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馨七七的3張月票 yuqiong12319的月票 ☆、第一百九十一章 結干親 東宮,后院花園。 梅林間,花蕊清美,枝椏傲骨。 新春一過,天氣也跟著暖下來,廊下階上走動的宮人們穿著輕便了許多,風吹在臉上也溫和了。 太子看見人來了,笑眸彎彎:“沁兒,過來?!?/br> 女子站在幾步開外,并沒上前:“太子找我來有什么事嗎?” 太子見她保持著些距離,眼眉一宕,有少許的失望。 之前尚算與她有親近的理由,蔣氏一事過后,機會再難得了,他凝著她:“沒有事孤就不能找沁兒?” “宮里的嘴巴太多,太子也得顧惜些名聲?!?/br> 太子俊眉微動,并沒表態,折一枝梅椏,在寬大的掌心摩挲著,慵懶把玩:“來啊?!?/br> 話一出口,梅林粉墻的轉角下,一名宮裝美婦人懷抱著金色的綿綢襁褓翩翩過來,對著太子楚楚一拜:“殿下?!庇洲D身面朝云菀沁,真心的感激寫在臉上:“秦王妃有禮了?!?/br> 是蘭昭訓。 云菀沁目光落在蘭氏懷里的襁褓上,還禮:“昭訓?!?/br> 太子將她看小皇孫的神情盡收眼底,看了一眼蘭昭訓。 蘭昭訓會意,輕移蓮步,將襁褓朝前稍稍傾斜,露出孝兒小半張白嫩小臉蛋。 嬰兒正吮著手指頭,瞪著烏溜溜的眼,完全沒有那夜的一點病態了。 云菀沁忍不住俯下臉,問了句:“病好了?” “那日回了東宮,殿下請幾名御醫來給孝兒會診,用太醫院的好藥調養了幾日,這會兒已是痊愈了,御醫說可以適當地抱出來走動,接接地氣兒?!碧m昭訓笑著說。 云菀沁禁不住望一眼太子,現在對待小皇孫宛如慈父,當初卻也是他故意讓蔣妤抱走小皇孫,聽任不管。 孝兒若是真的熬不過去,一命嗚呼,也是他殺了自己的親生骨rou。 眼前男子紫氅白袍,氣態悠閑,五官溫和,俊逸如仙,可云菀沁看著,一剎那,又有些陌生。 蘭昭訓笑著開聲:“秦王妃要不要抱抱孝兒?你看,孝兒一直盯著秦王妃呢,只怕知道王妃是他的救命恩人?!?/br> 云菀沁收回心緒,目光又挪到襁褓上,正好對上孝兒的臉,將他抱到了懷里,嬰兒的指頭拔出嘴巴,樣子呆呆,乖乖的,一點不認生。 “孝兒平日除了乳娘和妾身,從來不愿意叫別人抱,一抱就哭,秦王妃一抱,小家伙聲兒都不吭?!碧m昭訓道。 救了這個孩子,好像跟他也有了特殊感情,云菀沁貼了貼他充滿奶香的臉蛋,輕輕挨了一下,孝兒很給面子地笑得咯咯響起來。 蘭昭訓見狀,笑道:“看來不僅孝兒黏秦王妃,秦王妃也很喜歡孝兒?!?/br> 云菀沁沒有否認,抱著孝兒逗弄著,蘭昭訓也在旁邊看著,卻聽太子噙著笑: “秦王妃跟孝兒這么有緣分,還救過孝兒的命,今天不如結個干親吧?!?/br> 結干親?云菀沁抬起頭。 蘭昭訓馬上拉了她的袖子,懇切:“孝兒的命是秦王妃救回來的,也不知道怎么報答,只有讓這孩子認你做義母,好好侍奉和孝順你。孝兒多個干娘,也能多一份福氣,何況還是秦王妃這么個能干人兒,求之不得,就請秦王妃收了孝兒這義子吧!” 干娘?義子?云菀沁啞然失笑:“這怎么行?孝兒是儲君的子嗣,又不是隨隨便便誰家的孩子,我怎么能收他當義子?再說了,按輩分,我該是孝兒的伯娘,再認干親,又成了他的干娘,這……不是亂了套?” “伯娘哪里有干娘親,”太子輕聲道,“你放心,孤跟太后提過這事,太后很高興,咱們皇家也很時興認干親,孤有個小皇弟年幼專門生病,說是龍子光芒盛,遭魑魅魍魎的覬覦,認過九皇叔當干爹,圖好養,太后說既然有這個緣分,私下認干親也不錯,她老人家既答應了,父皇也不會說什么?!?/br> “是啊,秦王妃不是也喜歡孝兒么?就認下這孩子吧?!碧m昭訓哀求:“到時候秦王妃自己有了孩子,也能與孝兒有更深的關系,今后兄弟之間,還能彼此照應呢?!?/br> 與這小嬰兒的緣分確實不淺,也真的是很喜歡。 云菀沁低頭,看了看懷里的一團軟兮兮的rou,心里有些癢。 孩子始終是她從前世到今生的一個缺憾。 “秦王妃是不是嫌棄妾身這生母地位低下……”蘭昭訓有些憂慮。 云菀沁再沒什么猶豫了,抓起孝兒rou呼呼的指頭,輕輕搖了搖。 孝兒不知是條件反射還是怎的,反手將她的手指一抱,不放。 她笑了起來。 蘭昭訓吁了口氣,嬌柔的面龐松緩下來。 太子盡收眼底,輕笑:“來人,設案,擺酒?!?/br> 短短一會功夫,東宮下人將鋪了紅毛織毯的長案抬到梅樹下,開了一壇泡好了的梅子酒,倒入兩缽瓷盞中。 蘭昭訓將孝兒抱了回來,暫且退到一邊。 太子拾起一盞,遞給云菀沁,笑意盈眸:“民間結干親,都是要大擺筵席,換帖行禮,招呼親戚六眷上門。今日一時興起,儀式簡便,只有昭訓和幾個宮人觀禮作證,秦王妃不會嫌棄吧?” 云菀沁也沒認過干親,更沒想過這么年紀還能認個干兒子,倒是新鮮,接過梅酒:“怎么會?心意到了就好?!?/br> 太子拿起另一盞梅酒,示意她隨自己走到梅樹下,面朝天地,雙手舉盞。 云菀沁跟他并排而站,捧著杯子對著天地,有些說不出的怪,顰眉:“是這樣嗎?” 身邊男子低下頭:“孝兒年幼,自然由孤這當父親的來替他行禮?!?/br> 云菀沁也不好說什么,只聽太子站直,側臉輪廓清俊寧靜,聲音平和而悠長,字句飄來: “夏侯世諄長子,生于甲午年,甲戌月,壬申日,乳名孝,與秦王妃云氏結為誼母子,從今侍誼母為親母,敬孝終生,若誼母今后膝下有子女,也定當視為親手手足,不得怠慢?!?/br> 說罷,呡了一口清甜梅酒,環繞膝下,灑于梅樹樹根的土壤里。 云菀沁照著他的舉動做了一次。 蘭昭訓笑著抱著孝兒上前:“恭喜殿下,叫孝兒得了個好誼母?!?/br> 云菀沁將rou團子似的干兒子抱過來揉了會,只覺太陽沉了些,起了些風,才親了親,將他還回去。 太子見她愛不釋手,笑著湊近,盯著襁褓中的孝兒,又瞥一眼云菀沁:“兒子,叫娘?!?/br> 云菀沁臉色一變,太子這聳聳肩,走開了幾步。 蘭昭訓看了看太子的神色,躬身:“孝兒大病初愈,禁不起在室外多逗留,殿下與秦王妃先聊?!?/br> 得了太子的示意,蘭昭訓抱著孝兒,離開了梅林。 宮人也把長案抬下去了。 園中寂靜下來。環顧四周,空無一人,云菀沁福福身:“沒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辭了。等出了宮,我再派人到東宮,給孝兒送些結干親的禮?!彪m然說形式簡單,可也不能太簡單了,不能委屈了干兒子。 太子凝視她,并沒阻撓,卻淡道:“你就這樣迫不及待要躲著孤嗎,你是孝兒的誼母,孤是孝兒的親爹,你與孤也是脫不開親家關系。難道你日后還得時時刻刻躲著不見?” 云菀沁禁不住笑:“親爹和誼母,就算不來往也好像沒什么吧,我認的干兒子是孝兒,又不是太子?!痹缰浪行号c自己結誼親的目的不單純。 太子臉一緊,這家伙,還不忘奚落自己兩句,方才飲的梅酒在體內轉了一轉,有些炙得慌,壓低聲音,身子朝前一傾:“可剛才與你拜天地,結誼親的,可不是我兒子,是我?!?/br> 太離譜了。云菀沁看他一眼:“今天就當是我最后一次來東宮?!?/br> 太子見她惱了,慌了神,趕緊攔?。骸昂昧撕昧?,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你是第一天認識我?” 云菀沁本來懶得多說了,直接走人就是,卻莫名一駐,抬頭望著他:“殿下哪句話真哪句話假,我還真的是不知道?!?/br> 太子目色一凝,卻挺直身子,雙臂一張,徹底不放她走了:“又是怎么了?我又惹你什么了?來來來,把話說清楚?!?/br> 云菀沁把他手一扒:“閃開?!?/br> 太子半開玩笑半認真:“今兒不把話說清楚,別怪我把你綁了,丟在東宮不讓出去?!?/br> 云菀沁沉默了會兒,道:“太子為了絆倒皇后,放任東宮的女人們廝殺,還故意讓親骨rou陷進殺伐,孝兒病中被良娣抱走,太子一定派人盯著動靜,孝兒在雜物房關得快要死了,太子也應該知道吧,卻眼睜睜看著孝兒病死都不出聲……我覺得好像真的是第一天認識太子。不過,無論如何,還是恭喜太子這次大仇得報,拔了心頭患?!币娝徽Z,提步朝前走了,沒走幾步去,卻聽背后聲音傳來,語氣并無情緒: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蔣氏不倒,我自身難保,孝兒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在拼命,他既然是我的兒子,這個戰場,他也得一起上,這就是身為皇族子弟的命運。我寧可他死在我這當父親的手上,也不愿意他日后擔心受怕地活在別人的cao控下?!?/br> 云菀沁腳下一停,身后步履慢慢踱近,只覺得陰翳一降,肩上有甘冽的梅酒氣味傳來:“你怪我冷血薄情,不夠顧念親情,可這個地方,不止我一個人如此?!?/br> 她肩頭一動。 梅酒的微燥夾雜著她耳下飄來的清馨,令他動容,趁四下無人,又趁她心神出竅,忍不住雙臂往前一伸,忽的環抱女子腰肢,一把摟過來,緊夾在懷里:“老三從長川郡領功還朝后,面上無波無瀾,朝下卻不斷結交朝臣,動作倒是快得很,難道不是有奪儲之心嗎?這次蔣氏之事,也牽涉他多年前被毒的事,我之前曾經暗中請他幫忙在大殿上控訴,至少能助我一臂之力,他卻婉言謝絕!他寧可不報蔣氏的毒殺之仇,也裝聾作啞,不說半句話,只因為他愛惜羽毛,想要坐山觀虎斗!我被蔣氏弄倒或者兩敗俱傷,絕對比他大仇得報的利益要大得多,如何選擇,他明白得很?!币娝_始掙扎,抱得越發緊,嗓音壓得低沉:“如此……,他又幾時顧念過我這個兄弟?他又能比我良善到哪里?” 云菀沁聽到這里,心中早就蹦得厲害。秦王之前總叫自己不要與皇后作對,甚至對于自己查皇后,并不算太高興。 原先,她只當他怕自己出事兒,所以才總在反對。 原來還有一層原因是,他想借皇后鏟除儲君。 想著,云菀沁一時忘了繼續推開。 正在這時,東宮太監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啟稟殿下,思罰殿那邊有事——”頭一抬,看清楚了面前場景,一驚。 太子爺從背后環抱住秦王妃,牢牢不放。 宮里的流言蜚語,果真坐了個實! 云菀沁手肘一彎,狠擂他一下,掙了出來,狠狠瞪太子一眼。 太子扯了扯氅,看那太監一眼,漫不經心:“東宮這邊的人,不會亂傳。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孤將他舌頭拔了,弄啞了?!?/br> 太監撲通跪下:“殿下饒命!秦王妃饒命??!奴才什么都沒看見!奴才發誓,要是敢亂嚼舌根子,一定被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云菀沁瞥太子一眼,還是弄不清他哪句真那哪句假,朝那太監道:“你起來吧,沒人弄啞你?!?/br> 太監知道沒事兒了,抹著一頭冷汗起身。 太子笑:“還不多謝秦王妃?!?/br> 太監忙哭喪著臉:“謝謝秦王妃,謝謝秦王妃!” 太子臉色陰翳重重,轉移到正事上:“明天不就要送去送去宗人府了嗎,怎么回事?”雖然蔣氏大局已定,可一天沒有在宗人府過堂,沒有正式定罪受罰、廢除后位,太子一天都還不放心。他叫人一直盯著思罰殿那邊,蔣氏不管有什么風吹草動,都通報一聲。 太監回過神魂,稟道:“皇后那邊叫人托話給皇上,說是明兒要去宗人府,今天想要與皇上再見上一面?!?/br> 太子冷笑一聲:“還有什么好見的?難道還要求情嗎?她嫌把父皇氣得不夠厲害?” 太監撓撓頭:“現在要求與皇上見面,只怕也就是這個想法了,眼下不趕緊求情,還等到去了宗人府再求情嗎?依小的看,太子要不去看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皇上與皇后到底多年的夫妻,萬一這會兒皇后一個人痛哭流涕,將皇上說軟了心……” 太子笑意凝住,蔣氏罪罰重大,鬧得皇室宗親皆知,只是還未對外臣和天下公告罷了,皇上再如何耳根子軟也不會給她開小灶,但——為了安心,去督促著也好。 他眼一沉:“你跟孤去思罰殿?!眲傉f完,只聽云菀沁道:“我跟太子一起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