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薄野景行探出腦袋看了看他的眼睛,確定是中毒了,這才露出毛絨絨的嘴臉:“江家小兒,老夫不比你,老夫一把年紀,也再經不住耗啦。你乖乖的從了老夫,反正很快就過去了?!?/br> 江清流這才醒悟:“剛才……你換了藥?”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開始扒他的衣服。江清流必定是急怒攻心的。但是長生丸令他整個人非常松懈,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只能以很平靜的口吻道:“你別這樣?!?/br> 薄野景行將他剝了,還出言安慰:“很快的,就三分之一柱香的時間就好?!?/br> 江清流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痛苦,那種完全清醒的狀態之下,想要極力掙扎,卻又完全無能為力。甚至連語氣都不會加重,只會非常平靜地抗拒。即使明知道這種抗拒一點用都沒有。 近乎絕望地無助,江清流聲音平靜:“薄野景行,你就不怕我殺了你?!?/br> 薄野景行雙手撐在他上方,與他對視:“長生丸的滋味,可怕嗎?” 江清流根本沒有辦法思考,整個腦海里都是一片混沌。他默認了,長生丸確實是很可怕,那是一種將自己從人到心完全剝開,裸|呈于人前的恐懼。你不再逃避對方的任何問題,不再反抗對方加諸的任何傷害或者侮辱。 薄野景行湊近他,目光里沒有輕辱,也沒有戲弄。江清流根本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他也沒辦法去想。薄野景行扯了絲絹蓋住他的眼睛:“就當幫個忙,江湖兒女,那么小氣作甚。反正你平時擼了也是浪費……” …… 視線被遮擋,仿佛整個人也隱入了黑暗之中,感覺變得分外清晰。江清流無法控制身體的變化,有什么東西柔柔軟軟地親吻在他額頭。隔著細軟的絲帛,他仍然能感覺到印在額間的溫熱。 為了將他培養成一個真正的大俠,江家耗費了十五年的時間。為了讓他適應這江湖的詭詐兇險,江家又付出了十年。這二十七年里,家族攙扶著他,他也扛著家族,一路前行。他順應著長輩的期望,學武、游歷,樹立威望,然后成親,最后年紀輕輕執掌江湖牛耳。 他的人生因為有人鋪路而平坦得可怕。也正是因為這種平坦,他的一生從無驚喜,從無坷坎險峻。他娶單晚嬋,平時夫妻恩愛,即使是在床榻之上也是端方溫柔。 這些年身邊也不是沒有誘惑,可他的心中已無半分綺念。他站在江湖之巔,一顆心卻從未有過熱血。 思維的渙散,讓心中堆積出一座空虛的高塔,名為荒涼。他知道是長生丸的作用,那藥只是一顆,就擊得他的冷靜克制潰不成軍。他只能這樣清醒地脆弱,感受那種絕望。 身邊的薄野景行是他所能接觸的、唯一的熱量。他清醒地擁抱了她,感受那指尖劃過臉頰,隔著絲絹,帶著隱秘的留戀。身體開始發熱,他呼吸漸漸粗重,還是出言掙扎:“薄野景行,你好歹也是曾經縱橫江湖的人物,就不能要點臉嗎?!” 薄野景行果然摸了摸自己的臉:“嘖,魔道中人,要啥臉!”說完她還輕聲安慰他,“不要動,馬上就好啦。按輩分老夫也是你爺爺輩了,你個小輩為爺爺做點事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江清流想到江少桑,他對江少桑沒什么印象,但江少桑如果活著,跟江隱天也差不多了。一想到壓在自己身上的是江隱天……即使有著長生丸和迷迭**香的藥性,江清流也沒能雄起! 薄野景行使出揉、搓、逗、弄等十八般武藝,愣就是沒能助他雄風。 對此,薄野景行似乎明白了什么——難怪單晚嬋一直沒孩子呢,江清流就是一銀樣蠟槍頭!等等,她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這一個夜晚,在一個名叫五湖客棧的地方,很多人的人生因此改變。比如天字第四號房準備賣象牙的西域商人娶了一位倒夜香的寡婦。比如掌柜的跟暗戀多年的布莊女老板終于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比如一個耍雜技的跟他的猴……呃,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東西闖進來了。最后比如齊大被催雪揍了個鼻青臉腫。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整個客棧的客人都匆匆結了房錢,帶著身邊如花或者不如花的女眷匆匆離開。江清流也在其列,大家低著頭急行,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位武林盟主。 江清流也沒注意到旁人,包括鼻青臉腫的齊大和同樣神色不善的催雪。 一行人沉著臉只顧趕路,江清流中間連客棧都不住了,馬不停蹄地趕到飛鷹寨。 大熱的天,賀飛虎的尸首被用冰鎮著,還停在靈堂里。賀家兄弟迎出來,一瞧這位盟主的臉色,還真是,比他們這些死了親爹的還難看。 江清流也不跟他們多說,直接進了房間。薄野景行摸摸鼻子,這一路上,江清流都沒跟她說過半個字。她也跟著走進去,賀氏兄弟幾個不知道她是誰,但因為是跟江清流一同前來,也沒人多問。 江清流先到靈堂,給賀飛虎上了柱香。然后去賀飛虎遇害的房間,那明顯是間臥室,這么多天了房間還保留著原樣。 賀飛虎的大兒子賀雷站在一邊:“盟主您看,當初家父的遺體就躺在此處?!?/br> 江清流仔細查看了現場,包括桌上殘余的茶水、榻上遺留的發絲等等?,F場沒有打斗的痕跡,茶盞仔細檢查過,也無毒。 賀雷跟賀飛虎的養子賀豹又帶他去了靈堂之后,賀飛虎停尸的地方。賀飛虎靜靜地躺在冰床上,身上衣服已經換上了壽衣,只是頭還是沒能找回。如今尸身之上只做了個假頭。 薄野景行本來屬于站著都能睡覺的狀態了,賀家人也是有眼色的,先給她安排了住處。她破天荒地沒去睡,這時候也探頭看了一眼,江清流近幾日都沒有同她說話,但這時候也生怕她說出——人頭去無蹤、脖子更出眾這樣的話來,連忙瞪了她一眼。 薄野景行還是很識趣的,當下住了嘴——他方才想說的果然不是什么好話。 當務之急,自然是需要找到人頭。沒有人頭,飛鷹寨也不忍賀飛虎死無全尸。江清流跟賀雷和賀豹商談了許久,要查兇殺案,第一當然是仇殺,第二是情殺,第三是臨時起意殺人。 賀飛虎這樣的江湖幫派,仇人幾乎遍及江湖。論情殺,他的紅粉知己也不在少數。飛鷹寨光是記錄仇家就寫了滿滿四頁的名字。 越是這樣看上去滿是線索的,就越是難以找到真正的線索。 晚飯過后,江清流跟齊大拿到了那整四頁的飛鷹寨仇家名單。他嘆了一口氣,理出線索:“如今最重要的兩條線索,一條是賀飛虎的夫人林小詩,一條是丟失的人頭。潛在的兇手,可能是這四頁紙上的人,但賀家師兄弟五人也都有可能。齊大你覺得呢?” 齊大腰身筆挺:“屬下聽從莊主吩咐?!?/br> 江清流瞪了他一眼,隨即瞟了一眼旁邊的薄野景行。薄野景行在喝胭脂露,壓根沒往這邊看。齊大不明所以,還是催雪機靈,趕緊上前笑嘻嘻地問:“景姑娘你怎么看?” 薄野景行把碗舔干凈,差點把白白嫩嫩地爪子都舔上一遍:“老夫一般看都不看?!?/br> 催雪噗地一聲噴了,暗道莊主這次總算也娶了個妙人兒。薄野景行示意他洗碗,一邊佯裝對催雪道:“兇手殺了人,為什么要割頭?第一,有仇,泄恨。第二,混淆視聽,增加破案難度。第三,賀飛虎的人頭有別的用處。林小詩為什么會被人擄走,賀飛虎的三個弟子、兩個兒子到底有沒有嫌疑……嘖嘖,其實要懲治真兇,老夫有一個辦法百試百靈?!?/br> “什么辦法?”催雪一臉好奇,齊大也看過來,江清流仍然毫無動靜。薄野景行二指輕輕敲擊著那份名單,也不說話。 過了一陣,江清流終于也轉過身來,她這才道:“我們可以采用各個擊破的戰術,先找出沒有嫌疑這部分,殺掉!然后把剩下的疑兇全部叉出來,殺掉!兇手定然無處可逃!” …… 面對這個百試百靈各個擊破戰術,與她冷戰了好幾天的江清流終于親切地跟她說了一句話。 “滾!” 面對線索紛雜的兇殺案,江清流整天忙著堪驗尸首、查看現場,有時候還要向賀家人各種問話。薄野景行卻閑得發慌,上次的事明顯讓江清流非常防備她?,F在晚上從來不跟她同處一室。他住齊大隔壁,平時有點響動,齊大也能及時趕到。而為了遠離惡魔,他讓賀飛虎把薄野景行安排在另一個院子里——這老賊內力已經完全恢復了,誰要想殺她盡管去好了。 薄野景行每天東逛逛西晃晃,然后就等著吃飯??芍^是整個飛鷹寨最閑的人。當然,辦法還是要想的。不然一旦江清流內力恢復,他隨時會動殺機。那個時候自己沒有半點利用價值,就被動了。 薄野景行啃著一顆梨,經過靈堂。賀家師兄弟五人這時候已經沒有時刻守靈了。平時都是婢女照看,因為是兇死,且又無頭,婢女們平時也甚少靠近。都是趁著大白天結伴過來上完香就走。 這時候靈堂冷冷清清,只有一具無頭尸體躺在冰床上,十分凄涼。香快燃盡了,薄野景行趴在貢案上,居高臨下地打量尸首。突然她目光微凜,右手撥開尸體假頭與脖子交接的地方。那接口處碎rou外翻,看著像是被什么東西絞斷了脖子。 她目光陰晴不定,片刻之后有婢女前來,她便轉出了靈堂。 沒有時間了,必須盡快恢復身體! 晚上,江清流跟賀家人談話到子時,夜里總睡不安穩,畢竟沒有武功,心里有些不踏實。輾轉反側了半夜,他去到齊大的房間,把齊大趕到另一房間去睡。齊大也知道他心里憂煩,也不多說,轉而去了他房間睡覺。 薄野景行偷偷從房里摸出來的時候,正是月上中天。她以唾沫將窗紙濡濕,掏出從采花蝶那里搜刮來的一管“小蜜蜂神器”,無師自通地吹進去。 片刻之后,她悄無聲息地撬開了門栓,然后回身、關門。動作簡直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榻上果然躺著一個人!她走近,黑暗中只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看得出其身量極為高大。 薄野景行也不猶豫,立刻從懷里掏出一瓶神油,三下五除二扒掉某的褲子:“嘿嘿,齊大,對不住。誰讓你們莊主是個外強中干的陽萎怪呢,老夫這也是出于無奈哇?!?/br> 她興沖沖地給床上的“齊大”武器上涂滿神油,還哼著小曲兒:“看你身板壯實,可一定要爭氣,讓老夫一舉得子。然后老夫再找個機會栽給他也不遲?!?/br> 得到神油加持的武器開始呈光瓦亮,很快就一柱摯天了,薄野景行搓搓手,翻身坐上去:“老夫來也!” …… 床榻開始有節奏的晃動,帶起紗帳輕揚,如同春日湖面溫柔淥波。 但是很快,薄野景行就意識到這是個體力活,以她目前的體質,根本就完不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她做一陣歇半天,終于榻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把毒解掉,我來?!?/br> 薄野景行也正累得不行,聞言就趕緊答:“好!” 然后她左摸右摸,終于想起:“呃,這玩意是從穿花蝶那‘拿’的,解藥他沒放在一起,所以……” 所以藥性持續了一晚上,江清流一動也不能動,就任她做一會兒停半天,再做一會兒,再停半天……江清流前半輩子的罪都在這一晚受盡了。 等到天色將亮,藥性過去的時候,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摁住這老賊,cao得她死去活來、痛不欲生。cao一次罵一句:“外強中干,嗯?陽萎怪,嗯?!” 等到天色終于大亮的時候,薄野景行歇半天才發現一個問題:“怎么是你?!” 江清流一改平日的正道大俠形象,用力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栽贓給我,嗯?!” 她肌膚異常細嫩,一掌下去就是大片紅痕。薄野景行見他確實是氣急敗壞,趕緊捂著屁|股,她還妄圖解釋:“咳咳,也不完全是栽贓,老夫只是上個雙保險嘛,呵呵?!?/br> 江清流又一巴掌打下去,簡直是揍死她的心都有了!媽的你們全家這么上雙保險??!——什么叫一世英明毀于一旦,他算是明白了! 當然,他生氣也不是沒有由來的——自己堂堂一個武林盟主,不僅被這個老賊給上了,更可氣的是居然還是因為上錯了…… 嗯……為什么總覺得這句話哪里不對…… 而更不對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齊大推門進來的時候,見紗帳低垂,床上一片凌亂。而他們素來坐懷不亂的莊主,正衣裳不整地摁著某人打屁|股…… oh,no! ☆、第22章 糾結的前輩(補齊) 第二十二章:糾結的前輩 江清流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還得強打起精神查案。他派了些人走訪附近的民眾,打探林小詩的下落。再者如果是外人所為,總會有些可疑之人出沒。 吃午飯的時候他還有些心不在焉,薄野景行估計還在睡覺,也沒出來。齊大在知道自己的貞|cao昨晚躲過一劫之后,決定以后每次睡覺都在門板上貼上指示牌,上書莊主今晚睡隔壁。 江清流草草應付著賀雷、賀豹幾人之人,讓催雪用陳年老酒化了碗胭脂露到薄野景行房間里。等到吃完午飯,去到薄野景行房間的時候,就見薄野景行正嬉皮笑臉地扯著催雪:“少俠,老夫一看你就是骨骼驚奇、天資聰穎的不世奇才。有沒有興趣跟老夫生個孩子???” …… 江清流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催雪見到他,跟見了救星似的,借口倒茶,撒丫子就跑。江清流一拍桌子,薄野景行立刻一臉前輩高人的嚴肅模樣:“江盟主,匆忙而至,有何要事???!” 江清流拿指頭指了她半天,最后一拂袖子,在桌邊坐下來這老賊無恥慣了的,何必同她置氣。他深呼吸,最后猛然又是一拍桌子,怒而躍起:“催雪才那么點大個孩子,你究竟有沒有人性?!” 薄野景行一臉滄桑地摸了摸他的頭:“你們在老夫面前,哪個不是點大個孩子。挑誰又有何區別來?” …… 江清流再度深呼吸,決定跟她認真談談:“薄野景行,你老實告訴我,到底又在思謀著干什么壞事!” 薄野景行一臉正直:“老夫在江家地牢三十年,已然看破紅塵,怨僧會、愛別離,不過是紅塵業障。老夫已然盡數放下?!?/br> 她說這一番話,簡直比少林寺的大德高僧還要寶相莊嚴,江清流將信將疑:“那你為何執意要生個孩子?” 薄野景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臉超然物外的淡泊之意:“寒音谷雖然不在了,但師門武學不能斷送在老夫手中。老夫自然希望能有繼承人,將一身所學代代相傳?!?/br> 江清流微瞇起眼睛:“真的?” 薄野景行起身,一臉嚴肅地拱手:“老夫恐時日無多,平生夙愿,還請江盟主成全?!?/br> 江清流逼視她,見她一臉風輕云淡地坦然,又有些相信。畢竟這老賊這么大年紀,仇家恐都死得差不多了。且她如今這般模樣,寒音谷也早已滿門被屠,她單人雙手,又能生起什么風浪?! 想罷,他神色雖仍然嚴肅,聲音卻緩和了些:“你既然跟在江某身邊,便需注意名聲,仍是邪魔歪道的作風可不成?!?/br> 薄野景行嘆了口氣:“是老夫太過急躁了?!?/br> 江清流也不再多說,上得榻來,仍然趁著午休時間先同她練功。為了孩子,薄野景行還是表示了一下關心:“賀飛虎的案子查得怎么樣了?” 江清流微微皺眉:“殺人取頭,不像賀家兄弟所為。一則,我向飛鷹寨的幫眾打聽過,賀氏兄弟雖然不睦,平素對賀飛虎倒也頗多敬畏。二則,如果他們殺人取頭,必然是為了蒙騙后來查案之人,鋪陳線索,轉移視線??删臀矣^來,賀氏兄弟,不像是如此窮兇極惡之輩?!?/br> 薄野景行就比他坦誠得多:“幾個慫人,既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腦子?!?/br> 江清流瞪了她一眼:“含蓄點!” 薄野景行應了一聲,改口道:“他們雖行走江湖,但也是心思單純、謹小慎微之人,斷不至如此?!?/br> “……”江清流決定略過他的話,只當為自己梳理思路,又接著道,“倒是這個林小詩極為可疑。林小詩是賀飛虎的填房,兩人成親十二年,幫眾一致稱贊她與賀飛虎相敬如賓、恩愛有加。賀氏幾兄弟也紛紛表示她溫柔嫻淑,整個飛鷹寨上下,竟然說不出一處她的是非來。這樣一個人,簡直不像活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