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賈太后經這事兒,對云菀沁印象更是大好,要不是這丫頭,自己怕是已飲下那誤人的桃花酒,游船時,找貴嬪將她特意叫了過來。 每年承天湖上游湖,都是郁柔莊作陪太后,今年在躉船邊,她跟往年一樣,正要款款走去,卻見云菀沁竟被太后已提前攙在胳膊肘兒里,一同登上了皇家寶舫,頓時一呆,嫉怒驟生。 深秋午后,陽光明媚,不猛不弱,恰到好處,承天湖碧波蕩漾,輕風吹得水光瀲滟,畫舫飄到湖央,時辰不早,又慢慢駛回來。 站在甲板,正好吹拂走宴上的酒氣,叫人神清氣爽,毛孔驟舒。半天的功夫,區區一場內宴,就瑣事不斷,皇宮……果然是個吃人地兒啊,真虧得住在里面的人,是怎么熬下來的……云菀沁也不多想了,好好跟在賈太后身邊悉心服侍,享受宮內美景得了。 賈太后與身邊女孩兒聊了幾句閨閣趣事,字里行間,聽她除了普通千金的針黹女紅,竟還會一些調脂弄粉的小手藝,愈發的欣喜,禁不住又多聊深了幾分,說到最后,笑著道:“才一天就要出宮,著實太短了,哀家還真想留這丫頭多陪陪呢?!?/br> 朱順心眼兒一動,體貼賈太后:“太后,也不是不成啊,郁小姐年年進宮,在宮內宿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去年和前年的擷樂宴,太后還將那徐郡王家的徐縣主,劉翰林家的劉千金都留在慈寧宮內過夜的呢!” 哦對,賈太后記起,前年,徐縣主捶骨手藝好,兩個天生的棉花小拳叫人舒服得骨頭像是沾了蜜糖,賈太后舍不得放,便將她下來伺候了半晚上,劉千金是京城有名的書法才女,一手劉氏小楷自成一派,看了叫人舒心清魂,為顯孝敬,在宮內留宿了一夜,給太后抄寫一夜的長壽經。 這般一想,賈太后握著云菀沁的手,眉開眼笑:“好,就這么定了,今兒宴后,云丫頭就留在慈寧宮,陪哀家嘮嘮嗑,明兒再走不遲?!?/br> 云菀沁趕緊福身應下。 一群陪同游船的官家千金臉色艷羨,私下嘰嘰咋咋地議論起來。 被太后留宿,這是天大的福分啊,嫁人時便又多個籌碼。 畫舫甲板尾處,郁柔莊在綠水的攙扶下,只定定盯著前方,宮人們的簇擁下,萬千光彩好像都聚集在那云菀沁身上,一張臉蛋兒紅撲撲,意氣風發,再看賈太后對她輕憐密愛,怎么能不恨……此刻,再一聽云菀沁被留宿宮中,陪賈太后一夜,郁柔莊雙目睜大。 她何德何能,到底有什么資格能入了太后的眼目? 郁柔莊粉拳一捏,畫舫已經靠了岸。 ------題外話------ 謝謝qquser6691881、lulingli92、503778297的月票,罌栗花╰蠱惑了誰的心的評價票gt0 ☆、第八十四章 污閨譽 宮人搖來躉船,放下玉梯,將貴人們一個個牽引下來。 賈太后先上了岸,回頭一看,一眼瞥見立在甲板上的郁柔莊。 游船時,這丫頭就臉色不好,這會兒更是懨懨不語。賈太后知道,郁丫頭吃味兒了呢,免得叫人說自己偏寵,手一招:“柔莊啊,還不下來,一個人站在那兒做什么?!?/br> 郁柔莊忍住熊熊嫉火,換上一副笑意,下了御梯,走過躉船,款步走近賈太后身邊,鳳眸不徐不疾一挑,睨一眼賈太后身后的云菀沁,聲音不大不小,不高不低,語氣十分的溫婉:“太后,云小姐怕是不方便留宿宮里陪侍太后?!?/br> “嗯?柔莊是什么意思?”賈太后一訝,料不到郁柔莊口出此言。 其他已經上岸的千金小姐們各自挽著侍女,目光亦是聚了過來。 郁柔莊目光溫和,落到云菀沁身上,捻起繡帕掩住半邊唇,微蹙眉尖兒,就像要說出口的話實在難言,可又不得不說:“臣女聽說,就在云小姐進宮前兩天,有青樓的姐兒跑去侍郎府,上門與云小姐見面,這事兒雖被云家人給壓下來,可云家街坊有好幾個都知道的,太后不信,大可去找人一問。云小姐與青樓女有私交,名聲不潔,留在宮中,玷污皇室名節,恐怕還會讓人背后說太后,還請太后三思?!?/br> “青樓女……”賈太后目一瞪,轉頭看著云菀沁,“云丫頭,可真的有這事兒?” 步步緊逼,還真是一口氣都不喘,妙兒忍了幾天的怒,到現在哪里還忍得住,只恨不得上前撕了郁柔莊的臉皮,卻被自家小姐將手暗中握住。 云菀沁本站在賈太后身邊,此刻出列,立在眾人面前,朝賈太后頷首,語氣異常的溫婉平和: “回太后的話,確有此事?!?/br> 此話一出,不僅僅是賈太后與朱順倒吸一口氣,旁邊一干佳麗的臉色也變了,注視云菀沁的目光再不是剛才的羨慕,倒像是見著虎狼似的。 賈太后皺眉,想她這般討自己喜歡,又給自己擋了一災,怎么私下會有這種行徑! 短短瞬間,太后一張保養得細嫩白皙的臉龐晴轉多云,本來登岸后要回藕香榭,與其他皇親們匯合,這會兒卻氣得有些糊涂了,佇在原地,沉默不語。 眾女見太后似怒非怒,也不知道是要責罰云菀沁還是怎的,一個個哪里敢做聲,頓時承天湖邊,鴉雀無聲。 那邊,皇親與世家子弟們因為要迎接太后,已經提前從御獸園和騎射場回來,重新入座藕香榭了,遠遠一看,一群女眷們全都站在岸邊,氣氛緊繃繃的,離得這么遠都聞到一股火藥味兒,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兒。 太子喚來身邊的小宦官,揮揮手:“去,探聽一下,看太后那邊是不是有什么事兒?!?/br> 小宦官應下來,一溜煙兒就跑了。 再說承天湖這邊,朱順服侍太后幾十年,從剛進宮的小妃嬪伺候到如今的當朝太后,哪里會不通曉賈太后的心情,她一來氣云菀沁閨中與妓子結交,沒有閨范,二來,賈太后宴上剛贊過云小姐孝父愛妹,實乃大宣閨秀的典范,郁小姐現在當了這么多人,說她其實不是這樣的……哎,郁小姐啊郁小姐,您打擊云小姐不要緊,可也打了太后的臉哇,這不是在說太后有眼無珠,看人不準么? 這般一想,朱順自然是要拼命給自家太后挽回面子找臺階,腦子一轉,輕輕提醒:“太后息怒,云小姐承認得這么大方爽快,半句話都沒辯解,肯定是有內情,不如多問兩句?!?/br> 賈太后這才呼了一口氣兒,眉頭松散一些:“云丫頭,哀家看你今兒表現,并不是個恣意散漫的,怎么會與……與那些下九流的人有交往,可是有什么原因?” 云菀沁眼睫一眨,氣態端方,語氣也是明明朗朗,絲毫不黏糊猶豫:“太后明鑒,前天,確實是有幾名青樓訪客來過侍郎府,找的也是臣女,可是臣女與她們并不認識,更談不上什么私下交情,那日她們一來就大吵大鬧,嚷著非要見臣女,若是認識,怎么可能如此?郁小姐既然說街坊可作證有人上門,那么不妨順便也能查查她們找來侍郎府的方式?!?/br> 賈太后臉色稍好轉了一點兒,卻仍是緊繃:“那就是說是那些人來找你的麻煩?可無風不起浪,你堂堂一個官家千金,又沒出閣,無端端的,怎么會將那種人招惹來?” “云小姐,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怎么不見那三個妓子找我找別人,偏偏找你?若說沒私交,可能么?!庇羧崆f口氣不重不輕。 云菀沁只是面朝太后,并沒看郁柔莊一眼,聲音輕和有度:“來者只說用了臣女私制的香膏,臉腫了,所以要找臣女討個說法,既是閨中私制,臣女也不知道那香膏如何流出去,還流到了那種地方,可既然人家都上門,臣女又有這個能力,便順手將那患者的臉治了一下,算起來,已有了兩天,該是已經差不多痊愈了,臣女所說,句句實言,太后若然不信,也可以派人去找那位患者對峙?!?/br> 殿閣大學士家的小姐聽到這兒,忍不住嘴巴快,補了一句:“太后,這云小姐倒還真是有些手藝,臣女原先的臉也是云小姐治好的?!?/br> 郁柔莊見這個閨中密友不知道到底站在哪一方,狠狠剜過去一眼,殿閣大學士家小姐雖然感激云菀沁,但畢竟與郁柔莊關系好,便趕緊閉嘴,不做聲了。 郁柔莊那邊滿口的妓子妓子,到了這云丫頭口里,便是訪客、患者,聽得舒服多了,賈太后緩了幾口氣兒。 郁柔莊見太后臉上陰云一霽,再見她朱太監字句都在給云菀沁找后路,心下不甘,哪里肯就此罷休,心下一狠,什么都顧不著了,在云家吃癟就算了,在皇宮內院難不成還斗不過這侍郎女兒? 一張艷冷的芙蓉頰上浮出幾絲陰涔笑意,郁柔莊傾身,直視云菀沁:“那幾名妓子上門,云小姐可以狡辯你不認識、是別人坑你,情有可原,但是還有一名妓子,隔三岔五就跑來侍郎府,偷偷在側門與云小姐貼身婢子傳信,一看就是跟云小姐有交情不淺!云小姐是不是又說是巧合,或者云小姐要狡辯,只是你家婢子與她有交情?自己根本一無所知?” 賈太后一震:“柔莊,這,這又是哪里來的一個妓子?話不要亂說!”這么一說,難道這云丫頭還真是私下作風不正,專門兒跟煙花地的人來往?! 云菀沁沒料她居然將紅胭提了出來,眼目一斂。這郁柔莊,還真是不知道盯了自己多久、多深! 對于紅胭,還真是個額外驚喜,郁柔莊原本是派家中小廝買通了萬春花船上專門進貨脂粉的小工,利用含嬌的蜂蜜敏感癥,讓她們一群粉頭去找云家找云菀沁的麻煩,貪財的小工得了銀子,哪會不做,順口提了花船上有個叫紅胭的姐兒,前些日子也是被云家的人買去了。 郁柔莊現在一聽云家就全身一個激靈地條件反射,不刨出些什么不甘心,當時聽了,多上了幾分心,問了幾句,原來那紅胭竟沒在云家當奴為婢,目前住在荷花巷一處民宅,還打理著個鋪頭,感覺有些蹊蹺,再叫那綠水暗中一查,紅胭竟是私下跑去云家過幾次,與那云菀沁通過婢女傳話。 念及此,郁柔莊提裙跪下:“事至如此,臣女生怕太后被行跡放蕩之女蒙蔽,也不得不說,之前幾個妓子能說是誤打誤撞,可這一個,卻絕對與云小姐交情匪淺!目前那女子正住在城內的荷花巷祝家,名字叫紅胭,似是開打理著進寶街一個鋪子,經常去云家側門找云小姐……太后找人隨便一盤查,便什么都知道了!” 云菀沁笑:“郁小姐這話還真是矛盾,既住在普通民宅,又在打理鋪子,又是哪里來的妓子!郁小姐滿口妓子,糟蹋了良籍女子就算了,也不嫌臟了自己的嘴么!” 郁柔莊生性傲慢,自詡優雅,哪里愿意滿口妓子,想想更是氣憤,自己眼下像個市井婦人全是云菀沁逼的,語帶諷刺:“不管如何,一日為妓,終生為恥!云小姐不避諱這些人就算了,還與其私交甚篤,云侍郎雖不是簪纓世族,可既然是朝廷命官,云小姐就是官宦小姐,該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如今你這行徑,簡直是將咱們全京城官宦小姐的顏面都丟盡了!皇上圣明,太后寬容,我大宣朝野風氣開化,對女子拘束不如以往那般嚴苛,可就算再開化,也不至于貴賤混雜,完全沒了界線!云小姐違了閨訓,大失禮儀,太后,這等人,別說留宿皇宮,縱是今后宮宴,怕都不方便再參加!以免我大宣的千金小姐將她視為楷模,有模學樣,統統跟亂七八糟的人來往,惹得上層名媛們一團糟!” 一句宛如一顆驚雷,凌冽而勢猛,重重墜地,完全沒有準備留一絲情面。 眾人屏吸。賈太后剛剛好了些的臉色,又開始陰晴不定,黑了一下。 那邊,太子遣去的小宦官已經跑回藕香榭,將承天湖邊的事兒,事無巨細地稟給了太子,身邊的幾位皇子,亦是聽得一清二楚。 燕王拐子一擂秦王,竊竊一笑,私語:“三哥,你這相好的還真是個風頭人物,這才進宮一天都不到,消停不住啊,又被人盯上了,不過我瞧,依她能耐,應該沒事吧……” 夏侯世廷沒說話,表情也無甚變化,只是眼瞼下垂著一片陰霾,怎么能沒事?未婚的女兒,被人指到鼻子下說與妓女交往,全京城的高官千金都在場,若是不將這罪名撇干凈,今后脊梁骨上得時時背個不好聽的名聲。 旁邊太子聽完,眉毛一皺,斜長眉目一揚:“女人之間還真是麻煩死了,那郁文平的女兒是吃錯了什么藥,不鬧一下不舒坦?” 小宦官唯唯諾諾應著,太子嘀咕會兒,正要掀袍起身,過去撲撲火,身側有人挨近,案下的手被人扯開,掌心滑來一張紙條。 是秦王。 太子心中一動,卻低下頭,目光落在那張紙條上,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外加兩個人的名字。 他余光瞄了一下身邊的人,臉色淡漠,正襟危坐,巋然不動,手持翡翠杯,仍在細細品茶,就像那紙根本不是他遞的。 沁兒與老三也認識?還能讓老三這個千年僵尸臉出手相幫?呵呵,了不起。 太子唇角一揚,沒多說什么,轉過頭去,輕聲吩咐身邊的宦官:“去瑤華殿,將國舅爺請來?!?/br> 小宦官一愣,太子說的是瑤華殿在東宮的西北處,蔣皇后的兄長蔣國舅蔣胤目前正在殿內住著。 說起這蔣國舅,也是個傳奇人物,年輕時本是朝中重臣,為人公正廉潔,嫉惡如仇,做事狠硬果斷,鐵腕不徇私,一度深受寧熙帝的信賴,曾作為御史代替寧熙帝親下民間,四處滅貪官,誅逆臣,查冤情,主戰事,手持上方寶劍,能全權代表皇命先斬后奏,所到之處,貪官污吏人心惶惶,最后嚇得腿軟,自覺供出罪狀的都不在少數。 那些年,大宣官場確實清廉不少,朝野中甚至流傳歌謠:“有蔣胤,無污吏”。 這蔣胤國舅爺三十不到就位列國公爵位,在本朝屈指可數,meimei是當朝皇后,儲君也得喊他一聲舅父,本來應該是青云直上,前途無量,可三年前,卻不怎么,竟辭去了官職,跑去深山的道觀修道去了。 寧熙帝哪兒肯放這個親戚加重臣走,挽留幾次,就是留不住,只好作罷。 蔣皇后娘家最大的靠山就是蔣胤,蔣胤一走,令皇后外戚力量降低,根基也松動了,蔣皇后急死了,也不知道這哥哥為何迷上了修道,派人去游說這兄長回朝,請了好幾次,偏偏蔣胤下定了決心,就是不回來。 掐指一算,蔣胤隱居山中道觀清修已有三四年了。 近些年,那韋貴妃的娘家外戚得勢,蔣皇后更著急,不死心,不斷請兄長重回官場,上個月,用賈太后做整生大壽的借口,終于將這兄長給請回來小住幾天。 這蔣氏國舅爺現在正住在東宮的瑤華殿,今早上剛剛參加完賈太后的壽宴,完成了任務,似是已經去御前給寧熙帝告辭,隨時準備回道觀了。 這會兒,小宦官見太子要請國舅來,忍不?。骸疤訝?,國舅爺怕是不會來這種場合……奴才得怎么說???” 太子望了一眼身邊的秦王,心里醞釀了一番,按著那紙上的內容,已經清楚了他是什么打算,附耳那小宦官,交代了一下。 小宦官轉身朝瑤華殿跑去。 太子起身,帶著幾名宮人離座,徑直走向承天湖。 卻說賈太后那邊,聽完郁柔莊對云菀沁的大力指摘,沉默了半晌,終是開口:“云丫頭,你有何好說的,你果真是與那種賤籍之流來往?” 云菀沁面朝賈太后,俯身拜下,面不改色,平緩道來:“若郁小姐說的是那進寶街鋪面的老板娘,確實不假?!?/br> “你——”賈太后見她承認得這么利落,未免還真是來了幾分心氣。 “但是,”云菀沁抬頭,一雙眼澄凈明亮,毫無懼意地投向太后,“太后能聽臣女說出原委么?!?/br> 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氣勢,目光無懼無悔,倒叫賈太后嘆了口氣:“說吧?!?/br> 云菀沁挺直脊背,環顧四周千金,語氣微顫,卻又仿似有一根梁柱牢牢支撐著,不會坍塌: “那女子本來也如在場各位小姐一樣,是良家女子,有父母照料,有兄長疼愛,也曾幻想過未來該嫁個怎樣的夫婿,兒孫滿堂,平平凡凡地過完一世,無奈家道中落,不幸流落煙花地,一切幻夢俱成泡影,此乃天下第一慘事。女子本想保住清白身,再謀打算,沒料臣女府上一名惡奴起了色心,與老鴇合謀,強行將其占有,還妄圖長期霸占,此乃天下第二慘事。那家奴后來犯錯事發,被處于家法嚴刑,那女子無依無靠,驟成浮萍,既無家可歸,又沒了寄身謀生之地,此乃天下第三慘事——” 賈太后微微動容,脾氣消了大半。 千金中有幾個心軟的小姐,竟還紅了眼圈。 云菀沁語氣放柔和,繼續:“經歷這三件慘事,天下有幾個女子,能夠滴淚不掉,毫無畏懼地站起來?這女子自強不息,打起精神,沒有自甘墮落或怨天尤人地悲觀,甘愿投奔臣女為奴為婢,”說到這兒,玉頸一轉,掃了一圈,目色微黯,“試問各位小姐,如果是你們碰到這事這人,你們捫心自問,能二話不說,立刻這可憐人掃地出門嗎?” 朱順心內道一聲厲害,前面的大鋪墊可真是好,繪聲繪色地將那女子身世說得可憐,哪里又會有千金小姐承認自己心腸狠毒,見死不救? 果然,眾千金面面相覷,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說救吧,違反了閨范,壞了名聲,說不救吧,自己豈不是成了鐵石心腸,不討人喜? 可真是兩難。 干脆統統閉上不說話。 云菀沁倒也不是叫小姐們真的回答,見人群中一片寧靜,又轉過頭,繼續面朝賈太后:“……臣女當下也是天人交戰,權衡再三,她雖然身處逆境,卻一心向上,叫臣女感動,她受我家奴牽累,臣女也想補償,故此,臣女決定,人要救,可也不絕能為了善心玷污云家的門楣,所以臣女拿出陪嫁,給了她一筆銀子,讓她開鋪自力更生。這已經是臣女想到的最折中的法子,女子因此而感激涕零,上門來感謝過臣女…臣女在見到紅胭之后,她就已經脫離了萬春花船,早被贖買出來,壓根兒算不得下九流,其后更是憑自己一雙手自力更生,若是這樣,大宣還容不得這樣的女子,那臣女也無話好說!” 倒是說得蕩氣回腸,很會轉移目標??!郁柔莊沒好氣,冷笑一聲。 賈太后卻是字句聽到了心坎兒里,這會兒,對這云丫頭,著實一點兒氣都沒了,反倒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好感,可就像郁柔莊說的,將她留在宮里怕是不合適了,想著,賈太后頗為遺憾,對郁柔莊生了幾分不喜的念頭,本來氣氛美好寧靜,何必要打破?一雙冷目瞥了過去,狠狠剜了郁柔莊一眼。 郁柔莊正在得意著,云菀沁參加宮宴,在太后面前承歡,不就是為了得貴人的注意,嫁個好人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