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盛舒煊嗤笑道:“憑我今時今日的地位,能打發人送份兒賀禮過去就不錯了,還指望我親自到場?” 盛舒煊聽聞兩人終于完婚,立馬喜不自勝地包了份厚厚的紅包送過去,狠狠扎了一回杜赫的眼。 傅清揚挑眉一笑:“倒也是,如今聲名赫赫的端王爺,身份可是今非昔比,自然用不著上趕著去巴結別人!” 盛舒煊喝了口茶,笑著道:“如今二哥太子之位坐得很穩,母后一手把持后宮,也不用人擔憂,我自然用不著再替他們cao心這些子雞毛蒜皮的人情往來!” 傅清揚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出聲問道:“你覺得表哥是真的想娶我嗎?” 盛舒煊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放下杯盞,淡淡地道:“不,二哥是不會娶你的……” 傅清揚眼神陡然一亮,雖然難免驚訝,卻忍不住升起一絲竊喜。 誰料,盛舒煊慢悠悠地繼續道:“娶,要的是媒約之言、納聘迎親,二哥已經有了正妻,嫂子又并無不妥,充其量,也不過是‘納’你做個二房……哦,不對,將來二哥登基,就不能用二房來形容了,說不得給你個一宮主位……” 傅清揚臉色霎時黑了下來,冷冷地瞪著他。 盛舒煊無辜地攤手:“你瞪我也沒用,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 傅清揚忽然垮了臉,沒精打采地嘆了口氣:“我知道……唉,四哥,你說我現在弄些風言風語出去,比如我身體有礙將來無法生育,或者祖母身子不好我請求帶發修行為老人家祈福,這樣能不能拖延上幾年?” 盛舒煊鄙視地看著她:“你在宮里這么些年,怎么還如此天真呢!我可不信你看不出來,母后教養你是為什么,二哥又是因為什么執意讓你進宮……你若是真的不育,說不得母后他們對你還更加放心呢!” 傅清揚垂頭喪氣地玩著杯蓋,愁眉苦臉地嘆道:“我現在裝傻玩失憶還來得及嗎?” 盛舒煊別有深意地笑道:“其實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劉太醫也說恐怕撐不到秋天了。只要你趕在二哥登基前嫁掉……” 傅清揚開頭還十分期待,聽到后面不由白了他一眼:“說得容易!姨母豈會讓我隨便嫁人?若真這么簡單,如今坐在花轎上的……” 傅清揚猛然住了口,趴在桌子上悶悶地傷心。 盛舒煊眼神微沉,語氣難掩酸溜溜地道:“喲,你不是向來膽子夠肥么?先斬后奏懂不懂??!” 傅清揚皺起眉頭:“你這出的什么餿主意?婚前*……你讓我以后在帝都還怎么混!” 這年頭可不比現代,就是在現代,保守點的也會戳著你脊梁骨唾棄,若傅清揚真敢豁出名節不要搞出些出格的事來,怕是一個沒弄好,就要被族里給浸了豬籠! 盛舒煊臉色一黑,沒好氣地罵道:“死丫頭腦子里成天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呢!都怪小五,天天帶著周敬才那個沒臉沒皮的在你跟前晃悠,瞧你,哪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傅清揚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盛舒煊喋喋不休說教了半天,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氣得牙根癢癢,掐著她的臉斥道:“看你平日里腦袋瓜子倒挺靈光,怎么這會兒就笨了呢!你可以先暗地里私定終身,只要說服你大嫂和老太太,悄不聲地將親事定下,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隨意搶奪臣下的妻子!” 傅清揚搖了搖頭:“不成,這方法根本行不通!先不說找個合適的人家就很難,我也不想隨便嫁個不喜歡的人,沒的誤人誤己。就說真有,誰敢跟未來的一國之君搶人?怕是有點風吹草動,姨母就會采取措施的!” 盛舒煊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說:“這世上也不是什么人都畏懼皇權的,你眼前不就有一個敢和太子搶人的么?” 傅清揚一怔,愣愣地看著他,猛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不可自已,眼淚都快出來了。 盛舒煊臉色一黑,怒不可遏地敲她一記:“笑什么笑!” 傅清揚笑得說話都斷斷續續:“四、四哥……你這該不會看上我了吧?哎喲,何德何能吶,眼高于頂的端王爺竟然對小女青眼有加,霸道王爺愛上我么,哈哈哈哈……” 盛舒煊別扭地哼了一聲,鼻孔朝天,一副狂霸酷炫的模樣,冷冷譏諷道:“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我只是不想隨便被皇祖母和母后安插個女人在身邊,恰巧你勉強夠格,才找你合作的!知根知底,總比外頭找的野女人來的可靠,而且若是你的話,父皇點了頭,母后才找不出理由反對,畢竟你是她一手教養出來的,說你或者說我不合適,都是打自己臉,母后只能認下!” 傅清揚不由自主地停了笑,仔細想了想,若這事兒真鬧到皇帝跟前,盛舒煊和她都是莊皇后教養長大的,到時候怕是莊皇后再不同意,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傅清揚嘆了口氣:“四哥,你這是何必呢,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就是表哥,也不敢小瞧于你……你用不著這樣!” 盛舒煊眼中光芒一閃而逝,淡淡地道:“自來手握重兵的,能有幾個可以善終?可若是我主動放棄兵權,就更加沒有自保的籌碼?!?/br> 傅清揚愣了愣,搖著頭笑道:“四哥想多了,姨母和表哥對你那么好,怎么會猜忌于你?” 盛舒煊微微一笑:“就算是我小人之心好了……我只知道,歷史上的帝王,沒有不喜猜忌的,更何況我的身份,注定了這輩子我都要如此過活?!?/br> 傅清揚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可看到盛舒煊面上的無奈,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斩吹膭裎空l都會說,可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又如何安慰得了盛舒煊? 更何況,盛舒煊從來就不是個需要虛假安慰的人。 傅清揚冷不防出聲:“四哥就沒想過那個位置?” 盛舒煊眼皮一跳,忽然目光如電地射向她,那雙深幽黑亮的眼睛,仿似能輕易看透人心,讓傅清揚禁不住繃緊了神經。 盛舒煊突地傲然一笑,淡淡地開口:“想過,正因為仔細想過,才知道那個位置不是我最想要的,我也不是最適合它的?!?/br> 傅清揚沉默片刻,問道:“四哥雄才大略不輸太子,何以如此做想?” 盛舒煊不答反問:“記得我和你說過,母嬪去世前,曾要求我不要一心為她報仇,你可知,她還叮囑了我什么?” 傅清揚搖了搖頭。 盛舒煊微微嘆息:“她讓我立下重誓,不去強求那個位置,因為我不適合……那時候我不理解,心中也十分不服,想著我也是父皇寵愛的皇子,也是百官交口稱贊的神童,為何我就不能坐那個位置?” 傅清揚聽得入了神:“后來呢?” 盛舒煊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懷念:“后來經歷得越多,我越能明白母嬪的良苦用心,她是一早就能料到我會被母后接過去撫養……也許小時候我的確隱隱有些明君的資質,可在有心人潛移默化的培養下,帝王所需的心性,我卻一點都沒有。清揚,如果讓我去坐那個位置,也許國家能在我的治理下井井有條,可也僅限于此了。但若是二哥登基為帝,大盛才能成就千古盛世!” 傅清揚說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不由感嘆出聲道:“想不到四哥竟然面粗心細,平日里瞧著率直莽撞,心思卻如此通透,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盛舒煊臉色霎時黑如鍋底,大手毫不客氣地揉捏著她的臉,直掐得她哇哇亂叫,方恨恨罵道:“死丫頭!誰面粗????本王哪里粗了?” 傅清揚連聲告饒:“別別別,別掐了,疼死了嗷!王爺玉樹臨風貌比潘安,哪里都精致細膩,一點都不粗!” 盛舒煊氣怒哼道:“別以為我聽不出你話里的意思!信不信本王立馬辦了你,讓你見識見識本王的威風!” 傅清揚欲哭無淚,到底是誰猥瑣??!揉著*辣的臉蛋,忍不住在心里詛咒他早.泄秒射繡花針,面上卻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昧著良心夸贊道:“四哥龍精虎猛,一看就是天賦異稟!” 盛舒煊大男人的自尊勉強被滿足了,哼了一聲,板著臉教訓道:“以后少和周敬才那種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年紀也不小了,女孩子家家的,還是學些貞靜才好!” 傅清揚連連點頭:“是是是,爺您教訓的是!” 盛舒煊方滿意地坐好,端著架子喝了口茶,繼續之前的話題:“那就這么說定了,這兩日我找個機會單獨面圣,請求父皇為我們賜婚,等秋天出征,你就和我一道離開……” “等等!”傅清揚哭笑不得地打斷他,“誰和你說定了啊,我根本沒答應好么!” 盛舒煊不滿地皺眉:“莫非你還能找出比我更好的人選?” 傅清揚嘆了口氣:“話不是這么說的,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盛舒煊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誰跟你兒戲了,若我想兒戲,哪至于這么麻煩?行了行了,你別瞎琢磨了,嫁給我你好歹是正室,也不用困在深宮高墻里頭,你還有什么不滿足?就這么定了吧!” 盛舒煊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深知道趁熱打鐵的重要性,急急忙忙地站起來道:“我還有事,得回去了,這茶樓是我的產業,你若想繼續在這兒坐會兒,吃喝隨便,我先走了!” 傅清揚忙不迭拉住他:“可是……”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怎么那么麻煩!別可是了,再可是你就真得給二哥當小妾了!” 傅清揚腦子里一片混亂,簡直要抓狂了,無奈地瞪著他:“你好歹也讓我考慮考慮……” 盛舒煊嘆了口氣:“成,不過就兩天!再晚我可救不了你了!” ☆、第89章 私定終身 盛舒煊說是給兩天時間考慮,卻好像真的等不及一般,第二天大清早,就親自登門逼婚來了。 傅清揚很無奈:“不是說讓我考慮考慮嗎,四哥你這么急做什么!” 盛舒煊老神在在地霸占著窗邊的軟榻,咔擦一口蘋果,含糊著道:“能不急嗎?父皇身子一日不比一日,便整天念叨著我的親事,再加上皇祖母……哎喲,meimei,你再不抓緊,可就沒機會了??!” 傅清揚沒好氣地嗤笑:“敢情端王爺現在成了塊香餑餑,滿帝都的蒼蠅都聞著味兒叮過來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盛舒煊一口蘋果哽在喉嚨里,差點噎死,驚天動地地咳嗽了半天,才嘆氣道:“meimei這么爽利的人,怎么忽然就忸怩起來了?真是近墨者黑啊,瞧瞧,杜思源那小白臉娘娘腔,都把你帶歪了!” 傅清揚簡直無語,杜赫不過是長得俊秀,可人家身量頎長,舉止文雅,怎么在盛舒煊眼里,就成了娘娘腔了呢! 傅清揚無奈嘆氣:“四哥,四爺!您不忙???您要實在閑的沒事干,就騎馬去郊外跑上幾圈,我就不作陪了??!” 盛舒煊將蘋果核丟掉,擦了擦嘴巴道:“你今個兒是不是要進宮?正好我跟你一起去!” 今天是三公主的生辰,嘉和的生母雖然早逝,卻是梁太后嫡親的侄女兒,加上一些不可說的原因,梁太后對嘉和便格外恩寵寬容。 因此嘉和在這一輩兒的公主里,算得上最為受寵的了。 嘉和的生辰,莊皇后就算看在梁太后的面子上,也得大肆cao辦一番,不僅請了皇室宗親的許多女孩家前來,但凡帝都排的上號的人家,都召進宮了。 傅清揚一看這陣仗,就忍不住和身邊的人嘀咕:“瞧瞧這場面,我怎么依稀覺著像是給表哥選親的那次宴會?” 盛舒煊不自然地干咳一聲:“三meimei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說親了!” 傅清揚警覺地瞪著他:“若是給三公主選駙馬,怎么著應該傳召適婚男子入宮才是……不對,這分明是給你選王妃來了!” 盛舒煊惱怒地哼了一聲:“索性meimei現在已經到了,待會兒就看meimei的表現了!” 傅清揚大驚失色:“你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你還指望我艷壓群芳?” 盛舒煊當即不屑地上下掃視她:“就你?還艷壓群芳?放心吧,我對你沒那么高的要求,只要別丟臉就成!” 傅清揚惱羞成怒地低罵:“嫌我丟臉你找別人去??!” 說完轉過身,氣咻咻地往女眷中走去。 盛舒煊自然不好跟著,心里暗嘆一聲,眼中流露出勝券在握的光芒,噙著一抹不正經的笑,開始和周圍的人寒暄起來。 梁瑞欣也來了,緊緊跟在杜赫身邊,緋紅的衣裙,高高挽起的發髻,年輕白皙的臉上兩朵嫣然的紅云,比之以往,更是多出一抹初為人婦的風韻。 杜赫仿佛也變了不少,以往的灑脫恣意不再,眉目間多出一縷郁郁,即便是笑,也給人一種沉悶壓抑的感覺。 可不管兩人私下里如何,人前,梁瑞欣親昵地挨著杜赫,滿臉嬌羞的做小鳥依人狀,引得周圍的人紛紛打趣祝賀這對新人,一時間熱鬧非凡。 這還是自西山行宮一別之后,傅清揚第一次面對面見到杜赫,眼波不動,神色淡然,笑容完美無缺,語氣也是好友間標準的親近,處處恰到好處,卻又處處客氣疏離。 傅清揚眼神輕緩流過兩人緊緊相握的手,笑著恭賀道:“梁jiejie的好日子,本該親自前往道喜的,可偏生不巧,應了太子妃殿下的約,陪她去了西山行宮安胎,便錯過了時日,jiejie和杜公子可莫要怪罪!” 梁瑞欣的笑容中不掩得意:“meimei說的哪里話,自然是太子妃殿下比較重要!更何況太子妃懷的可是皇嗣,萬萬不能有絲毫輕忽的!meimei這樣說,可就是見外了,早就聽聞meimei和夫君自□□好,兩人不是兄妹,卻勝似兄妹呢!夫君都不在意meimei有沒有前來,我就更不會在意了!” 傅清揚靜靜地聽她說完,不由輕輕一笑:“jiejie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那meimei就祝jiejie早日生個小玉郎,將來定要趕超他爹爹,中個狀元郎!” 梁瑞欣面色更加嬌羞,將臉埋在杜赫的肩頭,聲音中透出新婚婦人的無盡喜悅和羞澀,假意嗔道:“夫君你看,meimei這張嘴真是厲害!” 杜赫眼神一黯,心如刀絞,根本看都沒看梁瑞欣一眼,面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痛苦地望著她。 傅清揚只當沒看見,端莊典雅地擺著微笑,只當自己在cos蒙娜麗莎。 梁瑞欣心中微惱,不滿地拽了杜赫一下,笑吟吟地道:“meimei及笄禮已經過了,怕是好日子也不遠了吧,以后嫁人了,就不像現在這般自由了,meimei可要趁現在,多來jiejie這里走動!說出來不怕meimei笑話,我剛嫁入相府,難免因為陌生有些寂寞,原本夫君要請了假來陪我幾日的,可夫君是要為國效力的,哪里能為了我而耽擱前程呢?meimei平日若無事,就來jiejie這里說說話!” 傅清揚看著梁瑞欣如同打了勝仗一般驕傲地宣告著主權,心里的郁結怨恨忽然就消散了不少,甚至于看見杜赫如此痛苦,竟生出了絲絲的快意。 傅清揚忽然就看清了自己,她不過是個自私的人罷了,從始至終,考慮的都是自己。杜赫喜歡她,她沒有拒絕,并不是她有多愛慕他,而是因為杜赫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原以為唾手可得,卻不想杜赫失信了,傅清揚傷心,難過的也只是夢想破滅,所以這個時候,看到杜赫痛苦,她心里會有一種報復的快意,和對他迫于無奈屈從現實的同情。 這種矛盾的情緒,恰恰是因為她用的感情不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