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曹誠很夠哥們,“沒事兒,你喜歡吃就行,我什么都能吃?!?/br> 郭建軍忍不住說:“怎么就不問問我喜歡吃什么?” 曹誠特別從善如流,“郭哥喜歡吃什么?”問完還不忘積極推銷自己哥們廚藝,“小朱的手藝可好了,做的菜比許多飯店里都好吃?!?/br> 郭建軍咧了咧嘴,“那我可點菜了啊?!边@句話后,郭大胃一口氣報了二十多個菜名。到地方買衣服,曹誠跳下車,沖他比了比大拇指,“郭哥,你牛!”能把川菜名如數家珍的報出來,不是吃貨誰辦得到啊。 朱文軒在手機上記下菜名,備注上需要買的食材。郭建軍本來是逗他玩兒的,可看他當真了,還一副‘你說的這些菜我都會做’的平靜樣子,口水嘩啦啦流,湊過去問:“喂,你真的都會做???” 那可是醬爆牛rou炒扁豆,獨蒜爆炒鱔魚段,嫩滑咸鮮之麻辣豆花魚……好吧,他報的菜都是挑名字長的隨便報的,可要不要這么風輕云淡我是大廚我怕誰的樣子啊。 朱文軒停下,認真問道:“都做的話會不會吃不完?” 郭建軍眼睛都亮了,“這么說你都會做咯?”小老板果然賢惠,簡直是家居必備小能手。不僅廚藝好,還會收拾屋子,唔,最重要的是聲音還特別好聽。 郭建軍都快被他醉倒了,“吃不完沒關系,這次不做那么多,留一些下次做?!彼獜氐谉o視小老板花骨朵兒似的性子和不會賺錢的笨腦子,打好關系,以后多多蹭飯。 朱文軒抽了抽嘴角,但還是很認真的在菜譜上劃掉三分之二,備注了一個‘下次再做’。郭建軍看到那幾個字,手癢的巴不得把他抓過來,揉開他的鍋蓋頭,看看底下的飽滿額頭,真真是個貼心小棉襖。 兩人這么一耽擱,曹誠已經穿著新衣服從店里出來了,大夾克,大路貨,穿上立馬變糙漢子了。朱文軒被他這身行頭逗樂了,說:“像開摩托車的?!?/br> 小鎮上有專門開摩托車拉客的,比三輪車要貴三分之一價錢,但勝在速度快。摩托車司機就愛穿夾克。 曹誠無語,“你知道這衣服多少錢嗎?” “多少?”朱文軒回來的時候,是把衣服全帶上的,所以,回來并不缺衣服穿他也就沒買過。之前他打聽鎮上的生意,也只是大概逛了一下服裝店而已。 曹誠說:“二百七!”廣州那邊的服裝批發市場,這樣的衣服二百七他可以買四件了!“太黑了,而且這質量和版型,都快趕上殘次品了啊?!?/br> 郭建軍倒是習慣了這邊的行情,說:“估計是看你出得起錢,這衣服講價可以講到二百三?!钡朐俦阋司筒豢赡芰?,小鎮的服裝都是在成都批發的,成都批發商還得從中賺一筆呢。 有朱文軒在,買菜被安排的很妥當,從菜市場這頭進去,一路買過去,就什么都買齊了,零零碎碎二十多種食材,一樣沒漏。郭建軍全程陪同,不得不感嘆一句:小老板的技能點全都加在生活上面了吧。 到家快一點了,朱大伯都把朱奶奶接到他家去吃飯去了。朱文軒跑過去看了看,見朱文霞的兒子張新陽在,朱奶奶和大伯母正逗著他玩兒,就放心回去做飯了。 要做的菜比較多,曹誠和郭建軍也自覺幫忙。朱文軒還是買了大腸回來,本來打算自己洗的,可沒想到郭建軍洗這個也很拿手。 朱文軒看他拎著頭翻個口灌水進去就把一整條腸子反了個轉,頓時對他刮目道:“厲害啊你?!?/br> 郭建軍臉上的表情酷酷的,對手上氣味不好聞的大腸相當淡定,“我看殺豬匠都是這么弄的?!彼苷f他聽見曹誠一個勁兒慫恿小老板買大腸的時候也很想跟著一起慫恿的嗎? 火爆肥腸、紅燒肥腸、干煸肥腸、泡椒肥腸、酸菜肥腸、粉蒸肥腸各種肥腸他都很愛??! 朱文軒很久沒有跟朋友這樣熱鬧過了,下廚的欲望節節攀升。等曹誠削好土豆放菜板上后,他把菜刀往空中拋了兩圈半,接住刀把,然后當當當切了起來。 曹誠眼睛都瞪圓了,憋了半天才爆了句粗口,“臥槽!你丫真是廚子轉世啊?!?/br> 朱文軒哈哈哈笑,他當初愣頭青的想做飯的樣子帥一點,沒少下功夫,可惜,等他練成后,付宏斌已經不咋回家吃飯了。 郭建軍蹲在地上剝獨蒜,聽見他開懷的笑聲,耳朵都快醉暈了。 小老板的音色不是很清亮那種,而是寬廣醇厚的中度音,能包容萬象、撫平人心。突然這么敞開了大笑,音域都變了幾個層次,一疊一疊的不斷往上攀,跟放電似的,一下就把人電倒了,而且電流還在不斷加強。 麻醉感從腳底串起,帶著歡愉興奮,蹭蹭蹭沒一會兒就到頂了。郭建軍用手背揉了揉耳朵,要命的發現他竟然來勁了! ☆、第十八章 意外表白 朱文軒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大巴車外不斷倒退的郁蔥蒼綠,滿心沉墜。出了這條長長的隧道,就意味著離開家鄉了。比起以往每次離家的心情,他這次顯得尤為倉皇無措。 雖然只是離開幾天而已,但因為目的地是那個才訣別了不到兩個月并且在訣別之前狠狠發誓再也不會回去的地方,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樣的心態去面對,甚至連到時候該有什么樣的表情都不知道。 朱文軒有點后悔,昨天晚上,他就不該被郭建軍和曹誠一左一右、一邊胡吃海喝一邊天花亂墜的游說攻陷下。 什么勞什子從廣州進貨在鎮上開一家服裝店,成本會比從成都進貨更低,可供選擇的服裝樣式會更多,可賺的利潤空間會更大,他寧愿換個賺錢方法或者不要那么大利潤,也不愿意再次踏上那片土地了好么? 想著還要回去,朱文軒就覺得糟心不已。 大巴車已經高速行駛快一個小時了,車上乘客睡到一大片,連旁邊的郭建軍和前座的曹誠也都低鼾綿長。昨晚上這兩人話鋒一致,勸他的同時也沒少相見恨晚哥兩兒好啊一杯接著一杯干,這會兒一個睡得比一個死。 朱文軒在心里嘆氣,事情到底是怎么發展成這樣的?他怎么就糊里糊涂跟著上車了呢?認真回憶了一遍昨天發生的事情,朱文軒發現:一切好像都是從曹誠在鎮上新買的那件二百七的夾克開始的。 他們吃過中午飯,睡醒午覺,神清氣爽的開車去流沙河撈魚。曹誠跟郭建軍分工明確,一個撒網一個趕魚。撒網是個技術活兒,曹誠干不了,只有挽著褲腿撒丫子在河里踩水,替郭建軍把上游的魚群趕到漁網里去。 可能是覺得新鮮好玩兒,過程里曹誠踩歡了,笑得牙槽都露出來了,結果樂極生悲,郭建軍收網的時候,他激動的手舞足蹈,然后“啊”了一聲一屁股坐河里去了。 所以,回來的時候,他們除了拎著小半桶半只手掌長一指半粗的小魚和一網小蝦米,還拎了一件被水泡得不成樣兒的夾克。 曹誠氣憤,“簡直是劣質產品!” 隨后,他就開始巴拉巴拉吐糟個不停,從這邊的衣服多么土氣!劣質!昂貴!到廣州那邊的衣服多么潮流!高質!便宜!一堆按件數都可以!再到小朱如果你在這邊開個服裝店去廣州進貨,生意肯定興??!數錢數到手抽筋! 最后,曹誠一臉做著好多錢的白日夢的表情,嘎嘎嘎笑著總結:“干吧小朱,絕對賺錢?!?/br> 朱文軒不受誘惑,只聽到廣州那地方,他就直接撇嘴望天了……額,望花板。好吧,燈泡太亮,差點晃了他一眼的淚。趕緊低頭夾了一朵兒尚未開刨的南瓜花滾了雞蛋面糊裹著放進鍋里炸,油鍋滋滋響,很快便浮出一個黃里帶紅,還帶點翠兒的南瓜花團。 郭建軍吃得很快,先前放進去的只要有一面金黃就被他夾走了。 曹誠見任自己口水橫飛朱文軒都不為所動,不得已開始拉幫手,他撞了只顧吃的郭建軍一拐子,問:“郭哥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郭建軍是真的被朱文軒的‘炸功’驚艷了,全程嘴巴都沒停過,被點名了也是先吞了嘴里的幾片被炸酥脆的綠色葉子。 ——小老板說這個是花椒葉葉尖,有諸多食療功效,當然,對他來說就只一點,味道果真很贊! 騰出嘴巴說話了,郭建軍先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小老板如果我說我時刻準備著隨時可以替你干活兒以后都上你這兒蹭飯你覺得怎么樣?” 朱文軒以為他在開玩笑,加上喝了酒后很好說話的毛病,豪邁一爪子拍他肩上,笑得眉眼彎彎,“我覺得很好啊,你隨便蹭?!?/br> 郭大胃被他愉悅了。不僅東西好吃,帶著酒氣的小老板說話聲音有點拖拉,癡傻癡傻的也快把人醉暈了,所以他積極性一下提高,瞬間進入角色,出謀劃策狗頭軍師玩的簡直不能再得心應手! 他先對曹誠的建議表示贊同,然后條理清晰的說了幾條佐證的觀點,隨后表示自己有辦法聯系到兩家地理位置一級棒有轉讓意思的鋪面。 朱文軒在酒精作用下,別人跟他說什么,他都笑呵呵點頭。他其實并沒醉,只是反應遲了兩個節拍。所以,等他笑呵呵問郭建軍‘你剛剛說什么?’的時候,郭建軍已經和其中一家店鋪老板打通了電話,咨詢了是否真的要轉讓以及轉讓費是多少云云。 得到肯定答復和一個還算合理的價錢,又約好面談時間,郭軍師用‘你看我還是很有用處,不會白吃你家飯’的眼神道:“具體鋪面租金和轉讓費可以下來面談,裝修也不是問題,我認識鎮上專門給人裝修房子店鋪的,只要找好貨源,你想盡快開業半個月也能開起來?!?/br> 看得出當時郭建軍說那個話還是很有底氣的,所以,他當時是怎么回的?好像是親切拍著郭建軍肩膀,一副‘幸好有你’的表情夸了一句,“你是好人!” ——然后,事情就到了今天早上,曹誠歡快地催他起床,說:“到車上再睡,不然趕不上最早一班大巴車?!?/br> 朱文軒痛苦地睜開眼睛,問:“什么車???為什么我們要趕最早的一般大巴車???” 曹誠當時可能做了一個‘鄙視你,竟然臨陣脫逃了’的表情,但還迷糊著的朱文軒表示:他還沒睡醒,沒看清。 曹誠語氣不好,強硬拉他起來,說:“開店的事情我跟郭哥兩個人都商量好了,等到那邊看過進貨渠道和成本你再做決定?!?/br> “哎……”朱文軒嘆氣,他想他是真的閑不住,感覺整個人都廢了一樣,所以連曹誠都看不下去了,急著讓他找個正經事做。 拋開廣州那地方讓他不爽,其實,曹誠和郭建軍分析的那些利弊,他就算再不懂行也聽得出來這里面有利可賺。 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廣州是什么天氣,人群是什么打扮,地鐵從哪里到哪里,他都不用想就能在腦子里清洗呈現。而這些記憶被呈現出的第一時間,就都猛地對著他胸口撞了過來。關于他刻意不去想和努力想忘掉的某些記憶,洪潮一般,就那么來勢洶洶將他席卷,簡直勢不可擋。 朱文軒捂了捂胸口,眼里劃過措手不及的狼狽,他茫然不知,這些年究竟活得是個什么滋味。 很多年后,郭建軍都還能記得這天他在大巴車上,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所看到的這一幕。 ——外面的陽光打在車窗玻璃上,因為拉了一半的窗簾,陽光只有一束遺落了進來,正好灑在朱文軒疲憊無光的臉上。他沒戴眼鏡,頭靠在椅背上垂眸從縫隙里呆呆地望著窗外,哪怕陽光暖哄哄的掛在他柔順的睫毛上,也掩不住底下那雙憂郁醉人的眼睛。 郭建軍只覺得胸口有什么被彈了一記,他甚至像是能夠聽見一個屬于朱文軒的心碎安靜的哭聲,不撕心裂肺,只低低啜泣縈繞耳旁。 在理智回籠前,他的手指已經對著朱文軒伸了過去。 朱文軒正發著呆,手心突然被撓了一下,他嚇了一大跳,扭頭瞪過去,干嘛? 郭建軍覺得他鼓著眼睛虎著臉的表情很可愛,又撓了一記。朱文軒眼睛瞪得更大,像是不明白這人整么就突然‘調皮搗蛋’起來了,簡直不能更幼稚。 不過,話說這種小動作是不是有點耐人尋味啊。朱文軒眼里帶上了鄭色,可望他進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似乎看得出里面帶著笑意,還有微不可查的一絲溫柔。 原本只是‘調皮搗蛋’的小動作,立時變得曖昧起來。朱文軒臉上的熱氣不斷涌出,心跳都跟著亂成一團麻了。不過,也就那么一瞬,他很快就鎮定了,湊過去問:“你是要喝水嗎?” 郭建軍身子僵硬,小老板好聽的聲音幾乎是貼著他耳朵闖進去的,溫熱的氣息噴到耳朵上,軟綿綿的耳絨毛全都顫栗了。他放在椅子上靠外面的那只手,猛地握成拳。 臥槽!要不要這么性感! 耳邊說悄悄話什么的,好吃不消??! 郭建軍不敢接話,他怕一開口嘴巴就哆嗦。 朱文軒奇怪,又問了一次,“你是不是要喝水?” 臥槽!臥槽!臥槽! 小心臟蹦出來之前,郭建軍先一步湊過去,在他嘴角上親了一口,壓迫似的把人擠到窗戶上貼著,餓狼一般問:“你要不要跟我試試?” 朱文軒呆滯著眼睛望著他,完全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轉了轉眼珠子,變了神色,咬牙切齒地道:“你丫發什么瘋?” 郭建軍不答,只沉著看他。 兩人針鋒相對,眼神碰撞,一個表情兇狠,一個一臉憤怒,可都默契地不想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你瞪我、我瞪你鼻子都快湊一起去了。 朱文軒又羞又惱,臉紅的不成樣兒。他不是害羞,只是生氣,那這種事開玩笑很好玩兒嗎? 郭建軍盯著他不同于自己粗糙黝黑的皮膚看了一會兒,心里古怪,其實小老板不戴眼鏡很帥啊,就是不知道掀開鍋蓋頭會不會更帥? 這么想著,郭建軍就伸手將他額前的頭發撥開。 朱文軒在底下踩了他一腳,“郭建軍你丫的找事兒呢?!敝暗暮糜∠罂梢援斉笥咽裁吹慕y統碎成渣渣!沒語言做不了朋友還是相忘江湖的好! 朱文軒其實有想過,郭建軍可能已經知道他的性向了。畢竟,那次他跟郭建軍一起睡,喊了付宏斌的名字,就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如果說郭建軍當時還有懷疑,并不敢確定的話,那曹誠來的時候,指著他鼻子罵出的種種,基本只要不是傻子都該明白了。 朱文軒還是忐忑過的,郭建軍會不會看不起他?或者直接當他是變態? 可后面,郭建軍的表現并無別扭,朱文軒還松了一口氣。也許大家認識時間不長,對彼此了解也不多,可郭建軍是他回鄉后,第一個接觸到的同齡人。郭建軍比他豁達的性子和各種能干,都讓他佩服不已,他是很愿意和郭建軍做朋友的。 但,先前郭建軍的舉動,讓他失望至極,怒不可歇。 你郭建軍把我朱文軒當成什么了? 以為我在外面被一個男人愚弄了,所以人傻可欺,能隨便你捏扁搓圓? 郭建軍看到撥開鍋蓋頭的朱文軒呆了一瞬,突然放下手,回自己位置上坐好。 朱文軒瞪了他一眼,看隔壁有人在小聲說話,就扭開腦袋往著窗子外面看。 這邊郭建軍第一次不是因為小老板的音聲激動了,他整個小心臟都在砰砰砰跳個不停,歡快的就像在說:這個帥哦這個帥哦。 小老板原來不是書呆子模樣兒啊,沒了鍋蓋頭竟然看上去會有溫潤如玉的感覺。那雙眼睛平時帶著黑框眼鏡,不倫不類丑不拉幾的,可因為聲音實在好聽,他一直都舍不得放過。 對,他就是舍不得放過朱文軒。 其實第一次聽到朱文軒說話的時候,他就想著:這人聲音這么順耳,要是也喜歡男人,他說什么也是要追一追的。 郭建軍自認為不是一個看外表找對象的人,即使他有音控情節,但他也極力不讓自己以聲取人??蓢L試了許多次,如果對方聲音真的不合他的意,他實在是提不起半點超過友誼之外的興趣,更嚴重點的,如果對方聲音超級難聽,他想和人做朋友恐怕都有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