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仲林不是大圣人，曾經或許是無私地為大榮奉獻，但那也是為了邊關的百姓減少西域人的侵擾。他顧家如今敗落成這樣了，該死的都死了，沒死的也茍延殘喘。

    而皇帝連口糧都撥得摳搜，甚至懷疑顧家的忠心。讓他再唯唯諾諾地對當今圣上，他顧仲林有骨氣，是絕不會心甘情愿的。

    國無明君，身為一個臣子，有護百姓之心，還有害主之心。顧仲林是矛盾的，但他手里還存著底牌，以防世道不測……

    漪娘也沒有感到驚訝，平淡地應了，重新戴回了老嬤嬤的面具。

    她走了后，顧仲林研磨，握起毛筆，給寧州的沈王寫一封信。

    他在京都這幾日，對朝廷了解更多。沈濮與他幾日便互通書信，以交換信息。

    沈兄。

    他寫道：近來我在京都，糧草衣物的事情得到了解決。我還見到了吾侄襄煜，他很好，長高了許多，有你當年八九分影子。

    他先寫了些瑣碎的小事，以慰藉沈濮對沈襄煜的思念以及對顧家軍的憂慮。

    而后，他才寫到正事：西域人前幾月在京都行商，其中商人還送了一個西域女，被皇上納入后宮，擾亂朝政。西域心懷不軌，西域女對皇上下毒，此事體大，仲林故此隱瞞未發。

    ……

    襄煜還未明知自己身負重任，仲林日后再與他密探。

    用這一句收尾后，他注上名字，喚了一個小將進來。

    “你去把密信，寄給沈王?！鳖欀倭植钋菜?，“同之前一樣，一定不要被人發現?！?/br>
    小將跪下鄭重道：“是，將軍?！彪S后把信揣進懷里，匆匆離開。

    做完這些，顧仲林這才舒了一口氣，他敲打著自己癱軟的膝蓋。

    “將軍?！币粋€家仆進來稟報，“有一個小廝找您，說是東胡公主的隨從?！?/br>
    “東胡公主？”他雙眉凝住，東胡與他素來沒有什么交往，那公主又有何事，要派隨從來找他呢？

    但他還是說：“讓他進來吧?！?/br>
    “是?！奔移统鋈ソ心莻€隨從。

    不到片刻，那隨從跑跳著進了書房，腿腳靈活敏捷。

    “你是東胡公主的人？”顧仲林問道。

    喜茶行禮道：“是，將軍，公主今日讓我帶話給你?！?/br>
    “帶什么話？”

    喜茶：“我家公主說，如果將軍尋不到云念的話，她可以讓我帶你去?！?/br>
    顧仲林站起身，膝蓋微屈，下半身腿在隱隱發抖。他駭怪道：“東胡公主，怎么會知道念兒？”

    而且，似是還知道念兒和他的關系！

    喜茶不急不緩地說道：“公主與云念相識已久，曾好心救過他一命。從云念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世。將軍不必顧忌，我家公主沒有害顧家的心思，她希望你找到云念，和他們談談?！?/br>
    “這樣?！鳖欀倭粥?，這個東胡公主，有些不簡單……

    不過她這樣做，是在幫他，如今找不到云念，他姑且相信一次這小廝。

    于是，他道：“替我多謝你家公主，請你指路吧?！?/br>
    第41章 想通   配得上那個位置

    早市。

    家里的米吃完了, 云念買了小袋米回來。

    他回了院子，柏清清派來的隨從們輪流保護他們好幾日，現在正好回去休息。

    云念拿了一個盆子, 水槽里放著水，再把米倒了進去，洗了洗米。

    最后撈出米, 他用淘米水洗了把臉。

    清秀的臉還在長開, 五官顯出分明，晨光熹微，照在他半邊側臉上，沾在額頭發絲上的水珠閃著碎光。

    他扶云不深起床洗漱, 又去熬粥。

    過了小半時辰。

    粥熬到軟得黏糊，云念才舀了一碗粥, 給云不深送去。

    云不深病重在床, 咳得厲害, 根本咽不下一點硬的食物。云念盡量把粥熬到最軟, 讓他容易吞下一點。

    “外公, 喝粥了?！痹颇疃肆四峭氚字?，遞給了云不深。

    云不深坐在床邊，佝僂著奇瘦的背, 整個人像一塊干枯的老木頭。

    他問道：“小子, 你喝過了嗎？”

    “喝過了?！痹颇蠲娌桓纳氐? 鍋里還留一點粥, 等云不深喝飽后，他才去把剩下的喝掉。

    “又撒謊?！彼畔掳字?，要還給云念，“你先給我喝了, 餓著肚子還逞強?！?/br>
    云念忙道：“鍋里還有，我看你喝完，就馬上去喝?！?/br>
    他把碗又放進了云不深的手里，云不深使不出什么力氣，白粥顫抖著遞到自己嘴邊。

    白粥熬被軟爛，冒著熱氣。他還未碰到碗沿，僅僅聞了那熱氣，便立刻變了臉色。

    他扔了碗，guntang的粥灑在地上，熱氣還未消。

    “外公！”云念急聲道。

    “這粥有毒！全部都給我倒掉！”云不深驚得抽搐起來，干裂的手還在發抖。

    “怎么會？”云念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口，這米明明是他今早在集市買的。雖然問了一個從前沒買過的老婆婆買的米，但……

    難道，那個老婆婆要害他們??？

    這一刻，云念呆滯了。

    “小子，看來，是有人要害你性命了?！痹撇簧钗兆∽约旱氖?，呼了口氣又咳嗽起來。

    云念問道：“難道是他？”

    前幾日掐住他脖頸的那個……可怕的人？

    云不深搖了搖頭，道：“那家伙狠是狠，若要殺你，不會如此折騰。但不排除他知道，等著借刀殺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