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你要我如何信你?”秦慕天冷冷的說:“連處理一個小孩都做不到,我還能如何信你?” 伍清鈺卻是笑出了聲,說:“秦公不覺得奇怪嗎?錦蘭千香散居然毒不死一個小孩,他身上到底有什么能抵抗這種劇毒?!?/br> 秦慕天瞬間瞪大了雙眼,急聲說:“難道天龍魄在他身上?” 伍清鈺沒有回答,只是勾起嘴角望著秦慕天。 秦慕天沉默了許久,開口問道:“你可是查到什么了?” 伍清鈺知道自己如果不說出點什么,秦慕天這個老狐貍一定不會相信自己,于是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靜慈庵的藥方里的確有天龍魄這一味藥,只是我查遍了靜慈庵里所有的藥材,雖然珍惜的不少,卻沒有能和天龍魄對上號的,所以我懷疑天龍魄一直在太子妃的身上?!?/br> “難道是佩戴上身上的某樣物件?”秦慕天皺起了眉頭,問道:“你在他身邊兩年多,就沒發現什么特殊的東西?” 伍清鈺嘆了口氣,說:“秦公也知道,蘇紅衣和她那兩個兒媳都不是好對付的,而且太子妃的身邊還有幾個老嬤嬤,全是人老成精的,我當初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把錦蘭千香散送進太子妃的口中,別的就實在是查不到了?!?/br> 秦慕天看他一臉的憂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忍不住撇了撇嘴,說:“那你現在又待如何?” 伍清鈺撫了撫袖子上看不見的皺褶,說:“秦公想來也收到消息了,太子失蹤,伍某身為太子妃的先生,難道不該去看望,順道安慰弟子嗎?” 秦慕天暗暗心驚,自己靠著情人鳥的傳信也不過今日剛剛知道太子失蹤,這伍清鈺又是如何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他并沒有追問,貓有貓路、鼠有鼠道,沒必要為了這些來破壞彼此的合作。他想了想,說:“我會安排好沿途的路牌,只要你得到天龍魄的確實消息,不論你是否得手,你們伍家都可以離開秦家?!?/br> 伍清鈺一聽這話,立刻站起來正色道:“多謝秦公,伍清鈺定會竭盡全力找到天龍魄?!?/br> 這么多年來,他做下無數泯滅天良的事,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為的無非就是“離開秦家”這幾個字,現在他終于看到了希望。 伍家的先祖曾經被秦家的某個祖先所救,不僅答應世代為秦家做事,還將護國寺內伍家的神牌交給了秦家,對于大梁國的人來說,護國寺內的神牌非比尋常,是一個家族傳承的意義所在。只要神牌還在秦家一天,伍家的人就是孤魂野鬼,秦慕天答應伍家“離開秦家”,就是答應把神牌交還。 帶著對家族繁盛的向往,伍清鈺拿了路牌向北陌縣飛馳而去。 朝堂之上也在秦慕天的安排下,開始了對藺斂的各種彈劾。 武將們眼神古怪的看著那些文官,包括梁洪烈也認為文官們都瘋了。 以前也有彈劾藺斂的人,可是那起碼還是有點道理的,可是現在這些文官明顯在無理取鬧,那些彈劾的理由聽得梁洪烈都忍不住想發笑。 文官一:“皇上,臣要參大將軍藺斂肆行不修?!?/br> 理由:在大街上隨地吐痰,盯著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看個沒完。 文官二:“皇上,臣要參大將軍藺斂對皇上大不敬?!?/br> 理由:從邊關回來,不說回去沐浴更衣,居然一身泥水、汗水的就進宮見駕。 文官三:“皇上,臣要參大將軍藺斂圖謀不軌?!?/br> 理由:回京時帶了五百兵卒,卻沒有打旗幟,如此調動軍隊潛行可見不是一次兩次…… 從第一個文官跳出來彈劾藺斂開始,就有武將出列為大將軍分辨,他們雖然看不清這幫娘娘腔的文官到底要做什么,只要他們敢彈劾大將軍,那絕對是要噴回去的! 武將一:“街上吐痰就叫肆行不修,那我們全都肆行不修!呸!” 一口唾沫直接吐在文官一的衣服上,我們武將就是如此不羈,你怎么著吧。 文官一氣得直要揮拳而上,不過對比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和武將一的腱子rou,只好臉色發青的退下,對衣服上的濃痰視而不見。 武將二:“不沐浴更衣就是大不敬,老子三天沒洗澡了,你要不要聞聞!” 說著抬起手臂,又一口氣哈在文官二的臉上,一股大蒜味直沖過去。 可憐文官二年過七十,平時生活極其講究,一天沐浴兩次,衣服不熏香絕對不穿的人,被那武將腋下的汗臭和口中的大蒜味一熏,直接倒地暈了過去,被其他文官扶到一邊揉胸、搓背、掐人中去了。 武將三:“帶兵卒不打旗幟就是圖謀不軌,你每次出門都把排場打滿了?事急從權聽過嗎?沒聽過?太沒文化了,要不要回私塾再學一次?” 文官三氣得渾身直打哆嗦,被一個莽夫武將鄙視自己的文化修養,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可以對我吐唾沫、噴毒氣,可你不能蔑視我的學識!想到自己寒窗苦讀十幾載,腦子一熱就沖了上去。 梁洪烈以武起家,雖然治理國家少不得文官,可是平時他還是很偏向武將的,武將們雖然不敢在皇上面前持寵生驕,但對著文官可沒那么好脾氣,敢和老子動拳頭,老子就讓你大冬天看花兒開! 一拳頭打在文官三的眼眶上,也虧得是在大殿之上,武將三顧忌著皇上的面子,手下留了幾分,否則文官三的眼珠子都得被打爆了。 眼看文臣武將就要群毆了,梁洪烈原本看熱鬧的心情不得不收回來,瞪了禮部尚書孫暢一眼,意思是讓孫暢出來打個圓場,他家的女兒可是藺斂的兒媳婦,所有的文官里,武將也只給孫暢面子。 可是孫暢今天明顯不在狀態,低著頭皺著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洪烈在心里罵了句老狐貍,只好又去瞪陳簡,這位的弟弟也曾在藺斂帳下,而且頗得藺斂的青眼,所以武將們偶爾也會賣他個面子。 誰知陳簡根本沒看他,盯著吵鬧不休的文官武將們,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樣。 這時候梁洪烈也覺得不對勁了,藺斂雖然常年在外,可是在武將們的心目中,藺斂大將軍就是一個標桿,是不敗的神話。文官們不會無緣無故的跑出來撩虎須,尤其是他們彈劾的內容,看著“肆行不修”“大不敬”“圖謀不軌”都挺嚴重,可是提出的證據卻又實在不靠譜,根本不象是彈劾,到像是專門弄一場鬧劇。 “眾位愛卿?!绷汉榱也坏貌蛔约捍驍嘞旅娴某臭[聲。 正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文臣武將立刻歸位,留下文官三和武將三還彼此扭著對方的衣領,愣了一下終于反應過來,急忙松手回去站好,只是衣服歪歪斜斜的讓人看著想笑。 “大將軍常年駐守邊關,少在京城,或許是有些不拘小節,朕會發下勒令,讓大將軍多注意一下?!绷汉榱乙贿呎f一邊看著幾個出來彈劾藺斂的文官,只見他們并沒有露出欣喜的模樣,到是有點如釋重負的樣子。 退了朝回到御書房,梁洪烈拿起今天的奏章看了一會,心里總覺得有點堵。 剛想召孫暢和陳簡入宮,就聽到門口穿來說話聲。 “什么人在門外?”梁洪烈皺著眉頭把手里的奏章丟到桌子上,心情愈發的煩躁。 近侍在門口回道:“回稟皇上,是秦貴妃送來親手熬制的燕窩湯?!?/br> ☆、第55章 “娘娘,皇上去了秦貴妃那里?!迸僭诔屎蟮亩叺吐曊f。 “嗯,知道了?!背屎笪⑽⑻?,女官低頭退了下去。 宮女過來為她取下頭上的發簪,小心的解開頭發,細細的梳理著。 楚皇后拿起一支鳳釵在手里把玩著,鳳釵火紅的尾羽在燭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細看可以發現,這是用細碎的紅寶石黏在金片上,再打制成尾羽的模樣,至于翎眼卻是用貓眼石鑲嵌,這鳳釵是由京城福滿銀樓獻上圖紙,造辦處的頂級工匠打造,每一處都做得十分逼真細致。 鳳釵在保養得當的手指間轉了幾個圈,一個年老的宮人在旁邊見楚皇后并不象是在為皇上去了秦貴妃那里不滿,上前打趣道:“造辦處送的這批首飾可真漂亮,娘娘是沒看見,前幾日您戴了這鳳釵之后,那些個嬪妃眼都綠了,尤其是那個蔡嬪,眼珠子里都快伸出手來了?!边@老宮人是楚皇后當年的陪嫁丫鬟,一直跟隨在楚皇后身邊,說是奴婢其實和姐妹也沒什么區別,別人不敢說的話她可沒什么顧忌。 楚皇后聽她說得有趣,不由的又多了幾分笑意,笑道:“促狹?!?/br> 老宮人也不在意,笑著說:“要我說,還是太子妃心思巧,這么漂亮的首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來的?我可聽說,現在京城里的夫人們,誰要是沒幾件福滿銀樓的的首飾,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了?!?/br> 楚皇后沒說話,閉上眼睛,讓宮女為她按摩著肩膀。 藺秋去北陌縣之前,把雁歸山田莊和福滿銀樓的賬簿又交回楚皇后手上,看著賬簿上每月上升的收入,楚皇后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已近十一月份,往年這時候田莊已經把最后的農作物賣掉,開始坐吃山空了,可是現在雞蛋、鴨蛋、蔬菜的收入每月不斷。另外田莊里根據藺秋走之前寫的計劃,起了十幾個暖棚,雖然明瓦又貴還費工時,可是冬天里新鮮蔬菜的價格是平時的十倍還多,一個冬天就能賺回來了。而且田莊里還開始養豬、養羊,明年田莊的收入怕要翻上十倍不止了。 耕地的面積也擴大了一倍還多,從最早的不足千畝到現在的兩千多畝,平地幾乎已經開墾完了,現在已經開始修建第一批梯田,等全部修完,怕不有五千多畝地。雖然一開始人手不足,可是藺秋為莊客的孩子請了先生,免費教他們讀書,這項舉措居然吸引了大量的人手,現在莊客已經超過七百人了。 而福滿銀樓的生意就更是興旺得嚇人,甚至有大臣在朝堂之上提起福滿銀樓,起因是有一個富戶的妻子,瘋狂的愛上了福滿銀樓的各種首飾,為了購買福滿銀樓的首飾,不僅花光了自家庫里的銀錢,竟然還偷偷的把家中的田地賣了,活活氣死了她守寡多年的婆婆。大臣認為,象這種奢華之物迷惑人心,理應被禁止。 且不說梁洪烈如何處理此事,只這一件事就能說明福滿銀樓的首飾有多受歡迎,現在官宦們的太太聚在一起,談論最多的就是福滿銀樓又出了什么新的首飾。 雖然旁邊的那幾家銀樓也在極力模仿,可是福滿銀樓的品牌效應已經出來了,除了一些小門小戶的女子貪圖便宜,大部分人寧愿到福滿銀樓去購買“正牌”的首飾,免得跟不上潮流被人笑話。 可是相比之下,內帑別的生意就實在是差強人意,酒樓、布莊、藥店……幾乎所有的生意都在虧錢,幸好有張德兒等幾個管事竭力挽救,虧的到不算多,又有田莊和銀樓的幫補,今年的內帑盈余,京城一帶基本和往年持平。 “要不要把太子妃召回管理內帑生意呢?”這個念頭在楚皇后的腦海里轉了幾轉,終于作罷,還是等幾年太子回宮再說吧。 然而讓楚皇后沒想到的是,僅僅兩天之后,太子失蹤的消息就傳到了她的耳里。 楚皇后在晨省的時候當場暈倒,蔡嬪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而秦貴妃的眼里則閃過一絲懊惱,這個控制不住嘴巴的賤婢,讓她等消息傳到之后再在皇后面前提及,她居然提前說出來了。 聽聞皇后暈倒,梁洪烈下朝后趕到坤寧宮,只見坤寧宮的門口站滿了臉色古怪的御醫,他不由的慌了手腳,也不待細問急急忙忙的向里走,甚至被門檻絆了一下。 “紫嫻,紫嫻,你怎么樣了?”梁洪烈心下驚慌,口中不由自主的喊出了楚皇后的閨名,近三十年的相伴,他早已經離不開自己的結發妻子,后宮的美人再多,都只是大梁國皇帝的妃子,而楚皇后卻是他梁洪烈的妻子,即使他是個食不果腹的破落戶,也對他不離不棄的妻子。 楚皇后臉色蒼白而躺在床上,臉上滿是淚痕,她一把握住梁洪烈的手,泣聲道:“皇上,熙兒是不是失蹤了?” 梁洪烈一愣沒有說話,到不是他不知道,事實上早朝之前他剛剛收到了藺斂的密奏,而且早朝之上他并沒有說出此事,皇后又是從什么地方知道這個消息的。 見梁洪烈不說話,楚皇后臉色一白又暈了過去。 “御醫,御醫!” 門口的御醫們急忙小跑著進來,一陣忙亂之后,當值的王院判戰戰兢兢的走到梁洪烈面前。 “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br> “什么?”梁洪烈眨了眨眼睛,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后娘娘有喜了?!蓖踉号杏终f了一次。 “有、喜、了……”梁洪烈聽清之后幾乎要跳起來了,到不是高興,更多的反而是驚恐。 雖然楚皇后保養得好,又因為紫玉百香木盞的滋養,外表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實際上她已經四十八歲了。普通年輕力壯的女子生孩子,也猶如在鬼門關走一趟,更不要說楚皇后年近五十,要是……梁洪烈真無法想象萬一楚皇后不在了,自己會是如何孤獨,那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是,娘娘已有一個月的身孕?!蓖踉号行⌒牡目戳艘谎哿汉榱业哪樕?,又說:“只是……只是因為氣急攻心,胎有些不穩,需……需小心調養……” 王院判一邊說一邊想哭,兩個月前他剛剛升任院判,還沒高興幾天,皇后居然有喜了,本來這是好事,可是以現在看來,好事很可能變禍事,早知道他就該推了院判的職位,老老實實的當個小御醫,雖然給妃子、太子妃看病可能受點冷言冷語和驚嚇,起碼不會全家掉腦袋啊。 沒錯,這個王院判就是當初藺秋中毒時,為藺秋看病的王御醫,那時候還覺得藺夫人和她兩個兒媳婦挺嚇人,現在看看皇上漆黑的臉色,真恨不得長出對翅膀來,有多遠飛多遠。 梁洪烈的黑臉并不是對著王院判,他更在意皇后是如何知道太子失蹤的。 “王騫?!彼皝砹俗约旱碾S侍。 “奴婢在?!?/br> “去查查是誰把皇后氣成這樣的?!?/br> “是?!?/br> 探聽太子行蹤,故意惹怒皇后,梁洪烈幾乎能想象這些人的目的,他不在乎他們做些什么,他自認不是個昏君,那些跳梁小丑他并不放在眼里,可是他不能容忍他們傷害自己的妻子,還有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怎么就失蹤了呢?是真的被捉走了,還是自己跑出去玩了?梁洪烈想到這里的臉色更黑了。 當宮人小心的捧著安胎的湯藥進來的時候,王騫也把晨省時發生的事情查問得一清二楚,在梁洪烈耳邊細細的說了。 “蔡嬪?!绷汉榱依湫α艘宦?,看了一眼還未舒醒的楚皇后,說:“蔡嬪對皇后不敬,削嬪位入浣洗局,由管教嬤嬤好好教她規矩?!?/br> “是?!?/br> “秦貴妃前日送來的燕窩湯不錯,賜西羅國珠寶一套,香料一盒,告訴秦貴妃朕頗為喜歡此種香料的味道,讓她以后侍寢的時候一定要點上,此事由你親自去辦?!北驹撌庆届坏脑捳Z里滿是殺氣,黑色的朝服上,金色的龍首從云里探出,幾欲噬人。 “是,奴婢這就去辦?!蓖躜q低著頭倒退出去,出了門才發現自己背上濕淋淋的全是汗。 嘆了口氣,這些人怎么就不能安穩幾天呢?真以為皇上是那么好蒙蔽的?惹怒了皇上,發落人的時候可大多數時候都是咱家做的,這不是給咱家找事嗎? 這時候楚皇后也醒了,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不過是有些驚訝,并沒有多歡喜。 梁洪烈知道她在擔心梁熙,本想此事一直瞞著她,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又有了身孕不能憂思過重,干脆揮退左右,坐到床邊,說:“皇后不用擔心,太子他不會有什么危險?!?/br> 楚皇后心里一驚,梁洪烈的話分明是承認了太子失蹤,卻又被他肯定的態度感到疑惑,“不會有什么危險”?這話聽著還是讓人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