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 風雪退散,天氣回暖,風和日麗的晌午。 印天池坐在她的床榻旁,一次又一次幫她擦拭滿頭大汗。 “師父,您已經三天沒合眼了,換我來照顧她吧?!卑贼狒岫藖頍崴?。 印天池垂下眸,望向緊攥住自己手指的冰涼小手,抬起另一手幫她掖掖被角。 他看向霸翎翎,問道,“你在仔細回憶一下,究竟從哪一刻失去記憶?” “我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初小藥一掌打向我的天靈蓋?!卑贼狒嵝挪缴锨?,給師父遞上一杯茶,又道,“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氣氛確實古怪,她仿佛變了一個人,講起話來頗有氣勢,她用命令的口吻叫我和大灰上前聽命,我們也不曾怠慢。待我恢復神志,恍然發現花送酒已死?!?/br> 印天池抿了口茶,五個弟子,加上肥肥與碎石,竟無一人記得當時的情形?尤其是肥肥,它幾乎與初小藥形影不離,卻也是一問三不知。 “冷……” 初小藥緊閉雙眼,小手鉆進他的袖口。 印天池趕忙放下茶杯,將她的雙手捂在掌心。 初小藥這病來得更是奇特,無論他給她送入多少陽氣,她的身體仍舊冷得像一塊冰。 “冷死了……” 她喃喃囈語著,手中胡亂在空氣亂抓,很快抓到他的衣領,拽著他的衣領向下拉,試圖讓這一縷溫暖蓋在自己身上。 她的手勁兒著實不小,這一拽,印天池的臉頰直接貼在她的胸前,他向霸翎翎揚了下手,示意她先行離開。 ☆、第113章 體溫治愈術 244、體溫治愈術(一) 初小藥對他的體溫很受用,唯恐他跑掉似的,緊緊環住他的身體。 印天池撤掉身后的木椅,蹲在床榻旁,柔聲道,“為師不走,你先讓為師換個姿勢……” 他的上半身基本壓在她的胸前,而幾日來她滴水未進消瘦不少,想必他的體重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然而,處于昏迷中的初小藥哪里管得了那些。管你姿勢難不難拿,先取暖再說。 脖頸被她死命摟著,印天池可以感覺到她對溫暖的渴望。思忖片刻,他騰出一手,艱難地脫掉靴子,然后爬上床,兩腿懸空跨在她的腰部上方,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小心翼翼地,將她托起身,繼而盤膝坐在床榻上,順勢讓她的頭依在自己的肩頭。 而后,他從她身前撤出棉被,再把棉被嚴嚴實實地裹在她的背部,由此讓她更容易觸及到自己的體溫,且不會著涼。 初小藥枕在他的肩頭,雙手滑到他的腰部,或許是感到坐姿不算舒服,痛苦地呻吟起來。 印天池很想幫她解除病痛,無奈試了多種方法仍不奏效。他索性平躺在床榻上,倘若讓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會不會好受一點? 果然,她不再呢喃呻吟,安安靜靜地躺他的胸膛之上…… 他一手枕在頭下,另一手則輕輕拍撫她的脊背,仿佛一位正在哄孩子睡覺的父親。 她的長發像絲綢一般,輕盈地落在他的肩頭……他無意識地把玩著她的發梢,習慣性的舉動,映射出內心深處的思念。眼前是湛藍的天,身下是翠綠的草,午后陽光普照大地,暖光籠罩著一對相擁入眠的年輕男女。女子依偎在男子的懷中小憩,男子為了讓女子睡得舒服一些,縱使再疲憊也不會隨性入睡,而是提起精神幫她驅趕蚊蟲。她的金色長發灑在男子的手心里,男子便摩挲她的發梢打發時間,唇邊總是掛著一絲甜蜜的笑意。 想著想著,印天池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就在這時,安靜不到一刻鐘的初小藥,又開始瑟瑟發抖。伴隨這種情況的出現,她會默默流下眼淚。 很快,他的衣衫被浸濕了一小片兒,他把手移到她的臉頰旁,用拇指幫她拭去淚滴。 印天池不眠不休照料她三日。據他幾日來的觀察,她只要開始打冷顫就會跟著流淚,因此他時常懷疑,她是冷得發抖還是在做噩夢? “為何一直哭?為師曾對你說過,遇到任何問題,無論對錯好壞,皆可以與為師講……告知為師可好?” 良久,初小藥將他摟得更緊,流著淚,喃喃囈語道,“我怕……” 終于得到回應,印天池撫了撫她的長發,輕柔地問道,“怕什么?” “怕……”她眉頭緊鎖,牢牢地攥住他的衣領,“怕你,厭倦我?!?/br> “何來厭倦?……”印天池在有限的空間內側起身,凝視她的表情。她依舊雙眼緊閉額頭冒汗,顯然,意識并不清晰。于是他確認道,“小藥,我是你的師父印天池,你是在對為師講話嗎?” “印天池?……印天池是誰,不,不是你……我在對擎軒說?!?/br> 聽罷,他有些糊涂,擎軒亦是印天池,二者有何區別? 不過她只認擎軒,那就隨著她的意向繼續吧。 倏地,她伸出一手,在空氣中亂抓,隨之驚慌失措地喊道,“擎軒……擎軒你還在嗎?” 印天池握住她的手,“在,我一直都在?!?/br> 初小藥趕忙用雙手抱住他的手,緊緊地護在心口。 “別走,我知曉我不是好女人,但請你……別拋下我?!?/br> 聽到這句話,印天池不禁心頭一緊,神態也由放松轉為訝異,因為這句話,夜悲音也曾一字不漏地講過。 擎軒?……對,他用“擎軒”這個名字結識夜悲音,即使不久之后她便知曉他的大名叫做印天池,可她還是喜歡喚他的乳名。 心緒突然亂了起來,他緊咬著下嘴唇,努力地平復情緒。 初小藥的一顰一笑與魔化前的夜悲音極其相似,會不會只是巧合?會不會正因為他太想念夜悲音,所以才硬要將她與夜悲音聯系在一起? “你,究竟……是誰?”他還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正在顫抖。 等待,屏住呼吸等待,靜靜地等待一個真真切切的答案…… 初小藥同樣是一副掙扎的表情,齒貝微張,嘴唇一翕一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卡在喉嚨之中,導致她苦不堪言。 堅實的雙臂擁緊她的身體,他想,此刻能給她的,只有勇氣。 只要確定初小藥就是夜悲音,他要做的一件事便是——停止蛻變與修煉。 停止蛻變,等同截斷她終成邪魔之路。雖然她不能再擁有曾經的容顏,也憶不起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但是她再也不用經歷戰爭所帶來的痛苦。 七彩流光在他的狹眸中涌動,他的銀色發絲與她的黑發交織在一起,悠悠地坐起身,護住她的頭,投入超越師徒的情感擁住她。 “我會保護你,以我龍族創始者的名譽向你保證,決不食言。請你告訴我,你是誰……” 話音輕輕落下,她的身軀不在顫抖,體溫似乎也稍稍有所回升。 ………… 245、體溫治愈術(二) 她緩緩地睜開眼,沙啞地回答,“我,我是……初小藥?!?/br> 初小藥揚起蒼白的臉龐,疑惑地問道,“師父,您,您為何摟著徒兒?” ……印天池頓了頓,漸漸地,松開擁緊的雙臂。 她再次癱倒在他的肩頭,自顧自揉著胸口,道,“師父,徒兒好難受?!?/br> 他揮去復雜的情緒,匆匆下床,再把她的身體放平。 “哪里感到不舒服?” “心,心口疼?!彼脩玫?,語調孱弱無力。 就在這時,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師父!夏神求見師父!”大灰站在門外洪亮地喊道。 印天池應了聲,剛欲旋身而去,初小藥拉住他的衣角,問道,“師父,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會,發燒而已?!彼O履_步,蹲在她臉前的位置,掌心蓋在她的額頭上,輕聲問道,“你還記得為何生病嗎?” 掌心有意或無意的,遮住她的視線,她思忖片刻,緩慢搖頭,道,“我只記得甩掉十六縣令,之后的事……對了師父,花送酒死了沒?” 果不其然,她的記憶也被抹去,目前看來,是有人刻意要讓所有人忘記那段經歷。 “為師聽肥肥講起你對付行尸縣令之過程,你表現得非常勇敢?!彼笭栆恍?,撫了撫她的額頭,“花送酒已被斐狐他們殲滅,你好好休息,不必想那些?!?/br> “他們已經干掉花送酒了?!那我……”她直起身,又因為體力不支摔回枕邊,她緩緩情緒,本想由衷的恭喜,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沮喪,“真是太好了,其實有沒有我,都無所謂……” “倘若沒有你牽制行尸縣令,他們不可能及時抵達花送酒的巢xue。不管經歷過怎樣一段戰役,都要記上你的一份功勞?!彼嶂^,調侃道,“你想聽為師說這些吧?” “……”初小藥難為情地傻笑,拉高被角蓋住臉頰,埋怨道,“干嘛說出來,師父好討厭!” 印天池見她已經可以開玩笑,不由如釋重負。正準備離開,她攥住被角的雙手又開始顫抖。 “怎了?!”他匆匆撩開被子,初小藥蜷縮一團,嘴唇竟然凍得發紫? “冷,好冷?!?/br> 他無暇多想,轉身坐到床邊,讓她依靠在自己身前,雙手摩挲著她的雙臂。 初小藥的癥狀有些像打擺子,學名瘧疾,患者先是發冷發抖,渾身起雞皮疙瘩,而后頭痛面赤,神志模糊、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印天池緘默不語,莫非方才的言語,只是隨口道來? 初小藥轉身跪坐在枕邊,伸出雙臂,可憐兮兮的,一副索抱的神態。 他回過神,將被褥圍在她的肩頭,順勢把她的雙臂也裹在之中。 “這樣比較暖和?!?/br> 初小藥又難受又難過,眼淚汪汪地發起牢sao,“師父為何不肯抱抱病重的小梅花鹿?哼,我跟你說,倘若師父日后再想抱我……我還不讓師父抱啦!” “……”印天池撫了撫她的發簾,她卻撥浪鼓一般甩開,不過頭暈腦脹頭重腳輕,一個用力過猛歪倒在床褥上。 緊接著,她又開始發抖。 印天池看她持續遭受折磨,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但,真的是無計可施。 這時,夏神不顧仙官阻攔,徑直走入妖獸們所居住的院落。 “印上仙可是在這房中?老仙特此前來道謝,哎呦快些出來呀,年紀大了不能站太久??!”夏神倚老賣老地喊道。 倏地,緊閉的房門在夏神面前打開,不待寒暄,印天池簡言意賅道,“夏神乃暖光之源,可否幫幫我徒兒?她一直在發抖?!?/br> “有此等事?老仙試試!”夏神不再贅言,大步流星來到床榻前。 聽聞,眾妖獸擠在門外,無不關切相望。 夏神雖然不懂醫術,但是這尊神已度過五萬年之光陰,百態盡看,經驗頗豐。 初小藥連對戰花送酒之事都不記得,更別說見過夏神。她盯著夏神光禿禿的頭頂,嘀咕道,“別的大神都有很多頭發和胡須,您卻是謝頂……” “?!”……夏神氣得一根胡須翹起來,“還不是讓那花送酒給禍害的!” 此刻還算好了,剛返回天庭那時更慘,不僅毛發消失,就連指甲蓋都沒了,幸得太上老君用心救治,這才讓他恢復了七七八八,這不,剛能自由行走,他便親自前方通天山拜謝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