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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自己左手上的紋理, 想到胥歲寒骨節分明的一雙好手,淡笑道:“他的手,我認得出來。很早之前,他是十三皇子的時候, 看不清臉,但那手, 我便覺得熟悉。我那時沒認出來是他, 第一次栽了跟斗。那他再假扮成何岑時, 我怎么會看不出呢?” 秀兒想到了她在涼北口的帳中, 面上如此平靜, 有時候還會主動和“何岑”說話。 “公主為何不戳破他?” “因為……我也不夠痛快?!泵髅髦朗撬?,又偏偏不忍心戳穿他。她知道自己無法與作為胥歲寒的他好好說話,胥歲寒太壞了, 她一想起他從前做的種種, 便會毛骨悚然。 倒不如自欺欺人, 就當他是何大夫吧…… “秀兒, 你不用來做說客,我如今不想同他有一點兒瓜葛了?!?/br> 秀兒嘆了一聲氣,道:“公主和他分開后,每日神色抑郁, 少了往日的笑。秀兒以為,讓你們重歸于好,公主便能開心了?!?/br> 柏清清無奈一笑:“當然不會?!?/br> 重歸于好……那是絕無可能了的。 “你讓他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彼龂诟赖?。 秀兒皺著眉頭點點頭,聽話地走了出去。 柏清清也嘆氣,將被子裹得更緊,自己身子還是有些冷,幾層厚棉被都不管用。 —————— 院子里沒了生機,寒冬過去,從前種的那些花草都枯萎了,胥歲寒站在一片蕭索之中,寒風呼嘯,刮過他俊秀濃黑的眉毛,經過一夜,眉間已染上了點點冰霜,他仍舊未動。 秀兒從里面走出,跑向他。 “她怎么樣了?”他啞著嗓子問道。 “公主醒了?!彼?。 “那我……” 秀兒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地說:“公主不愿見你,公子請回吧,她讓你以后都不要來了?!?/br> 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臉上沒有起什么大波動,高挺的鼻梁在凌晨半亮半暗的天色下,投出一抹孤寂的影。 “讓她多休息吧?!彼?。 這時,一個黑衣男子從門口進來,跪在胥歲寒的身前,小聲說了什么。 胥歲寒聽后,眉頭一凜,頓時反應過來:“即刻回宮?!?/br> 主仆二人便匆忙地離開了。 秀兒留在院子中,看那天邊漸漸灑出微弱的日光,照在人的身上,也毫無溫暖的感覺。她不住地嘆氣,替公主擔憂。 —————— 皇宮中,大殿前空曠無人,偶爾走過一列懶散巡邏的侍衛。朝廷從除夕開始便放了元日休假,今日正月初三,照例也不早朝。 “太子殿下,您總算來了?!贝筇O劉公公走到胥歲寒面前,神色慌亂。 “皇上呢?”他沉聲問道。 “在寢宮呢?!眲⒐?,“昨日剛從朱顏宮搬回來,說是麗妃娘娘有孕,不宜侍寢,再住下去恐害了腹中胎兒?!?/br> 胥歲寒快步走去,嘴角掛了一抹難以捉摸的笑。 “皇上急著召你去,皇上他今早就突然……”劉公公說不下去,掏出帕子,裝作嗚咽。 胥歲寒后面跟著的侍衛皆瞟了劉公公一眼,也未多給臉色。 “我知道了?!瘪銡q寒朝皇帝寢宮而去,臉上平靜,他驀然想起了什么,劃過一絲冷笑,對束青道,“去將麗妃娘娘請過來,就說最后一刻了,娘娘不怕我亂做手腳嗎?她會懂的?!?/br> 皇上臨終,要召的只會是太子,但身為最受寵愛的妃子,她絕不會坐以待斃,一定在想什么法子來,討得皇帝最后一句保她的承諾。 胥歲寒冷笑,倒不用她費盡心機,他給她個機會。 束青迅速朝朱顏宮去了。 這邊的胥歲寒,腳步慢了下來,不管劉公公在耳邊如何催促,他走到了皇帝寢宮,卻遲遲未進。 一直等到步絲乘轎攆過來,她慌忙下了轎攆,看到胥歲寒后,面色一緊,紅唇動了動:“你為何不進去?” 胥歲寒輕笑:“等娘娘來,娘娘不是最忌憚我了嗎?今日我便讓娘娘也聽聽,皇上最后有什么遺言?!?/br> “你!”步絲指著他,“竟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br> “江山瞬息萬變,馬上便會易手,你苦苦為了我父皇,真是一片真情吶?!彼プ∷氖滞?,將她拉了進來。 寢宮最外的殿里,跪著長長一排太醫院的太醫,他們滿頭是汗,跪得頭磕碰了地。 胥歲寒冷眼旁觀著,拉步絲進去了,手上的力道極大,步絲一介女流,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娘娘之后可要好好看著了,我父皇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或許都對你有益處?!彼麑χ淅湫Φ?,將她推到了屏風后,自己則進了最里面的寢殿。 屏風的位置極其巧妙,里頭的人難以察覺出屏風外有人,而那人也正好能聽見里面人說的話。 胥歲寒朝病床上的老皇帝走去。 老皇帝半抬起臃腫的眼皮子,吃力地動了動嘴:“你來了?” “是,父皇?!瘪銡q寒始終帶笑。 老皇帝顫巍巍地抬起浮腫的手,去觸碰他:“你走近點?!?/br> 胥歲寒聽后,走近了一些,但沒扶皇帝的手。 “朕昨日身體還好,今日怎么就……”皇帝吐出了唾沫,道,“找你過來,朕先交代了,若是朕此次能度過,便再晚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