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拍著她的肩，心里也不好受，便沒再說話，這個時候還是讓她靜一靜為好。

    寢室只有她兩，周小雨和馬老師出去甜蜜了，白蓮好幾個星期都沒回來過。

    裴錦發了條短信給周小雨，“賈玲玲哭了，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她不說?！?/br>
    “我馬上回來?！?/br>
    一會后賈玲玲也哭夠了，呆呆地坐在那，眼睛都失焦了。

    “玲玲，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們幫忙？”裴錦倒了杯熱水給她，放到她面前。

    賈玲玲低了下頭，苦笑了一下，“謝謝你?！?/br>
    “說什么話。有什么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雖然我們大多就晚上見見面，但我們都同居了四年，我和周小雨就是你在這個城市最靠得住的人?！?/br>
    “這個城市？最靠得住的人?！辟Z玲玲喃喃著，眼淚又滾了下來。

    周小雨這時候剛趕回來，手里還拿著一大袋子零食，關上門，真見到賈玲玲那雙兔子眼還是嚇了一跳。

    周小雨從袋子里找顆水果糖出來，遞到賈玲玲手上，“別哭了，吃顆糖就不苦了?！?/br>
    這時候賈玲玲手機又響了起來，響了好久，賈玲玲最終還是接聽了，走到陽臺上。

    “我說了，我不去！我不去！我們過了這么多年都沒事，為什么他要死了我們要去，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br>
    “我說了我不去?！?/br>
    “你養我這么多年我還你，我還你，不用他來還?！?/br>
    “惡心，我死都不會認他的，他還是早點死吧，一生做的事都是喪盡天良?！?/br>
    最后幾句話。賈玲玲幾乎都幾近嘶吼，捏著手機的手指指尖都泛著白青。

    賈玲玲掛了電話，進來，笑了一下，說，“你們也聽見了，我沒有爸爸，從小就沒有，一直都是我媽帶大的，你們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兩嗎？我們這種人，光是活著就跟艱難了?！?/br>
    手機丟在桌上發出嗤啦的響聲，“現在貢獻那顆精`子的老男人躺在醫院里快死了，我媽一定要讓我去見他，我不想去。我一直都覺得我媽是個特有骨氣的女人，一個單身mama，在高中當個語文老師，從小到大，我們都沒向他要過一分錢?！?/br>
    “高考填志愿的時候我填的不是這個城市，后來不知怎么搞得就到這個城市來了，后來才知道，是他在背后搞的鬼，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一直拼命考研，早點脫離他，帶我媽走。他來學校找過我好幾次，我都沒要他的錢，他的錢都是那些喪盡天良的錢，臟?！?/br>
    “現在他墜樓了，躺在醫院里快要死了，找律師打電話給我媽，讓我媽和我去醫院見他，說要分一部分遺產給我們。他有老婆，他老婆還懷孕了，你們說，我和我媽去算什么？”

    周小雨和裴錦都驚駭不已，賈玲玲的生生父親居然是黃鳴。

    裴錦抱著她，賈玲玲伏在她肩膀上又哧哧哭了，“你們說，人活著怎么就那么艱難呢？”

    裴錦給她順著氣，“人活著再怎么艱難，可還是要活下去不是嗎，我們倒還好，沒有像那些想不開的人，尋死覓活的。既然沒有辦法拒絕生活給予我們的，還不如去坦然接受?！?/br>
    “是啊，日子還長著呢，好日子還在后頭呢。就像我纏著馬老師，只要功夫深，總會買過坎兒，好起來的?！敝苄∮暝谂赃吀胶?，剝了顆糖果，“來來來，吃了就甜了?！?/br>
    當天晚上，賈玲玲的mama就來接賈玲玲，她mama身上有種恬靜的書卷氣質，四十多歲的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對裴錦和周小雨說，“你們就是玲玲的好朋友吧，這孩子平時不善交際，能有你們這兩個交心的好友也算是她的福氣了?！?/br>
    賈玲玲掙扎了一番，還是和mama去了醫院。

    周小雨打了個電話給爺爺，說明了一下賈玲玲的情況，讓爺爺把醫院周圍所有的狗仔都封掉。賈玲玲若是被狗仔拍到，那她真會去尋死。

    ******

    周小雨說不舒服，回家了。

    裴錦也不想呆在學校，這幾天心里煩躁躁的，最主要的是不知道黃鳴的墜樓和爸爸又什么干系，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張麗。

    和mama聯系了下，說好晚上去她那兒睡。

    謝晴在沈曄庭的山腳下的別墅里做工，她在別墅有一個小房間。

    裴錦一到別墅，發現別墅門前停著一輛黑車，幾乎與四合的暮色融為一體，車身上面有個飛翔的小人，裴錦一向不認識車牌，應該價值不菲吧。

    謝晴老遠看著女兒穿這件黑色的毛絨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她踩著小羊皮靴跑到謝晴面前，仿佛踩著身后的漫天星辰。沈曄庭站在二樓窗前，吸煙。

    “媽?！?/br>
    “這么晚了非要過來，這么大了還不懂事?！敝x晴嗔怨到。

    “想你了嗎？”裴錦抱著她的胳膊，“媽，你身上好香，做什么好吃的了？”

    “就是是狗鼻子，剛和管家一起做飯呢，沈先生來了?！?/br>
    “誒，你不是說他不在嗎？”裴錦問。

    “突然回來的，好像病了，管家打了電話給周醫生，周醫生馬上也要過來了?！敝x晴說著，把她領進廚房。

    沈曄庭居然會生病，裴錦感嘆，一路彎彎繞繞地終于到了廚房重地。

    “廚房好大啊，萬惡的有錢人?！迸徨\翻著鍋勺嘖嘖點評，“就你老媽一個人嗎？”

    說著管家太太就到了，“誒，小錦吶，活泛起來看著可真俊??！”

    管家太太走過裴錦身邊拍了下她的屁股。

    裴錦嚇了一跳，看清來人后笑說：“您是上次給我喂藥的阿姨吧，阿姨好?！?/br>
    “行了行了，就欺負我女兒?！敝x晴把她拉開，“快做飯吧?！?/br>
    “呦，寶貝上了哈，小錦我告訴你啊，你mama……哎呦！”管家太太尖叫一聲，“嘶，輕點啊，疼死我了呦?！?/br>
    謝晴和管家太太在炒菜，裴錦幫不上忙就在旁邊看著，一時間廚房香氣撲鼻，“你們真厲害，好香啊?！?/br>
    管家太太盛了小半碗湯給她，“喝吧，先墊墊肚子，沈先生病著吃得不多，主要是那個周醫生，真是，能吃下一頭牛?！?/br>
    裴錦也不知道周醫生是誰，只是笑，雙手小心接過瓷碗，湊到嘴邊。突然從背后出先一只極其好看整潔的手，把她的湯給接了過去。

    那人直接喝了起來，“哎，大晚上的可真冷啊，驅驅寒，謝阿姨湯做的好喝?！?/br>
    裴錦看了他一眼，這個年代居然還有人留著小山羊胡子，整張臉邪魅的很，透著陰柔的白皙。

    “嘿，我說你這人呢，怎么這么不要臉呢?！惫偌姨p手叉腰，憤憤然道。

    “小meimei，上次是我救了你啊，”周醫生舔舔嘴唇笑了笑，目光轉向管家mama，“上次的藥進補吧，看你氣色好了很多嘛?！?/br>
    管家太太老臉一紅，“去你的?！?/br>
    忙了一會后，周醫生下來，說，“老毛病了，燒著意識有點不清醒，你們給她送點粥就成，剩下的都給我吃?！?/br>
    各人忙各自的，周醫生準備今晚不回去了，就和裴錦說話，說著說著，裴錦就發現，周醫生是彎的。

    周醫生說，“你說現在男的怎么就那么容易病呢，一點陽剛氣都沒有?！?/br>
    “你是說沈先生？”

    “我不是說他，他還好，就是有點老毛病?！敝茚t生吃了口菜，又說，“我喜歡那種很陽剛的男人，比如說軍人?！?/br>
    “你喜歡？”裴錦咽了口飯。

    “嗯，我喜歡男人，我不覺得這有什么，都是喜歡唄?！?/br>
    “我也不覺得有什么?！迸徨\點點頭表示同意，看著周醫生，就覺得他該喜歡男人。

    ……

    謝晴忙好之后把她帶到她房間，小小的地方，剛放得下張床和桌子，但又獨立衛生間，比她租的房子好多了。

    “原來mama你大本營在這兒啊?！迸徨\笑嘻嘻的，在被窩里摟著她。

    “瞎說什么的，睡覺啊，明天mama還要早點起來呢?！?/br>
    “好?！迸徨\揚起頭親了她一下，正好親到她的傷疤。

    黑暗中裴錦感到懷里的mama僵了一下，裴錦更用力抱緊她，“媽，我給你長臉?！?/br>
    謝晴鼻音nongnong的，“嗯，乖孩子?！?/br>
    “媽，我給你的化妝品要每天記得用啊?！?/br>
    裴錦今天帶來了一瓶霜，幾面加了融化的血燕。那時候她背上的疤痕也是用了血燕好的，希望對mama臉上的疤痕也有改善。

    “記著呢?！?/br>
    母女兩才剛睡一個小時，外面就有人敲門，管家太太滿臉淚痕，說，“謝晴，我兒子在市里酒駕撞人了，老吳又不在，我……”

    謝晴披著件衣服，說，“別著急，我陪你去市里?！?/br>
    周醫生也出來了，很同情她，說，“我幫你們開車吧，裴錦你留在這照顧沈曄庭，去看看他點滴打完沒有，有事情打電話給我?！?/br>
    裴錦還沒反應過來，幾個人就匆忙走了。

    謝晴也是急暈了頭，管家太太的兒子就像她半個兒子一樣，平時對她也孝順。

    裴錦睡不著，穿好衣服，準備去沈曄庭房里看看他死了沒有，不是，看看他點滴打完沒有。

    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了無聲音，空蕩蕩的房間有點可怖。

    這么多房間只有一個房間亮著昏暗的橙光。

    裴錦輕手輕腳推開門，房間是歐式風格，黃紅的復雜花紋纏繞得人花了眼。

    她用手機照著腳下，走進了臥室。

    看他側著身子躺在床上，灰色的絲綢被隆起他的身體，掛在衣架上的鹽水快見了底。

    裴錦輕叫了聲，“沈先生?！?/br>
    他沒應聲。

    裴錦有些急了，什么老毛病，周醫生也不說清楚，不會死了吧。裴錦一陣膽寒，撞著膽子走進床邊，“沈先生，點滴吊完了?！?/br>
    “沈先生？”

    “沈曄庭？”

    沈曄庭終于醒了，轉過身面向她，睜開眼睛。

    裴錦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帶著酒意的眼睛里布著血絲，整個人慵慵懶懶的。褪去所有的氣勢，他也是個凡人，也會生病，也需要人關注。

    “我幫你拔針吧，我只會一點急救的，可能有點疼，你忍一忍?！?/br>
    裴錦搓了搓冰涼的手，坐在床邊，準備幫他拔針。

    “你吵醒我了?！鄙驎贤ズ鋈婚_口。

    “??？”

    裴錦手一顫，針管就回血了，她趕緊拔掉，用床頭柜上的衛生棉按住血點。

    “我流了很多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