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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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沒事了?!比~潯摸了摸兒子的頭。 庭旭開心地笑起來,開始訴苦:“我要來看你,可是祖母、爹爹都不讓……哼!”娘親一不舒服他就不能親近,這也算了,今日竟然連人都不讓他見,他那會兒險些氣得大哭,直到看到小小的meimei,才高興起來。 葉潯柔聲道:“祖母、爹爹也是為了娘親著想,不準生氣啊?!?/br> “沒生氣?!蓖バ褶D臉看向父親懷里的小嬰兒,“小蘭說,我當哥哥了。meimei好小?!?/br> 葉潯聽兒子說完,這才將女兒接到臂彎,笑道:“你剛出生時也是這樣小小的?!?/br> “是嗎?”庭旭半信半疑,爬到床上,細細打量著襁褓中的meimei。 葉潯也在斂目細看。孩子剛出生都是一個樣,小臉兒紅彤彤,五官還未長開,要過段日子才能辨出輪廓。 這時候,太夫人過來看葉潯,進門就將孩子抱到了懷里,吩咐葉?。骸翱焯上潞煤脙盒?,等會兒多吃點兒東西?!庇謱⑼バ駨拇采侠聛?,“旭哥兒不準讓你娘勞心勞力,等過一兩個月就好了?!?/br> 庭旭嘟了嘟嘴,“我沒讓娘親抱?!?/br> 太夫人慈愛地笑起來,“這就對了,看沒看meimei?” “看了?!蓖バ衩蛑煨?,“我喜歡meimei?!?/br> 一家人聚在房里,說說笑笑。 裴奕早就給女兒取好了名字:庭昀。 庭昀是他盼了許久才得來的,打心底視為掌上明珠。這顆明珠過了滿月之后,小臉兒的輪廓變得清晰,一如他所愿,酷似葉潯。也是因為這一點,庭昀深得葉家、柳家四位老人家的疼愛,太夫人就不需說了,每日帶著庭旭留在庭昀眼前。 美中不足的是,庭昀出生在夏季,又是生來怕熱,到了酷夏,偶爾極為悶熱的夜間,熱得哇哇大哭,要人一直抱著才肯睡——這件事毫無懸念地被裴奕承擔下來。 因著庭昀出生,庭旭每晚歇到東小院兒去了,原來住的西梢間讓給了庭昀。 夜里只要庭昀哭鬧起來,裴奕就會過去,再回房的時間就沒譜了。將庭昀慣得一度沒人抱著就不肯入睡,還挑人,不是習慣的他的臂彎懷抱是決不答應的,可以一直哭上大半晌。 葉潯看得只頭疼。他哪里是寵愛,是溺愛庭昀。 “meimei真嬌氣?!蓖バ駝t偷偷地跟她這樣說。 葉潯大笑,也不知這小家伙從哪兒學來的這句話,“是,meimei有點兒嬌氣,我們旭哥兒不學她?!?/br> “嗯!”庭旭重重地點了點頭,“meimei還小,我是哥哥,不跟她比?!?/br> 這就是太夫人和裴奕的老生常談了。葉潯心里暖暖的,把庭旭攬到身邊,平日更添了三分寵愛。至于庭昀,用不到也輪不到她寵愛,某些人根本不給她時間和機會的——這個夏季,皇上循例帶著妻兒去消夏了,他便得以偷懶,常留在家中。 邢顏每次過來,都見葉潯如無事人一般做針線、看書、寫寫畫畫打發時間,驚奇不已,問過幾次庭旭、庭昀在哪兒。 葉潯總是告訴她,庭旭跟著太夫人玩兒或是串門去了,庭昀則由侯爺帶到書房去了。 邢顏由衷地為她高興,“這樣多好啊,再沒有誰比你更有福氣了?!?/br> “這倒是?!比~潯嘴上這樣說,心里卻道:但是生了兩個孩子的是我啊,我也很想每日陪著他們的,唉……看起來,還真得再生個孩子,到那時總能哄著一個吧。但這樣的話,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說出去怕是誰都會笑她不知足。 葉世濤這段日子和孟宗揚書信來往幾次,又不厚道地讓手下查了查,了解了來龍去脈。 孟宗揚起初是和柳之南一樣的說辭,后來見葉世濤問的誠,是真的擔心他,這才吐露了幾句心聲。他說之南的話也沒說錯,他們大致就是這么個情形,原由還是以往那些心結不能打開;又說她之前是決意過個一二年就和離的,眼下肯退一步已是不易,既然以往都有錯,那就給他一段時間,看看到底能不能挽回,也看看他們當初是否真就看錯了人。 葉世濤看著那封書信,心里挺不好過的。斟酌了幾日,他再度給柳之南去信,表兄妹兩個書信來往了一段時日。 柳之南見表哥是真的擔心他們兩個,有些話也就明說了,包括她覺得自己最適合孑然一身的生活,況且眼下已經賺到不少錢了,往后也不用愁沒有出路。她現在不提和離的事,是想等過幾年,孟宗揚死心了,也就刻意順利地分道揚鑣了。 葉世濤對她直言道:如果沒有孟宗揚,那邊的人誰會容著你搶生意賺錢?如果你離開他,柳家會不會怪你不知好歹?你的祖父祖母、父母都會老去,終究會先一步離開你,到那時你真遇到什么事的話,誰幫你? 柳之南回信給他:“我有哥哥啊。你也是做哥哥的人?!?/br> 葉世濤真的動氣了,耐心也告盡,回信時毫不客氣地道:“你不是阿潯,你的哥哥不是葉世濤,你的嫂嫂也不是江宜室。我、宜室和阿潯,這一生都要相互扶持。你哥哥自然還會照拂你一二,卻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在你遇事時次次及時伸出援手。你以為你是誰?重的過你兄嫂的兒女?而你這種不知好歹的貨色,你的侄兒侄女,誰又會高看?” 他一口氣寫完這些話,還是氣不順,思忖片刻,又加了幾句:“縉喬在廣東為你做的太多了,你竟毫無察覺,著實讓我欽佩。依你這般的遲鈍、愚昧,真沒人暗中相助的話,怕是早已賠的血本無歸?!痹捯颜f到這地步,也就不介意將所知的都告訴那個笨丫頭,“就連你在京城的香露鋪子,如果沒有縉喬從初時就幫你,你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回本獲益?柳之南,縉喬有不足之處,我從不否認,但他對你那份好,這塵世中你再找不到第二個。我再看兩年,如果你依然如此,我會勸他休妻!不必回信?!?/br> 錦衣衛就是有這點好處,知道的太多。正是因為知道孟宗揚不聲不響做了很多事,才真正的心疼起這個表妹夫來。也是因為這心疼,才將連妻子、阿潯都沒告知的一些事說給柳之南聽。而告訴柳之南的這些,不過點滴而已。 他知道,孟宗揚自然是不愿不肯說這些的,他說了,他未必感激。 不管那些,他覺得應該讓柳之南知道。 如果柳之南依然不在意,那么……孟宗揚也真就不需再珍惜這樣一個女子。 在他看來,柳之南沒心沒肺的程度,比當初的他還要惡劣。不知珍惜,對成家這件事連一點點的責任心都沒有??偟米屗靼?,她是有多不知好歹。 秋季,裴府又添喜事,是一件讓葉潯一頭霧水的喜事:裴奕升官了,任兵部右侍郎。 按理說,裴奕今年才二十歲,繼續熬資歷才正常,皇上卻將先前的兵部右侍郎外放,提拔了他。反常得很。 她忽然想起外祖父對她說過的話。 外祖父說,裴奕三二年就能讓她安享榮華。她若有所悟,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又怎么能高興呢?皇上的破格提拔,一定是為著日后要用他,而且還是大事。 只要是大事,就會承擔天大的風險。即便是對裴奕的能力深信不疑,還是會揪心不已。 他不再是前世那個寂寞孤絕的男子,他是她兩個孩子的父親,她容不得受不了他出哪怕一點點閃失。 可是為了一生,他要成為裴奕——不是皇上器重的少年得志之人,不是柳閣老的外孫女婿,只是裴奕。 亦是為了一生,她要陪伴并支持他,要成為他裴奕的夫人,而不能一直是柳閣老的外孫女。 暗自愁悶了兩天,也就想開了。他這樣的男子,骨子里流著豪情或殘酷的血,不讓他到危機重重的地方去溜達一圈兒,他怎么能甘心? 該以他為榮才是。 一直感覺不大好,一直寬慰著自己,只等著皇上懸在她頭上的那塊大石頭砸下來??苫噬掀蛔屗缭?,事態讓她繼續的云里霧里: 立冬之前,皇上集結精兵十萬;立冬之后,下旨著裴奕帶兵去往西域,給出的理由是要確保與西夏的戰事必勝,并且西域兵士苦戰一年,不乏傷病者,需得支援。而之所以要裴奕前去,則是要他到軍中歷練一番。 朝臣也好,葉潯也好,覺得不對勁,可又想著是在情理之中,便愿意相信。 誰都希望戰事早些平息,誰都不愿在狼煙戰火的陰影下度日。 裴奕離京之前,葉潯什么都不問他,只是溫言叮囑他到了西域之后要注意哪些事,又列了一張藥草單子,以備不時之需。畢竟她幼年在西域長大,對那里的風俗氣候很了解。 相比較而言,裴奕比她還要傷感些。不放心母親、妻子,舍不得一雙兒女??捎行┦?,是義不容辭的,一定要做。 離別的日子如約而至。 庭旭和庭昀還沒醒,尤其庭旭,后知后覺更好。 葉潯陪著裴奕去往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一直噙著眼淚,仔細叮囑了一番,末了,讓葉潯送送裴奕。 走向垂花門的一路,他一直握著她的手。不需叮囑她什么,她一向謹慎縝密,又有兄嫂幫襯,不需擔心。 她也想與他說點兒什么,卻是喉間發緊、心頭苦澀。 卻都極力隱藏下了心緒,對視時,總是給彼此一個笑容。 到了垂花門外,葉潯停下腳步,“我就送你到這兒?!彼偷迷龠h,終須要道別。 裴奕頷首,“等我回來?!?/br> 葉潯微笑著輕聲道,“我會照顧好娘和孩子,你只需平安回來。我等你?!?/br> 裴奕將她擁到懷里,用力地抱了抱,“回去吧,早間天寒。我走了?!闭Z必放開她,轉身闊步走遠。 葉潯緩緩轉身,慢吞吞回到房里。 裴奕這一走,庭旭一時接受不來,起初兩日總是問爹爹怎么還不回來,小臉兒上盡是落寞。兩日后,心火所致,竟病了。 太夫人又是想念兒子,又是心疼孫兒,守著庭旭沒少掉淚。 葉潯神色如常,請太醫來看了看,沒用藥,自己親自打理庭旭的藥膳。庭旭好了之后,又郁郁寡歡幾日,才又似以往一般生龍活虎的。 對于葉潯來說,兒子還好說一些,難辦的是庭昀。 庭昀被裴奕寵得養成了壞習慣,每晚都不肯好好睡覺,奶娘或是葉潯抱著都沒用,哭累了才睡。 這情形維持了幾日,葉潯險些心力交瘁,后來索性由著女兒哭,自己只是把她放在身邊,輕輕拍打著。要是裴奕在家,他也會一點點幫女兒改掉這習慣,但他離京了。她每日要早起晚睡的打理諸事,沒有裴奕那樣的精力;由著奶娘和裴奕一樣嬌慣女兒,女兒日后不會與她親近;太夫人近幾日本就睡不安穩,決不能麻煩的。想來想去,也只能這樣,再心疼也要為了日后心狠一時。 那些日子的晚間,葉潯咬著牙聽著女兒哭,自己死命忍下淚水。 可以因為感動、喜極落淚,卻不可以因為遇到的波折落淚。 哭又能怎樣?全無用處。 庭昀的習慣到底是被板了過來。 裴奕還在去往西域的途中,濟寧侯傷病復發的消息自皇上之口傳遍京城。 京城剛一派兵點將,濟寧侯就傷病復發了——怎么那么巧呢? 自然不是巧合,誰都明白,絕對是濟寧侯先一步寫密折給皇上說了病情,皇上才派裴奕去往西域。 也許,皇上是真的要裴奕小試牛刀歷練一番;也許皇上是希望裴奕成為當年的他,立下不世之功,從而揚名天下,在朝堂就此有了堅不可摧的根基。 反正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對裴奕、葉世濤和孟宗揚,恐怕比對他自己都要好幾分。他不要同宗手足,這三個異姓人更似他手足。 一干重臣都不敢與皇上說裴奕太年輕怕是不堪大用之類的話——皇上是十八歲揚名天下,而裴奕今年二十歲,你要真與皇上說這種話,皇上一定會說他這還是強忍了好幾年呢。 …… 攤上個彪悍霸道又比修煉成精的狐貍還壞的皇上,只能認命。 太夫人和葉潯之前想到的,最好最壞不過如此,分外平靜。 這件事過了半個月后,聶宇凱旋回京,婉言謝絕皇上的賞賜,稱病在家,掛了個閑職,擺明了是要好好兒陪伴妻子。 邢顏卻仍舊是隔三差五過來,刻意給葉潯打岔,說說笑笑,一坐就是大半晌。 葉潯是怎樣待她的,她就是怎樣待葉潯的。 此外,葉世濤和江宜室一得空就過來,哄逗一會兒孩子,或是與葉潯說說話。 葉家、柳家四位老人家也總是得空就來看看她,生怕她又是擔心又是忙碌地熬壞了身子。葉潯投桃報李,稍有閑暇便去兩邊坐坐。 日子反倒比何時都忙碌,離愁就這樣一點點消散大半。 一次去葉府的時候,走在光霽堂的甬路上,葉潯與葉冰不期而遇。 葉冰看起來不顯憔悴,身形甚至豐腴了一些,只是舉手投足間都沒了以往的樣子,極為謙恭敦厚的樣子。 葉潯大跌眼鏡,險些以為認錯了人,葉冰見禮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