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姨娘這么誠懇地道歉,我也不能太沒同情心了,”云菀沁語氣緩慢,一字一頓,“不過,來了家祠的人,都是要受懲罰的,既然姨娘哪里都不想選,那就自己看著辦?!?/br> 手慢慢松開,憐娘卻完全沒有松口氣的感覺,一顆心反倒更是倉惶,今兒不叫大姑娘泄恨,怕是走不了了,這女孩倒是jian險,會打算得很,明明知道自己收了慕容泰的銀子,也不大張旗鼓地告狀,如此一來,才能獨吞了自這筆巨款。 憐娘深呼吸一口,舉起小手兒,朝自己的臉頰不輕不重地打去,淚花兒也同時迸了出來。 “犯錯難道不用跪著么?”云菀沁莞爾,“剛才祖母罰你時,姨娘也下跪了呢?!?/br> 笑靨如花,那花卻是毒罌粟。憐娘咬唇,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剛抬起手,聲音又飄來: “不要太輕了,不然,我看不出姨娘的誠心?!眿蓩尚Τ隼鏈u。 憐娘跪著,發足狠心,用力朝自己嬌嫩的臉兒上甩去,“啪”一聲,半邊臉紅了,又是“啪”一聲,另半邊也跟著腫了。 家祠天井安靜,巴掌聲尤其清脆。 云菀沁重新坐回圈椅內,雙臂展開,搭在扶手兩邊,靜靜觀賞。 憐娘抽抽搭搭地自摑了七八下,掀一掀眼皮:“大姑娘,好了沒……” “怎么,姨娘還要中場休息一下?也好,橫豎我也沒什么事兒,姨娘休息完了再繼續摑吧?!鄙倥隹吭谌σ蝺?,揀了一個看起來最舒服的姿勢,跟個太爺似的。 憐娘冷氣一吸,哪里還敢歇,舉起手自掌嘴巴,一氣兒摔了足足十來下,云菀沁沒說停,怎么還敢停下來,一停,又有由頭讓自己加罰。 一個巴掌不落地啪啪摑著,半刻下來,憐娘頭腫面肥,如花似玉的巴掌小臉兒胖了一圈,卻絲毫不敢怠慢,直打得哼哭出來,正這時,大姑娘的聲音飄來: “……我的終身大事還用不著姨娘信口開河,添油加醋,今后若是乖乖巧巧當個妾侍,收起滿肚子的盤算,我尚且能在云家留你個位置……若將害人的心思用到我頭上,仔細我——撕了姨娘的皮?!?/br> 說完一笑,笑如銀鈴,清脆而嬌俏,甚至還有幾分天籟般的純真,卻又像是從地獄中傳出,憐娘胸脯起伏了一下,抬起頭,大姑娘已經是領了妙兒離去。 一路,妙兒不禁回頭,又問:“大姑娘怎么不直接舉報憐娘?” 云菀沁轉頭,眼睫一眨:“依如今這情形,你瞧爹就算知道憐娘收受外人銀錢,會如何?” 額,那可真是說不準!妙兒明白大姑娘的意思了,正是熱乎期,寶貝得緊呢,還能將憐娘打出去賣了不成?至多責罵一場完事。 “那銀票捏在我手上,急什么?一舉報就露了財,定要被沒收,豈不是便宜了爹?!迸怂昧?,錢財他也要占?想得美。云菀沁轉念,“走,去西院看看奶奶?!?/br> 西院那邊,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云家家奴就將巷子口醫館的大夫請了上門。 大夫趕來西院,號脈問診忙活一通,說老人家受刺激后動怒加上撞柱,方才暈厥,這會兒及時催醒了,應該是沒多大問題了,寫了藥方,開了幾劑順氣活血的方子,又吩咐近日再切莫動氣,一切順著老人家的意思,然后叫家奴隨自己回藥館拿藥。 云玄昶一聽,這才放了心,老人家不經碰撞,萬一這么一下老母有個意外,傳到外面不得了。不孝之罪大過天,就算當朝圣上都是不敢對賈太后怠慢半點的,生怕落天下人的話柄。 等大夫與下人們一走,云玄昶見童氏躺在床帳子里,露出的一張臉仍是郁郁黑黑,知道是還在惱火,趕緊撲上去跪下來,苦著臉:“娘,這次是兒子的疏忽,兒子不孝,還求娘不要怪罪兒子,以免傷了身子?!?/br> 童氏頭一偏,忽的落下眼淚:“養兒子有什么用,我十九歲開始守寡,一生沒改嫁,節衣縮食,一個女人靠著亡夫留下的幾畝田,養活一雙兒子,瞧你聰明喜歡讀書,千方百計想辦法將你塞進私塾,為了給私塾老師支付束脩,寧可與你大哥一塊兒餓肚子,足足一兩個月不吃早中兩餐飯……到頭來,你發達了,為了個小妾給你娘找不痛快。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你給我去找條麻繩,我這就吊了去找你爹——”說著情緒激動,又要掙扎著起來,嚇得黃四姑趕緊把她壓下去,連忙給二叔使眼色。 云玄昶大驚失色,還能有什么話好說,娘性子剛烈,生了死志不奇怪,萬一想不開,在自己這京城二房家中尋了短見,那才是玩完了,下了狠心,用全身的勁兒狠刮自己兩耳光,打得牙齒都快要脫了,還得忍住疼:“娘,都是兒子的錯!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不孝!” 童氏見他打出了牙血,幾十歲的人了,臉rou腫得高高,十分狼狽,只嘆口氣:“算了,我也不怪你,你既然不讓我死,那我明天就走,從此咱們恩斷義絕,再不往來!我就當京城沒有兒子,你也當泰州再沒有大哥和母親!” 云玄昶都快給這寡母給跪了,悔不當初剛才怎的一時手快忤逆了娘,一回泰州,就算娘不說,嫂子這張大嘴巴,那簡直是不用給錢的活喇叭,隨便將這事兒一渲染一嚷的,自己哪里還有名聲,遲早也是個麻煩,只得跪著苦苦哀求:“娘,從今后,您說一,兒子再不敢說二,可您千萬再別提什么死啊要恩斷義絕的話,兒子好容易坐上了尚書位,官位還沒穩,多少人想給兒子找不自在呢……求您了娘!兒給您磕頭給您跪了還不成么!” 童氏剛剛那些都是氣話,就是怕兒子不重視,這會兒見兒子承諾以后再不敢不聽話,已經達成了目的,見兒子這么說,蠕了蠕唇,卻沒說什么。 云菀沁早到了門口處,瞧清楚了童氏的表情,知道她是原諒了爹,可剛剛才說了那么硬的話,不好轉口,只走過去,坐在炕頭,對著正跪在自己腳下的云玄昶,柔聲道:“爹,瞧奶奶說了這么多話,嘴都皴了?!?/br> 云玄昶連忙去旁邊的桌子上拿水,只是老娘沒喊自己起身,不敢起來,竟是跪在地上,挪著膝蓋過去,樣子滑稽得黃四姑偏過頭去忍不住噗呲暗笑出聲。 等云菀沁接過杯子,給童氏喂了幾小口水,才輕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沁兒聽奶奶教過這道理給錦重呢。何況,”目光移到爹身上,“爹不是答應過奶奶么,您說什么,他都答應?!?/br> 童氏見孫女兒打圓場,更是滿意,雖心中仍憋了兩口氣兒,還是順了臺階:“你該慶幸有個懂事又心細的女兒。先起來吧?!?/br> 云玄昶心下一松,撩袍起來,還未來及說話,老母已是開了口。 童氏也不是那么好打發的,眼皮兒一耷:“……你是朝廷大官,我只是個鄉野村婦,我沒指望今后真的我說什么你都聽我的,只如今有兩個事兒,你能聽我的就成?!?/br> “娘親且說,兒子謹聽訓誡,不敢不從?!痹菩屏⒖檀饝?。 “第一,切莫再因色忘本,你拿我這老太婆不當回事兒就算了,可錦重呢?他是你的兒子,要不是你這些年縱容白氏,她能起了戕害繼子的野心么?沁姐兒也是,婚事恁大,何況還是辜負過她的男子,你只顧著跟小妾商量,小妾隨便說兩句,你就想將你唯一的嫡親女兒塞給那負心人,卻連問都不問你親生女兒一句,你這不是本末倒置是什么?后院的女人,你喜歡寵就去寵,我管不著你,我只要你承諾,再怎么寵,絕對不能逾越到云家子孫的頭上,若誰敢有半點冒犯我云家正統子孫,馬上變賣打殺了去,絕不能有半點縱容?!崩咸灾谱?。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痹菩埔活^汗。 “其次,主院外面伺候的蕙蘭,你找一天,納了吧?!崩咸诙€要求倒是干凈利落,簡簡單單,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又補了一句:“排場名分,各項待遇,只能比憐娘高,不能比憐娘低?!?/br> 這話一出,臉腫還沒消就偷跑來西院探聽情況的憐娘,登時傻了眼,死死揪住棉布簾,老婆子要老爺將蕙蘭納了,還要跟自己平起平坐? 云菀沁卻是揚嘴兒一笑,這個奶奶,也不是個讓人舒坦的茬啊。 云玄昶一時沒記起蕙蘭是誰,一會兒才想起來,也不敢多問,納就納吧,老太太現在說什么都得聽的,畢恭畢敬:“是的,娘?!?/br> 憐娘捏住簾子的手一松,咬緊了貝齒。 童氏吩咐完,話說多了也累,見老二一一答應下來,語氣頗疲乏:“成了,那你下去吧?!?/br> 云菀沁見祖母臉色憔悴而疲倦,忙跟黃四姑將她一起扶下去躺好,蓋好棉被,拉緊了帳子,轉身淡道:“女兒在這兒陪會兒祖母,等下人煎好藥送來,女兒伺候祖母服下再走,爹爹放心?!?/br> 云玄昶這會子將討好娘的希望寄托于女兒身上,只連連點頭,先出了西院。 才為了憐娘鬧出一地雞毛,云玄昶不敢馬上去皎月閣,到了二天晚上,才偷偷摸去了憐娘那邊,一見憐娘嬌美的臉幫子腫成了小山,倒是一驚,猜測估計是女兒叫去弄的,心頭不喜,本來打算回頭找女兒盤問,一想到昨兒才對著娘承諾的話,寵妾侍歸寵,決不能逾越親生子女之上,又長噓一口氣,軟了下去。 憐娘這風口浪尖更是不敢告大姑娘的狀,只嚶聲楚楚哭了會兒,博了博同情,又輕撫家主的嘴角:“老爺怎么也傷成這樣了?!?/br> 云玄昶牙rou還沒消腫,上朝都是低著頭,生怕被圣上和同僚們看見,這會兒更不好意思在小妾面前丟了丑,打馬虎眼過去了。 兩個自己把自己打成腫饅頭的人對著摟了會兒,心照不宣地揭過這事,憐娘又哭起來:“老爺是不是要納了蕙蘭?” 云玄昶點頭:“只怕就這幾天?!睉z娘心里不情愿,現在自己一家獨大,那方姨娘人老珠黃,不成氣候,可蕙蘭卻是青春正盛,多個蕙蘭,便多分些雨露,怎么會甘心,何況自從桃花那件事后,蕙蘭跟自己一直不和,每次見到自己的眼光都是恨不得把自己撕了,在宅子里碰到都是掉頭離開,這一下若是提拔上來,更是要跟自己對著干,于是,憐娘又擠出點眼淚,抱住男子腰身:“老爺又有新人了,可別忘了憐娘?!?/br> “怎么會,我這也是為了安撫母親罷了?!痹菩聘鷳z娘的濃情時光還沒過,對那蕙蘭不大熟悉,自然是傾向憐娘的,說著說著,只覺得一只小手爬上自己腰際,極不老實,到處亂碰,一下子血涌頭頂,受不住了,低低調笑一聲:“小妖精?!眲傉搜鼛?,外屋冬姐聲音傳來:“老爺,大姑娘從西院來問您這會兒要不要來看老太太,要是不看,她就先喂藥給老太太吃了睡下?!?/br> 云玄昶被女兒壞了好事,卻也不能發脾氣,只能磕磕巴巴應了一句:“馬上過去?!被伊锪锾崃搜澴泳拖入x了皎月閣。 * 卻說童氏在榻上歇了幾天,又吃了兩服藥,身子反倒越發沉重了,本來那天還有些半真半假,多半是為了嚇唬兒子,可這兩天,卻有些頭重腳輕,胸膈憋悶,想吐又吐不出來,食不下咽,逐漸下不來床了。 云玄昶本來叫莫開來第二天就去給慕容泰傳話,叫他上門私下商議親事,這一下分身乏術,只能暫時擱下這事。 云玄昶換了個京城有名的醫館,請了個坐館大夫上門來查,大夫說老太太當天惡氣隔胸,碰上天氣涼快,邪風入體,體內形成了惡阻。開了幾副方子吃下,童氏的病卻仍不見好。 老母病重,云玄昶雖剛當上尚書,公務繁忙,卻不得不告假,在府上親自照料了兩天,黃四姑、云菀沁與云錦重、方姨娘等人,也是衣不解帶地在榻前伺候。 云玄昶本想叫憐娘夜來服侍,好跟娘親多處處關系,讓娘打消心里的疙瘩,女兒卻只輕飄飄一句:“爹是嫌祖母還病得不厲害么?!?/br> 云玄昶只得訕訕打消念頭,就此作罷,卻聽女兒又道:“爹要是非得叫個姨娘伺候,便將蕙蘭調來伺候吧?!?/br> 因為童氏病重的緣故,蕙蘭雖然沒收房,卻已被云家人看成了準姨娘,從外院調到了主屋里頭,聽了大姑娘的意思,不無從命,過來西院,暫時住進了耳房里,每天不分晝夜地伺候童氏。 蕙蘭雖不如憐娘會甜言蜜語,卻是個實心的,做事兒不打折扣,什么事兒也都搶著做,不怕吃虧,每天給老太太喂藥、抹身、換衣、把尿壺,很是精心,有時童氏吐了,或是來不及下榻尿了褥子,蕙蘭也并沒有半點嫌棄和皺眉。 憐娘聽說蕙蘭將老太太伺候得很好,病中的童氏幾次都褒獎了蕙蘭,心中如烏云蔽日,陰了又暗,卻又暗中將云玄昶纏得愈發的緊,不受宅子里其他主子的待見,那便死死抓住男子的心,叫他放不開。 盡管云家女眷輪流照料,藥也吃了好幾帖,童氏仍是病去如抽絲,遲遲沒見好,期間,云玄昶又叫莫開來另外在城里找了個有名望的大夫,大夫看過一道,開的藥跟之前的差不多,服下后也并沒什么太大起色。 這日午后,云菀沁照例喂了祖母喝下藥湯,云玄昶也過來了,坐在帳子外的圓桌邊。 短短幾日,童氏消瘦一圈,有氣無力,喝幾口藥都得耗費七八成力氣。 云菀沁看著,不禁臉色發了黯,正想跟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托人尋個好一些的大夫,門檻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不一會兒,莫管家在簾子外輕聲道: “老爺,有人上門來拜訪?!?/br> 云玄昶皺眉:“老夫人病成這個樣子,我哪有閑功夫接待客人?誰???” 莫開來聲音一遲疑,傳來:“太醫院的姚院判,帶著小醫官,背著藥箱,說是……來看看云老夫人?!?/br> 什么?姚院判——姚光耀? 姚光耀乃是皇宮太醫院御醫級別的醫者,身居三品院派之職,素來專門是給貴妃以上的貴人問平安脈和看癥,怎么會來云府給童氏看??? 別說御醫級別了,就算太醫院的普通太醫,想下臣子的府邸為臣子或其家眷看病,也是需要得上司院使或者皇上的同意,自己同這姚光耀并不熟稔,他怎么會無端端前來給童氏看??? 云玄昶一驚,起了身。 云菀沁也是生了疑,卻放下碗,轉頭望向門外: “莫管家,還不將姚院判請進來!” ------題外話------ 謝謝風行滄海的評價票,284406059的2張月票 ☆、第九十六章 探病 姚光耀今年六十有二,本差不多到了致仕回鄉、頤養天年的年紀,因為醫術精湛,心思細膩,深得皇宮貴人的歡心,被寧熙帝在太醫院留任,這一挽留,就留了下去,近年來,姚光耀基本已經不為皇親貴胄出診,大半時光只在太醫院研究畢生所學,整理多年心血匯集的筆記,教導太醫院的新醫官,余下時光,則是給宮里幾位貴人請請平安脈而已。 宮中,從賈太后至寧熙帝,包括喜怒不言語表的蔣皇后,尖酸跋扈的韋貴妃,都對這姚院判不無敬重。 云家家奴領著姚光耀與青年小醫官進西院時,云玄昶已攜著女兒與幾名院子里的家人在天井內親迎。論品級,云玄昶如今高姚光耀一級,可姚光耀畢竟在宮廷當差,且被宮中貴人看重與親近,自然對這院判不無敬重與禮讓,此刻一見來人,云玄昶馬上收起室內的愁云慘霧,幾步走過去,舉拳笑道:“勞得姚院派親自上門,怎么也不曾提前說一聲,叫我先準備一下?失禮,失禮!” 云菀沁站在爹的背后,悄悄打量這名姚院判,身著翠色貯絲團領衫,胸口繡孔雀補紋,是太醫院日常辦公的官員常服,雖是朝廷命官,與其他官場中汲汲營營的官員又有些不一樣,盡管年過花甲,頭發銀白,卻仍是精神矍鑠,膚色白凈,身材發福,矮矮胖胖,喜眉笑眼,像一尊彌勒佛,更有幾分逍遙悠閑的味道,鶴發童顏的模樣,亦是讓人平添好感。 看到這兒,云菀沁不禁臉皮一動,心頭頗有幾分澎湃,身子不自禁一傾,朝前移了兩步。 姚光耀是前世的故人,并不是第一次見面。 剛剛在里間給祖母喂藥聽到他的名字時,云菀沁就已經雙目茫茫,魂魄微微出竅。 姚太醫……是姚太醫。 上輩子,她在相國寺告下彌天御狀,回了歸德侯府后病發,臥床不起,幾乎進入彌留。 若非九五之尊的一句“……令少夫人回府先療養,慕容泰與云家姻親勾結、暗行不法之事,再行調查”,侯爺夫人邢氏早就恨不能一路上將這二房孫兒媳碎尸萬段,就地掩埋,哪里還會領回去? 回了府中,邢氏雖覬覦相國寺內天子的重視,不敢明著虐待,卻將這反骨的兒媳鎖進房間,打發走所有下人,連初夏也捆在了柴房內,任她哭得震天,最后關上房門,不派人施藥,讓病入膏肓的云菀沁只是窩在房間,自生自滅。 當天回府后,沒過多久,宮中的黃衣侍衛來提人,慕容泰當即被拎下大牢。 侯府亂作一團,邢氏心急如焚,慕容老侯爺匆匆出外打理關系,慕容安那一房的幸災樂禍…一時之間,手忙腳亂、流言蜚語、惡毒咒罵充斥著歸德侯府的前庭后院。 榻上,云菀沁雖身子殘敗,呼吸艱辛,渾身都在發痛,卻無怨無悔。 既然選擇了告御狀,早就決定了魚死網破,她根本不在乎,聽著窗外傳來斷斷續續的驚慌聲,斥罵聲,甚至還露出虛弱的笑,只求個速死而已。 一天一夜下來,她口干舌燥,奄奄一息,別說飯菜,邢氏連一壺水都沒留下。 罷罷罷,渴死也罷,病死也罷,無非總是要死。 她盡量平息心情,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像一條在沙漠里快要被烤干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