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第二天他就命人聯絡了商天良。商天良跟商心父女不和,江清流也很有技巧,剛好在商天良到來的前一天送走商心,避免父女二人見面。 商天良來就不看什么恩怨情仇恨了——他只看銀子。江清流面對他也坦誠了許多,雖然是白道中人,但面對薄野景行這種家伙,他實在不用太過仁慈。 ——他已經仁慈過了,結果就是差點被那家伙一掌打死。 “我要你將他的性命控制在一年以內?!鄙烫炝紴楸∫熬靶邪堰^脈之后,江清流開門見山。商天良年過半百,若是銀錢足夠的時候,他待人更十分善良,稱得上仙風道骨:“這個人骨骼清奇,經脈韌性異于常人,且脈不辨陰陽,體質十分奇怪。按理若平常人服食長生丸這許多年,哪里還有生理……” 江清流打斷他:“我不要聽這些?!?/br> 商天良突然表情一變,竟然帶了幾分討好之色:“他體質特殊,白白毒死實在是太可惜啦。江盟主不如將他賣給我。價格好商量?!?/br> 江清流不悅:“幾日不見,商神醫也不如以往坦誠了?!?/br> 商天良一笑:“我自有辦法讓他乖乖地跟著江盟主,一年之后再談這筆買賣不遲。屆時商某終身免費為江家救治傷病者,如何?” 江清流還是有些心動,畢竟混跡江湖,難免有個流血受傷的時候。他不置可否:“談談前半句的想法?!?/br> 商天良跟江清流商談了一個時辰,本來還有許多細節需要確定,但江清流也身體不適,他只好自己拿主意。薄野景行是在深夜時分被人運走的,走時他長生丸毒癮發作,無法反抗。 他意識一直都很清醒,還問江清流:“你們準備把老夫弄到哪里去?” 江清流目光帶笑:“你猜?” 他連伸出手都做不到,就這么被商天良抬走了。 但不得不說,江盟主對商天良太過放心了。 等到一個月之后,商天良將人送回來的時候,江清流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被裝在一個圓形金漆的盒子里送過來的。 盒子乃香樟木所制,雕云畫山,鏤刻精美,香氣馥郁。 江隱天以為是什么東西,把連族長帶長老各種主事共計六十一人全部召開廳里。整個聚賢廳卻安靜得落針可聞。大家屏住呼吸,盒子旁邊長身而立的商天良略一揮手,兩個服飾華美、動作優雅的侍婢便解開盒子上系成蝴蝶結模樣的大紅鍛帶,將盒蓋打開。那動作非常輕,仿佛害怕驚動一場好夢。 盒蓋打開,只見盒內鮮亮的紅綢之上,一女子蜷縮熟睡。她青絲鋪散在艷麗的紅綢之上,如同流淌的濃墨。身上只著薄薄的春衫,白色的薄衣將完美的身段曲線半藏半露,如同含蕊將吐的百合花。 她的雪腕護在胸口,紅綢襯著肌膚,比美玉更晶瑩通透。 她以嬰兒剛出母胎的姿勢沉睡,只看見一個側臉,卻已覺必是風華絕代。而在盒子打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酒香已然噴薄而出,充斥著整個聚賢廳。 大家都無語了,江盟主吐血了。 有時候你永遠不能太過輕信重利的人,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他能把你純良正直的心思歪曲成什么樣子…… ☆、第5章 飼養手冊(附通知) 第五章:飼養手冊 整個聚賢廳一片死寂,江盟主簡直是一臉血。 偏偏商天良還在那里得意洋洋:“如何?我敢保證,整個武林找不到第二個如此完美品相的貨色?!?/br> 江清流在諸位長輩、宗親的目光下,把商天良拉到一邊。他幾乎咬碎銅牙:“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把我的意思理解成了什么?” 商天良拍拍他的肩,一臉“都是男人我懂的”的表情:“不就是他不跟乖乖從了江盟主嗎。江盟主白道中人,要名聲,這點我懂的?!?/br> 你懂你妹?。?! 江清流絕倒! 聚賢廳里還安靜著,半天族長江隱天終于出聲:“清流,我們江家子弟,不能沉迷聲色。你這要傳出去,成何體統?” 江清流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人,真個肺都氣炸了。他還得保持冷靜:“族長,此事乃一場誤會。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體內儲著清流殘象神功第九層的內力。一年之后,待得清流調養好經脈,也許有望恢復內力?!?/br> 他這么一說,江隱天還是非常重視。畢竟現在對于江家而言,最重要的事不是薄野景行逃跑了,而是繼承人。 江家每任繼承人都是閉關培養十五年,然后十年歷練。這些基礎、人脈與聲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建立起來的。 江清流若是有望恢復武功,自然是再好不過。而江清流是個謹慎的人,商心的意思是半年之內他的經脈可以調養好,他給出一年。而且也只是“有望”恢復。 江隱天松了一口氣,凡事有一點希望,總是好事。 這時候商天良冷哼了一聲,似乎對于這些俠道中人做事,非要找個冠冕堂皇的說辭這種做法極為不屑。江清流也懶得跟他理論:“商神醫,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個多月你干了什么?” 商天良鼻孔朝天,似乎這等成就眼前凡人已不能懂:“老夫已為她伐骨洗髓……” 他正打算吹噓一通,江清流已經將他趕到聚賢廳外:“商、天、良,一年之內我不想見到你,更不想聽你說一個字,明白?” 商天良氣急敗壞:“虧你還自認是武林盟主,你可知她現在……” 江清流揚起巴掌,他就閉了嘴。別看他現在內力全失,好歹也是武林盟主。哪怕不拼內力拼招式,商天良也肯定要吃虧。 他悻悻地住了嘴。 江清流也不想跟他多說:“多少錢?” 商天良豎了一根指頭,江清流睨他:“一千兩?” 商天良搖搖頭,江清流深吸一口氣:“一萬兩?” 商天良仍然搖頭,江清流終于爆發了:“你還想要十萬兩?” 商天良雙眼犯光:“黃金!” 江清流立刻轉頭吩咐:“催雪,把這個瘋子趕出去,從今以后不許他踏入沉碧山莊一步!” “江清流,還說什么武林盟主,我x你八輩祖宗……”商天良在外面破口大罵,江清流不勝其煩,終于讓單晚嬋塞給了他一萬兩銀子。商天良還不愿走,最后在管家向他演示了一遍沉碧山莊對于無賴的解決流程之后,他終于一邊揚言要炸毀這該死的破莊,一邊拿著一萬兩銀子走了。 這事江清流總不能讓族里掏腰包,江家各宗族每個月都會向族長所在的這一支交納一部分銀子,以負責繼承人用度。在江湖上,沒有哪個大俠會為花錢的事情發愁。最根本的原因是沒有哪個大俠會讓人看出他在為錢的事情發愁。 遇上可心的朋友,一擲千金的事太正常不過了。尤其是江清流,能夠混到盟主這個位置,不管本人有多少實力,起碼與金錢的支撐是分不開的。 江清流本身沒有多少錢,他不過二十七歲,行走江湖的十二年除了努力樹立自己白道大俠的形象,除魔衛道以外,能做的事真的有限。 你看,他連兒子都沒有,別說錢了。 所以江清流個人并不十分富有。拿出這一萬兩,他身邊可就沒多少銀子了。單晚嬋倒是沒有說什么,江清流讓給,她也就命人支給商天良了。 這時候江清流在跟一派宗親解釋,單晚嬋便命人將盒子里的薄野景行先放回自己院子里。一個時辰之后,江清流進門時,盒子里的薄野景行已經睡在榻上。 單晚嬋坐在旁邊,江清流走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這個人于我還有用,暫時必須留著。但你不要多想?!?/br> 單晚嬋紅唇微抿:“夫君,晚嬋未過門之前,江家的嬤嬤一直教導晚嬋應該怎么作一個武林盟主的妻子?!彼c江清流成親數年,但是交心的時候不多。這時粉面含羞:“可是晚嬋想,夫君若真是沒有了武功,作回一個普通人,也是很好的?!?/br> 江清流嘆了口氣,雙手微握,那纖纖五指在掌手中柔若無骨:“這些年我總是東奔西走,辛苦你了。如今正好陪陪你?!?/br> 單晚嬋臉上帶了一絲笑,襯得容顏更是嬌美:“夫君……” 眼看著她無骨人似地倒進江清流懷里,榻上的人干咳了一聲:“無知。他在江湖行走十二年,又是個盟主那種出頭鳥。一旦失勢,你夫妻二人豈能安好?” 江清流看過去,就見床上的老家伙醒了。她被商天良改造了一番,竟然連聲音也變得非常細柔。這時候從床上坐將起來,有一種弱不勝衣的風姿。偏偏說的話卻一針見血:“你們這些女人,只顧著兒女私情,連命都可以不顧。哼,老夫倒也佩服?!?/br> 江清流沉下臉來,薄野景行的話當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他自知對單晚嬋有所虧欠,能哄她一時半刻的開心也是好的,如何忍心說破? 這家伙倒好,全無顧忌。 單晚嬋神色微黯,看向江清流的目光中便多了些擔憂。江清流嘆了口氣,輕輕拍拍她的手背:“不用擔心?!彼D而看向薄野景行,目光冷厲。薄野景行倒也識趣,哼了一聲,卷著被子躺好。 他如今這嬌滴滴的模樣,江清流倒是不好做什么了。他先把單晚嬋送回房間——二人雖然成親多年,卻一直沒有住在一塊。他們每個月同房的時間都需要族里的幾位長輩的精確計算。前些年是擔心江清流沉迷于女色,沾染兒女情長。這些年則是為了培育最優秀的宗子。 將單晚嬋送回房間之后,江清流回來就氣炸了肺——那個老賊居然又逃走了??! 他立刻命人四處搜捕,正跟管家說完話,回來時突然發現假山后露出一片衣角。他走過去,就見假山的孔洞里縮著一個人。 除了薄野景行還能有誰? 江清流大步走過去,見她瑟縮著靠在太湖石上,顯得極為疲倦的樣子。他本有心教訓一下這老賊,但是他也是江湖中人。識英雄重英雄一句話非是妄言。 當年的薄野景行,曾是多少江湖中人的惡夢。雖然江家將他囚于地牢三十年,常年喂食長生丸,但也不曾輕易折辱。 更何況她如今這弱不勝衣的模樣。 他一把將她扯起來,薄野景行搓搓手,干笑:“我沒跑,我就出來……賞賞魚。對,賞魚。想當年老夫縱橫江湖的時候,你爹都還穿開襠褲呢。老夫至于逃跑么,對吧?!?/br> 江清流也不說話,一直冷冷地瞅他。最后他終于干咳幾聲:“走了走了,回去吧?!?/br> 江清流終于說話:“薄野景行,再有下次,我必殺你?!?/br> 薄野景行仍然往前走,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晚飯江清流跟江隱天諸人一起吃,江家是個大族。旺族有五代而分的說法,但江家是個例外。這里所有的分支跟嫡系都祭同一個祖廟。只是分不同的宗祠。 也正因為江家嫡系這一支這么多年來在江湖中不可動搖的地位,江家從商的人非常多。幾乎所有的商鋪都由嫡系這一支代為照看。哪怕是綠林好漢也不會輕易為難。 這些宗親之間,當然經常來往。 一頓飯吃罷,已經是酉時過半。江清流回到小院,見薄野景行的飯菜擺在小幾上,一口未動。 他倒是有些稀奇:“今日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br> 薄野景行卷著被子坐在床上,長發淌了一肩:“這屋子好冷?!?/br> 江清流見他臉色發白,還是比較當回事。畢竟他的內力在薄野景行體內,按理護體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他上前替薄野景行把脈,內力仍在,只是他身體是有些發冷,觸之溫涼。 他轉身從衣櫥里抱了床被子扔給他,是看在自己內力的份上:“四五的天氣,你這真是弱不禁風了啊?!?/br> 薄野景行沒說話,把這床被子也裹身上。江清流走出去時還沒忘叮囑:“先把飯吃了,在我取回內力之前你最好活著?!?/br> 薄野景行應了一下,似乎又睡著了。 第二天,江清流進到他房間,見飯菜還原封不動地擺在小幾上。他眉頭微皺,走到床前,只見薄野景行面色酡紅,唇色卻發白。再一摸額頭,熱得燙手。 該死的,他生病了! 江清流命人去請了大夫,但是請過四五位,一把完脈就丟下一句另請高明。藥方子都沒開。 最后還是葉大夫說了實話:“江盟主,這位姑娘的脈象極為古怪,正常的大夫開不了藥。這城里葉某說了這話,你也就不必請其他大夫了?!?/br> 江清流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他在商天良送人過來的香樟木盒子里一陣翻找。好在商天良還不算是太不靠譜。香樟木盒子里還放著一包花種、一個枕頭大小的紫玉盒子,里面各色藥丸如珍珠般晶瑩潤澤。旁邊還放著一本飼養手冊! 江清流:…… ☆、第6章 小過節 第六章:小過節 枕頭大的紫玉盒子里,各種藥丸以小格子分開,香氣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