/br> 憐娘卷起一小截袖管,露出嫩白腕子。 姚光耀坐在隔著小幾的另一張椅子內,手腕抬起,指腹搭在女子的脈上,屏息。 室內一片靜默,只剩眾人壓得很低沉的呼吸。 云菀沁望著姚光耀,觀察著他神色的變化,憐娘到底有沒有流過產,她只能請姚光耀幫忙判斷,卻不能擾亂真實結果。 其實出門前,初夏私下說過,不管那憐娘是否流過產,何不提前與姚院判說一聲,讓他直接說沒有,借機將憐娘打下來。 云菀沁卻并沒同意,姚光耀是醫癡,奉醫術為命,便是在天子和太后面前,也是個直率性子,這才會被留任至今,皇上死活不放他歸田。這樣個人,就算他愿意幫自己,自己也不能叫他違背良心作出違背醫德的事。 為了個憐娘,還不至于在姚院判的眼里,壞了自己的印象。 半晌,眾人只見姚院判抬起頭,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的神色,只噙著淡淡笑意:“二姨娘的身子恢復得很好啊,便是不開什么調劑方子,也不成問題,就跟正常人兒一樣?!?/br> 云菀沁眼微微一瞇,看來自己沒錯,來姚光耀也懷疑她到底有沒小產。 憐娘揪著繡帕掖了掖眼角:“老天爺憐憫苦命人,妾身自幼在瘦馬館長大,也不是什么嬌嬌滴滴的小姐千金,加上年輕,所以身子一向壯實,以往染個風寒風熱,好得都快,有時連藥都不用吃?!?/br> 姚光耀也沒說什么,走到廳中。 云玄昶看了女兒一眼,已經迫不及待:“怎樣,姚院判,我家二姨娘到底有沒小產,應該不是個烏龍吧?” 姚光耀對云玄昶照實道:“婦人小產氣血兩空,腎虛帶下不凈,這些癥狀在初期,倒能查得清楚,如今這位二姨娘已近出月,時辰離得久遠了些,已來了經水,看她身子情況,比起大多數同時間的小產婦人都要好,確實算得上極稀少的,可也不好說她沒有小產,以我行醫見過的案例,也有部分婦人身體強壯,恢復了得,跟這位二姨娘一樣?!?/br> 此話一出,憐娘大大舒了一口氣,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 云玄昶毫不掩飾地笑起來,睨了女兒一眼,語氣都得意起來:“王妃今兒這一趟,怕是白來了!怎么樣,還有什么話好說啊。那逆子,錯了就是錯了,你怎么幫他,他還是犯了錯?!?/br> 云菀沁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捧著杯,慢條斯理呷了小口。 云玄昶昨兒吃夠了女兒的癟,今天搬回一城,怎么肯就這么完了,又氣憐娘無端端被打成這個樣子,道:“為父的早就說過,憐娘她性子柔弱單純,她害你弟弟干什么?偏有人就是心思復雜,喜歡多想!好端端的一個家,被鬧得不得安生!還叫姚院判看了笑話!”又轉向姚光耀,站起身,抱著拳,喜滋滋:“多謝姚院判秉公判斷!” 憐娘也是馬上攙著冬姐,支起身子,弱柳扶風,盈盈一福:“多謝太醫沒讓妾身蒙受不白之冤?!?/br> 初夏看得氣悶,這算什么?翻局了?反倒還叫娘娘成了個無中生有的挑事兒人?卻聽姚院判站在廳內,聲音飄出:“小產一事,只憑氣血盈虧,有人天生強,有人天生弱,確實不能違心強行判斷到底有沒有??蓩D人有沒有懷過孕,老夫卻能斷得出來?!?/br> 云菀沁身子一直,望向姚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