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發髻自然不會是由嘉慧長公主來梳,畢竟,這位長公主自己平日里還得依靠底下人伺候呢,她所負責的,也不過是將頭發給梳順,做個儀式罷了。 被請來與吉祥梳頭上妝的,據說還是果親王妃花了大力氣從后宮里找出來的一位老宮人,這一位老宮人,手藝十分精湛,據說連嘉慧長公主出嫁,都是這位老宮人給打扮的。 當然,可想而知對方的年紀了。 吉祥看著對方顫顫巍巍拿著梳子的手,心里只覺得別扭,也覺得,這位老宮人這副老態龍鐘之樣,能將發髻給她梳上,能把妝容畫好嗎。 但是這會兒,作為新嫁娘,屋里又有這么多人,吉祥卻是不好開口質疑,她只能夠閉上眼睛,任由老宮人替她收拾。 吉祥的頭發,被全部梳到了后邊,還未等到她睜開眼睛,卻是突然感覺到臉上一陣刺疼,她睜開眼睛看去,只瞧見老宮人雙手絞著一根線,在她臉上不停的絞動著,每一下,吉祥都覺得臉上有一種麻麻的鈍痛感覺,說是痛可能也算不上,其實還有一些癢。 吉祥忍不住動了一下臉,而老宮人卻是連忙扶住她的臉,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慈和的笑容,連聲道:“公主莫動,馬上便好了?!?/br> 說著,又是在吉祥的下巴處磨過一陣后,終于收回了繩子。 吉祥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臉,而老宮人卻是抓住了吉祥的手,笑瞇瞇開口道:“公主皮膚好,所以并不是很疼吧!” 吉祥點了點兩下頭,老宮人突然拿起放在梳妝臺上的玫瑰露拍在了吉祥的臉上,而后,又是撿起了香脂,往吉祥的臉上擦了一陣后,方才滿意收回了手。 而后卻是撿起了香粉,開始替吉祥描畫了起來,動作全然沒有方才那慢悠悠顫巍巍的勁兒,十分麻利且有干凈利落。 吉祥的臉并未朝向梳妝臺,倒是根本不知道老宮人會把她打扮成什么模樣,不過她這會兒,早已經聽之任之,任由其他人擺布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吉祥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昏昏沉沉在打著架的眼睛,幾乎要合上之時,卻聽得老宮人一句:“公主,好了,您瞧瞧可是喜歡?” 吉祥猛地坐直了身體,下意識轉向了身后的鏡子。 而鏡中映照出來的裝扮,也是讓吉祥愣住了。 在化妝品極少的這個時代,老宮人竟然能夠將她描繪出如此精致的妝容,真的是嚇了吉祥一跳。 當然,妝容的確是十分濃,吉祥原本就白皙的一張小臉,更是被香粉抹得雪白雪白,又有兩道胭脂,透露著嬌艷,當然整張臉上,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吉祥那張被大紅口脂抹上的嘴唇,略顯妖艷,又十分喜慶。 而老宮人的手腳也十分麻利,吉祥的頭發已經被高高綰起,只差往上戴華冠與首飾了。 吉祥對著鏡子點了點頭。 而老宮人對此也是露出了微笑,撿起了吉祥身后侍從手中拿著的東西,開始替吉祥一樣一樣穿戴了起來。 等到全部都弄完之后,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吉祥只覺得自己的腿腳,都有些發麻了。 果親王妃扶著吉祥坐到了床上,而屋里原本湊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去。 只余果親王妃留在屋里陪著吉祥。果親王妃讓人拿了小小的糕點與茶水,送到了吉祥的手中后,又是輕聲囑咐道:“待會兒要上轎,公主您少吃點,若是因此想要更衣,就不好了?!?/br> 吉祥點了點頭,自然知道這新嫁娘其實最好一整天都不吃不喝,不然上廁所可是大問題。 不過,這會兒她的確是有些饑腸轆轆的感覺,忍不住撿起了可以一口吞咽的糕點,往嘴里塞了進去。 剛嚼了幾下,還未咽下之時,外邊卻突然響起了一陣喜炮之聲,果親王妃卻是連忙站了起來,頗有些手忙腳亂的收了茶水,又將糕點塞到了吉祥的袖子里,輕聲開口道:“迎親的來了,待會兒你轎上吃?!?/br> 吉祥點了點頭,還未說上什么,一個紅蓋頭,突然蒙住了吉祥的頭。 視眼突然被遮擋,吉祥心里也是慌了一下,可是又很快沉靜了下來,想到了自己即將出嫁的事情。 原本可能是因為這一日的到來早有預想,而且,吉祥與袁叔萬也早就在一起了,如今這也只是一個形式罷了。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了一絲期待,也有了一絲緊張。 房門被推開的動靜傳到了寢宮之中,吉祥聽著有些繁雜的腳步聲,心里卻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個十分好玩的事情。 這怕是這許多日子以來,袁叔萬終于可以不翻窗而入,終于可以堂堂正正走入她寢宮的日子吧。 也不知道袁叔萬此時是什么樣的想法。 袁叔萬當然與吉祥此刻無厘頭的想法不同,他一進入寢宮之中,目光便被坐在床上,蓋著紅蓋頭的吉祥給奪取了注意力。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緊緊盯著吉祥,心里卻突然升騰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之情,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吉祥面前,停下了腳步。 卻是突然伸手抓住了吉祥。 吉祥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熟悉的那一雙手握著,被紅蓋頭遮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忍不住起了玩心,偷偷撓了撓袁叔萬的手掌心。 而袁叔萬卻是一把抓住了吉祥作怪的小手,并沒有將她扶起,而是突然一把抱住了吉祥的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吉祥被袁叔萬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她也能夠聽到旁邊其他人的驚呼之聲。 不過,吉祥這一回,卻是沒有掙扎,也只是在初始之時,因為袁叔萬突然襲擊而身體僵硬了一下后,馬上便放軟了身體,將自己的腦袋依靠在了袁叔萬的懷中。 其實,袁叔萬的這番動作是十分不規矩的。 宮中公主出嫁,儀式自然不同于民間,也沒有讓家中兄弟抱上轎子由父母頌念祝賀詞的規矩。一般而言,便是公主與駙馬一道兒到長輩與宮中那幾位最高的主子面前叩了頭后,便坐上轎子從正陽門出嫁。 吉祥的父母皆不在,曾經的那一位嫡母也一樣不在了,所以只需要道皇上和太后處行了禮,便可以出嫁。 吉祥原本是該步行走到漪瀾宮外邊,坐上車轎,到太后與皇上的宮里去行禮。 不過袁叔萬卻是直接將她抱到了轎子里放下。 太后寢宮之中,此時的聞清婉,正高高在上坐在廳殿正首目光游離的看著廳殿的門口,而小皇帝趙簡,坐在了另一邊,臉上掛著喜氣的笑容,也是將目光看向了廳殿的門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后,卻是聽得底下人有些驚慌進來回稟。 袁叔萬與吉祥到了。 聞清婉放在膝上的雙手,忍不住緊緊握成了拳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對著底下人吩咐將人帶上來。 而很快,袁叔萬便帶著吉祥走進了屋里。 袁叔萬身上穿著大紅的喜服,頭上戴著金冠,看著十分喜氣,而他的臉上,也不再像往日一般只是掛著淡淡的神情,此時,即使他笑容的幅度并不大,但是旁人也能夠從他的眼里看出愉悅。 而被袁叔萬牽著手站在身側的吉祥,雖然看不見蓋頭下究竟是何模樣,但僅從她身上華美的宮裝喜服帶出的窈窕身材,便能夠探知這一位新娘子究竟是何等傾國絕色了。 聞清婉強忍著泛紅的眼眶,看著那一對十分甜蜜的新人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與她和趙簡恭敬行了禮,而聞清婉也有幾分怔愣出神,等到二人行了禮后,卻也沒有馬上叫起,仍然目光呆愣的看著二人,仿佛是出了神。 趙簡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見聞清婉沒有叫起的意思,卻是連忙笑著開口道:“長寧jiejie和定王殿下不必多禮。清起?!?/br> 袁叔萬扶著吉祥一道兒站了起來后,聞清婉也回過了神,她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輕聲開口道:“哀家也祝二位和和美美?!?/br> 聞清婉這一句話,說的身為干扁與勉強。 而這一句話,也讓原本還算正常的屋子里,氣氛一下子有些尷尬了。 趙簡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自己低垂著眼瞼,只做一副高深莫測模樣的母親,深深嘆了一口氣,卻是對袁叔萬和吉祥又笑道:“長寧jiejie、定王殿下,即使已經來行過禮了,便退下吧,千萬莫耽誤了時辰?!?/br> “是?!?/br> 袁叔萬低頭應了,并未抬頭去看一只癡癡看著他的太后聞清婉,伸手牽過了吉祥的小手,慢慢的走出了聞清婉的宮殿,只給身后二人留下了一道身影。 ☆、第176章 公主成親儀式,自是與尋常人家不同,吉祥先時在宮里時,果親王妃怕吉祥多年流落宮外,不知宮中規矩,故而也與她惡補過一番。 尋常人家,在拜堂之時,夫妻自是要拜見高堂,但公主出嫁,卻是要由高堂來叩拜。 不過,袁叔萬父母早已逝世,京中也無親 人,倒也是省去了這些麻煩,吉祥暈暈乎乎乘坐喜轎從正陽門而出,又一路從正陽門來到了公主府,雖然公主府離皇宮并不遠,但轎子行的卻也不快,硬是將原本半 個時辰不到便可用馬車到達的路程走了一個時辰有余,而尾隨在吉祥身后的,卻是十里紅妝。 原本吉祥雖為公主,而宮中對于公主嫁妝的規定,也有一定的規制,吉祥也并非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更與當朝的那幾位主子也是隔了一層親的哪一種,即使太后吩咐了底下人為吉祥籌備,但也應該只是堪堪到了規制便可。 不過袁叔萬先時在得到太后下了命令,不收聘禮,卻是與吉祥做了打算,決定將原本用來與吉祥下聘的聘禮也一塊兒充成了嫁妝,如此一來,吉祥這十里紅妝,倒多數是聘禮充作。 吉祥雖然坐在轎子里,可是也能夠想到外邊街上的景象。 其實先時在出嫁之時,她卻是已經在果親王妃的陪伴下,看過了自己的嫁妝,雖然僅是一部分,卻也是將漪瀾宮的偏殿充斥的滿滿的。 她也算是真正了解了人家書中描繪的十里紅妝盛裝,原先她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就算嫁妝再多,怎么可能會出嫁的路上,前頭人已經入了府,后臺的嫁妝還未從家里抬完那番情景,除非男女雙方其實就是鄰居。 不過,現在她卻絲毫不懷疑這種說法了。 她坐在平穩的轎中,心中忍不住考慮著這宮中賜下的公主府也不知道夠不夠大,會不會裝不下她的嫁妝。 一直到轎子被抬進了公主府里,吉祥心里也是對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以后居所,自己卻從未來過的公主府充滿了好奇。 不過經過了簡單的儀式,吉祥卻是被送入了新房之中,倒也沒來得及參觀。 袁叔萬的手倒是一直牽著她,將她送入新房之時,還對她輕聲說了幾句,因為周圍聲音有些熱鬧到了吵鬧,吉祥聽得并不真切。 而她剛剛坐到了床上不久,卻聽得四周圍的人慢慢的退了下去,緊接著,卻是一雙手放在了她的蓋頭下邊,掀了起來。 吉祥眼前視線突然開闊,忍不住微微瞇著眼睛抬起頭,卻是看到袁叔萬正站在她的面前,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神卻是十分的溫柔,還帶著一絲強掩下的激動。 而吉祥抬起頭的時候,袁叔萬的眼神也是愣了一下,片刻以后,嘴角上翹的幅度,忍不住加深了一些,透露著一絲玩味。 吉祥忍不住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頭,心里也是有些奇怪。 袁叔萬方才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怎么回事,難道她的妝花了? 吉祥倒是記得,雖然那老宮人打扮她的手藝不錯,可是妝容到底是濃了一些,也容易弄花,今兒個又是這番折騰,倒是的確有可能花了妝。 不過,吉祥又看了一眼屋里面的站著的人,發現基本上都是自己熟識的人,而那些個如同布景板一樣站在外邊的人,其實也有幾分眼熟,好像先時就是在漪瀾宮里當差。 吉祥倒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吉祥對于袁叔萬的心態,到沒有要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露出最好一面的想法,反倒是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這平日里也沒少貼在一起,偶爾早上起來,頭發睡的跟個草窩似得模樣,袁叔萬見的也不少。 所以,吉祥放了心,忍不住抬頭看向了袁叔萬,怒了努嘴巴,開口略帶撒嬌道:“累死了,頭上也好重!” 她說著,卻是想要自己伸手去摘頭上的華冠與身上的各色首飾。 這倒真不是吉祥嬌慣,而是首飾真的太重了,不說頭上那頂由純金寶石打造的華冠,吉祥當時被老宮人伺候著戴上時,就感覺腦袋被壓的抬不起來了,更別說老宮人還用了不少金釵寶石花就跟不要錢似得往她頭上點綴。 而她的脖子上,不說別的,單單是一個寶石瓔珞項圈,便是將她的肩膀也要壓垮了,還有手上幾乎要從手腕帶到手肘處的各色桌子,十個指上都被戴滿的戒指指套。 吉祥那會兒,根本不會去觀察這些東西的價值,或許已經麻木,變成了開始計算這些東西的重要。 她覺得自己身上就跟負了重參加越野似得,也難怪方才每走一步,身邊都有人攙扶著。虧得果親王妃先時害怕她緊張會身形不穩,吉祥倒是想讓腳步飄起來抖起來,可是負重這么多,她真的飄不起來,也抖不起來。 這會兒一見著到了自己的地方,吉祥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拆下身上這些個“負重”,袁叔萬瞧見了,連忙伸手阻止了,面對吉祥疑惑不解的目光,他笑著溫聲道:“先把酒喝了,我便讓人伺候你?!?/br> “好吧,快些?!?/br> 吉祥明白了袁叔萬的意思,是想讓她這么與他喝交杯酒。 吉祥心里其實有些頗不解風情的想著,先時不是已經喝過一回了嗎,即使沒喝過,待會兒喝不是也一樣嗎? 不過,吉祥看到了袁叔萬眼里的堅持,想想也就一會兒的事情,倒也沒有拒絕。 袁叔萬聞言,開口吩咐了下邊的人倒酒過來,自己卻是坐到了吉祥的邊上,伸手握住了吉祥的一只手,而后接過底下人拿來的一杯酒,將它放在了吉祥的手里,自己又是撿起了另一杯,與吉祥雙手纏繞著,將酒喝了下去。 吉祥一喝完酒,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迫不及待的將酒杯從嘴里移開,正要交給袁叔萬,卻是突然看到了酒杯上映上的紅紅唇印,臉上頓時有些無語了一下。 這老宮人究竟給她化了多濃的妝,為什么她感覺將那一盒口脂都抹到了她的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