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施遙安見慶兒腳下是拶刑工具,臉一黑:“一回來就說出了事兒,還得要王爺過來作證!到底怎么回事?” 梁巡撫目光一滑,越過施遙安,看到了身后剛巡城回來的男子,軍服未脫,被幾名侍衛簇擁著,巋然玉立而站,臉色雖談不上不快,卻也不是很好看,忙將呂七兒舉報慶兒姑娘打著王爺的名義,將外人拉到行轅一角私下說話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說完了,梁巡撫瞥了一眼云菀沁,面朝秦王:“那丫頭非犟嘴說是王爺交給她的任務,王爺既然已經回來了,可以叫她死得明白了!若王爺并沒交過這任務,就說明這丫頭真的是有鬼,——不用說,肯定是黃巾黨的jian細!” 施遙安知道三爺并沒派過驗菜的事兒給她,一驚,回頭看一眼三爺。 他濃眉蹙起,一雙烏瞳瞥向大堂內輕揉著腫手的女孩,并沒說話。 云菀沁抱著仍有些隱隱作疼的手,凝視著面前的男子,自己的小命,此刻攥在他手板心兒里,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信自己,可自己眼下這個身份,又怎能奢望他為自己說話?萬一不行,難道真的要當眾說出自己的身份? 不行……這個時候,大庭廣眾地自揭身份,秦王妃私自出京的事兒就會公之于眾,自己受罰不要緊,還會連累沈肇。 更重要的是,引出山鷹的計劃就泡湯了。 一路風霜雨露,都熬到這個份兒上,難道就這么竹籃打水? 不服氣??! 云菀沁輕蹙秀眉,不過就是受刑,罷了,不然,就頂下這一回,受了吧—— 不過,還真是疼??!剛被拶疼了的指尖處仍有酸痛殘留,她呲呲牙,唇兒一啟,仍是忍不住呼了口冷氣。 施遙安貼近主子,低聲道:“三爺,指不定還真是看走了眼兒……這丫頭,只怕靠不住啊?!?/br> 夏侯世廷注視著幾步之遙的少女,眉頭時松時緊,乏善可陳的蠟黃枯瘦臉上,唯一堪稱得上是優點的兩排濃密睫毛一撲,垂了下來,擋住暗藏心緒的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許是手上剛用了刑,有些痛,螓首滲出晶瑩汗珠子…… 難道她真的是jian細? 男子眉宇微緊。 若是jian細,為何又會順著自己的心意,阻撓沈家軍進城?單純只是為了得到自己的信任么? 還有昨晚上進屋端水時的幾句話,更像極懂自己心意似的,臨走一剎,還讓他失了些心神。 失神?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除了對著京中那人兒。 這丫頭,讓他平穩的心情有些?;罅?。 明明是個陌生人,卻又好像有一層近在咫尺,仿似挨著皮rou的關系。 與此同時,梁巡撫見秦王不語,二話不說,立刻返身上了長官座,驚堂木一震:“好你個丫頭,滿口謊言,還不趕緊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混進來的黃巾黨尖細,今兒見的到底何人,是不是密謀什么顛覆官府之事!” 云菀沁銀牙嵌緊,仍緊緊盯住門前的男子,那是自己這會兒的救命稻草。 梁巡撫見狀氣急:“好,不承認對吧!來人,上刑具!” 幾名士兵正要上前,卻聽清朗鏗鏘之音襲繞堂內:“是的?!?/br> 是的? 眾人一驚,包括施遙安在內。 “王爺,您,您這是什么意思……”梁巡撫顫顫巍巍起身。 夏侯世廷拔步進檻,指了一指那丫頭:“是本王吩咐她查看農戶送進行轅的冬菜?!?/br> 大堂內一陣嘩然。 呂七兒本一直跪在角落,垂著臉,靜靜等待審案,這會兒粉臉一抬,頗是驚訝。 “王爺……您說的可是真的?”梁巡撫呆住。 施遙安喝道:“大人什么意思?你是說王爺騙你不成?” “不敢,不敢……”梁巡撫咬牙坐下。 他竟選擇了信任自己。 云菀沁渾身一松弛,馬上朝向座上:“梁大人現在總算能信奴婢的話了?奴婢帶著幾人去旁邊檢查冬菜,不過是拉了個農戶私下仔細問了問,這些言行舉止,再正常不過,可若是有心人想要害奴婢,什么正常舉動都能捏造得不正常!”說著,頭一偏,望向旁邊的呂七兒。 這丫頭,剛給個階梯她下,馬上就理直氣壯起來。夏侯世廷唇一揚,不自禁徐徐搖頭。 呂七兒一聽后半截的話,脊背一寒,稀里嘩啦連滾帶爬出來:“大人,奴婢也只是把看到的情況轉述一遍,奴婢沒有想過害任何人,只是怕官府受了歹人的謀算??!” 梁巡撫見秦王已經做了證,哪里還能說什么,本來就沒鐵證,不過憑著呂七兒一張嘴捕風捉影罷了,只能將所有事兒都推到呂七兒的身上:“這婢子是始作俑者,王爺若不喜,下官便——” 呂七兒嚇得泣不成聲,捂住臉,哀哀望向門前男子。 夏侯世廷手一揮:“罷了,這事到底兒了?!?/br> 施遙安知道三爺是看在這呂七兒是呂八的妹子的份上,留著有用,也就示意:“梁大人,對外之事已經夠亂了,行了?!?/br> 呂七兒知道王爺免了自己的罰,感激不已,柔順如兔,一彎腰,含淚磕頭:“多謝王爺憐愛?!?/br> 云菀沁望了呂七兒一眼,再望望秦王,低頭看看夾疼了的指頭,卻是嗤了一聲。 這一嗤,正被夏侯世廷看在眼里,不覺眼色一瞇,嗤個什么,這丫頭片子…… 這時,梁巡撫已經開了聲:“行了行了,此事誤會一場,松綁,放人!” 官兵過來給云菀沁松了綁。 她活絡了一下筋骨,聽完結案詞,再一回頭,門口處秦王一行人的人影早就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完了證,先回主屋去了。 云菀沁出了刑房,朝主屋的方向走去,還是要跟他主動說說這事兒。 路過一間小院的淺水小池,她無意一瞥水面,倒影中,自己頭發有些蓬亂,想必是剛才在刑房拉拉扯扯弄松散了,干脆先停下來,重新綁了一下辮子。 手指之前還只是隱隱疼,這會兒疼得明顯起來,原本的纖纖素指如筍,現在腫胖了幾分,手指不靈活,綁頭發也慢多了。 好不容易弄好,云菀沁還沒走,身后有腳步傳來,回頭一看,是呂七兒,不覺手放了下來,走過去幾步。 呂七兒特意等她走了好一會兒,才后腳從刑房那邊出來,就是怕跟她面對面,想要避開她,沒想到還是碰個正著,見她朝自己走過來,又看小院四周無人,怕她報復自己,退后了幾步,抽了口冷氣,弱聲道:“你想干什么…” 與自己差不多大,可容貌抵不過自己一半的女孩,語氣此刻異常溫和:“你害我就算了,那黃巾黨是你同胞親哥哥帶領的,萬一我真是內賊,被查出什么,你哥哥也得完蛋,對抗朝廷的下場,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斬頭棄市還算痛快,凌遲剝皮幾天不死那才叫慘無人道,那是你親哥哥,你當真忍心?你是個弱女子,你不幫他,沒人怪你,可你還要插自己哥哥一刀……真的一點親情都不顧嗎?” 呂七兒纖細白嫩的喉頸一動,絲毫不為所動,堅持:“我說過,那不是我哥,你不要害我!我現在雖留在行轅,好吃好喝,可我知道,王爺他們并不算信任我,”又望一眼云菀沁,“要想跟你一樣,得到王爺的信任和垂憐,我只能立件功?!?/br> 立功?便是拿哥哥的命去換? 云菀沁面色松緩下來,挺了挺身子,面無表情,卻突然一下揚起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呂七兒臉上一掌摑去,伴著清脆一聲亮響:“狼心狗肺!”這是為那呂八掌的。 呂七兒見她態度還好,早就放松警惕,哪里知道她會打自己一嘴巴,還沒做出反應,卻見她又是一巴掌摔過來:“這是為我自己打的!” “啪”的,又是一聲嘹亮的響聲! 兩巴掌下來,呂七兒兩側臉蛋印了巴掌印,紅腫得嚇人,卻驚呆了,捂住半邊臉:“你,你怎么能這樣……” 卻見面前少女笑起來:“光兩巴掌而已,你委屈,我還嫌沒泄完恨呢?!?/br> 眼前的女子,不是鄉野丑丫頭,一眨眼,一撲睫,分明就是個妖精。 呂七兒驚了一驚:“你要怎樣?”話未落,手臂被云菀沁一拽,一個沖力,竟被推到了旁邊的小池子里。 噗咚一聲,呂七兒趴進了池子里,水淺,根本淹不死人,可這隆冬寒月的,掉進冷水里能好到哪里去,一下子喝了好幾口水,嗆得說不出話來,凍得渾身顫抖,好不容易站直了,卻又滑下去,狼狽不已地哭起來:“救我——好冷——我要被淹死了——” 云菀沁啐了一口,這池子的水,還不到她的腰深呢!原來這么沒用!害人倒是會! 要不是看在呂八的份兒上,也就在一邊觀賞了。 她見呂七兒臉色發紫,真的快不行了了,蹙眉過去,手一伸:“起來吧!” 呂七兒慌手慌腳地舉起手,胡亂去抓,剛一抓住岸上少女的手,一個狠心,往下一扯! 云菀沁身子一個失重,跌進了池子。 水花一綻! 呂七兒生怕她又要找自己麻煩,趕緊踩著個石頭,爬了上去,渾身*地跑走了。 云菀沁下意識一摸頭臉,手指上有些融了的黃色膏脂,連綁在頭上的網罩都散了,真頭發散了幾縷出來。 糟了,易容妝零星的水還能防防,可池子水剛剛猛烈一沖,脫妝了! 云菀沁連忙準備爬上去,先回屋重新上妝,還沒摸到岸邊的石頭,卻見小院月門處有腳步聲傳來。 秦王領著施遙安,走過來。 兩人的身影剛出現,云菀沁飛快在池子里轉過身,又是引得水花嘩嘩一響。 夏侯世廷剛聽到動靜,過來看看,見她跌到了水里,臉小小一變。 施遙安也是驚異,見她背著自己和三爺,動也不動,更奇怪,叫起來:“你怎么掉池子里去了?上來??!這大冷天的,還想泡個澡???” “嗯,奴婢一不小心,失足滑下去了,這就上來,王爺和施大人先走吧!”云菀沁在水里跺跺腳,背對著兩人,有點急。 好像不大對勁。夏侯世廷眼一沉,走到岸邊,彎下腰:“是不是腳摔傷了?” 池子小,云菀沁雖避得遠遠,卻離那岸不過一只膀子的距離,尤其——他那手臂又生得修長。 她深吸口氣,將襖子領口豎起來,當成帽子擋住大半的臉龐,也不知道是緊張要被他發現,還是太冷了,牙齒開始打顫:“沒,沒,王爺先回屋……” 夏侯世廷臉色一緊,傾身向前一寸,手一抓,正拎著她的后衣襟,將她從水里撈了起來。 ------題外話------ 謝謝 lulululu123的評價票和月票 黃雪愛的月票(3張) 13051080896的月票(2張) mengyuman的月票(2張) 碧水悠悠54321的月票 3800738479的月票 qquser8699563的月票 qquser6818773的月票 叼蠻丫丫的月票 ankywang的月票 13051080896的月票 高山草莓的月票 1294855193的月票 1240252710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