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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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慧只是道:“我昨夜去了燕王府,燕王妃見我受了委屈,帶我去宮里和皇后娘娘說了一會子話,又將我安排到王府別院歇了一晚。上午我去見了見我娘,她讓我不必擔心,楊家不會被宋清遠連累的。至于你,別怕,你死不了,大不了是過段日子滾出宋府,日子過得困苦些?!庇譂M目漠然地環顧室內,“我是回來收拾東西,盡快搬到陪嫁的宅子里去?!?/br> “你……你好狠的心哪!”宋太夫人極怒之下,臉色鐵青地看著楊文慧,“你怎能這般無情無義!” 楊文慧冷笑,“你不是早就勒令你兒子休妻么?不是楊家給你財路,不是我爹許了你兒子前程,你又怎么肯讓我留在這府中到今日?你兒子不爭氣,竟做出這等不智之事,死了也活該!” 宋太夫人轉身撈起一旁高幾上的花瓶,施力砸向楊文慧之際,一口氣沒提上來,身形向后一仰,暈倒在地,花瓶碎在她身旁。 “掐人中弄醒她,抬回房里去?!睏钗幕巯訍旱財[一擺手,起身去往廂房。正屋的一切她看著都惡心,一刻也不能停留在那兒了。 過了些時候,楊閣老來了。 楊文慧命人將他請到了廂房。 楊閣老進門之后,揮手便給了女兒狠狠一巴掌。 楊文慧早已料到他會有此舉,不躲不閃,生生地受了。鮮血從她嘴角緩緩淌下。 “都退下!”楊閣老喝令房里的丫鬟。 幾個丫鬟戰戰兢兢地退到了外面。 楊閣老眼中燃燒著怒火,極力壓低聲音:“誰準你去宮里揭發宋清遠的行徑了?你還跟皇后說了什么?有沒有連我一并告到皇后面前?” 楊文慧定定地看著父親,忽然笑了,“你讓宋清遠做這件事的時候想過我沒有?你不知道他們一家憎惡我入骨么?事發之時,宋清遠為了親人不會將你抖落出來,可他卻一定會拉我下水,說不定就會說是我唆使他的。我就算是不想活了,也不能是這個死法吧?” 楊閣老低聲嘶吼:“我問你還跟皇后說了什么?!” “我倒是真想跟皇后娘娘說這是你做的好事?!睏钗幕厶袅颂裘?,“可是沒法子。你把我當成能助你一臂之力的物件兒,娘親、手足卻非如此,不論怎樣,還是盼著我過得好一些?!?/br> 楊閣老松了一口氣,神色慢慢恢復如常,轉身坐在太師椅上,長嘆一聲:“你怎能這般糊涂!便是宋清遠的事情暴露,也該是錦衣衛查出來,而不是你去揭發他。此舉對你名聲無益?!?/br> “名聲?我要名聲做什么?”楊文慧諷刺地笑了,“你不會是想著我離開宋家之后,還要讓我嫁給能為你所用的人吧?我跟你說實話,我不會再被你利用了,你若是想再利用我,我要么死,要么拉上你一起死!” 楊閣老驚愕地看向女兒,“你怎么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什么叫做我利用你?你便是嫁了人,不也理當幫襯娘家么?” 楊文慧擺一擺手,“別跟我說這些。我日后自生自滅,不用你管。你小心些,預感大難臨頭的時候,讓娘帶著弟弟meimei返鄉省親,給她們留一條活路?!彪S即曲膝行禮,“女兒多謝爹爹這些年來的教導,日后再不能在膝下盡孝,你保重?!?/br> 楊閣老呆愣半晌,因為徹骨的失望,他冷笑道:“好!好!只當我這些年的心血白費了!你認定我會大難臨頭?你錯了,拭目以待便是。我也跟你說句實話,就算你跟皇后歷數我暗中的行徑,也是無從查證。我來問你,不過是要看看你蠢到了什么地步!你既說出這般絕情的話,日后也實在是不需再相見了!”語必拂袖而去。 楊文慧緩緩轉身,看著還在晃動的門簾,半晌,怔怔的落了淚。 便是嫁了人,也理當幫襯娘家——的確如此,她也已因此而生不如此。這個宋家讓她心頭每日都充斥著憎惡、憤怒,讓她偶爾甚至會生出殺人放火的念頭。 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了,寧死也不會再陷入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不孝,她的確是大不孝。 她犯了一個大錯,小看了父親的城府、手段,給父親埋下了天大的隱患—— 今日在陪嫁的宅子見到母親,說了自己揭發宋清遠的事,要母親早作打算。 母親邊哭邊道:“昨日聽說了柳閣老的事,我就心神不定,逼問你爹爹,是不是他的主意。他說的確是他的主意,但是沒事,宋清遠手里那些人已經除掉,死無對證,而宋清遠便是被折磨致死,也要為親人后路著想,絕不會招認出他的。他一生從不食言,這是眾所周知的。你真該先回娘家問問你爹再做打算的??蛇@樣倒也好,能不被宋清遠連累也是好事。到底是我們害了你一場,當初就不該讓你嫁給他——他哪兒有一星半點的可取之處?” 宋清遠絕不會招出父親,可她卻將父親的野心先一步告知了葉潯。父親此次無事,日后呢?柳閣老豈會善罷甘休。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父親日后的前程,已擔上了天大的風險——是她一手造成的。 想將這件事告訴父母,可又有何臉面說出?等來日再找機會實言相告吧。 楊文慧回到里間,煩躁地來回踱著步子,想著自己還有沒有別的過失。 話是她親口告訴葉潯的,但是空口無憑,葉潯也不是笨人,斷然做不出與她對質的傻事。再有就是今日讓丫鬟轉告葉潯的話,說的是她已向皇后稟明宋清遠做的蠢事,另外請葉潯幫她把一所宅子盡快賣出去。 就是這些話了。 來日的局面是父親與柳閣老心照不宣地爭斗,只看誰棋高一著。 父親要恨就恨吧,她早已是迷途的羔羊,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才能恢復冷靜理智。 聽聞宋清遠被丟入詔獄之后,葉潯除去每日白天去柳府,得空就找秦許詢問事情的進展。 秦許將所了解的事無巨細地告訴葉?。?/br> 行兇之人被滅口了。 宋清遠在詔獄受了重刑,卻只稱是自己的主意,如何也不承認是受人唆使。被問起原由,便說是柳閣老厭棄他品行,往日對他多有慢待,還出手阻撓他前程,至于柳之南,是往日里曾出言頂撞過他,所以那日得知祖孫二人同行的時候,便命手下一并下殺手。事后擔心事情敗露,便讓行兇作案之人全部到了宋府別院,在酒里下劇毒滅口。 裴奕、孟宗揚想將事情與楊閣老聯系到一起,無從辦到。楊閣老將此事做的滴水不漏,非要將他與宋清遠聯系到一處的話,也只是曾經的翁婿關系。并且楊閣老在宋清遠入詔獄第二日便進宮請罪,稱自己之前實在不知宋清遠竟是這般糊涂,聽得女兒說出此事之后,便命女兒從速與之和離,幸好女兒明智,同意和離不說,還進宮向皇后稟明了宋清遠的惡行。末了又為宋清遠家人求情,請皇上不要連累無辜。 一番唱念做打,都合乎情理,誰也挑不出錯。 葉潯在此時,所思所想與楊文慧有諸多相同之處。 她料定楊閣老會與宋清遠一并獲罪,事情卻告訴她:低估了楊閣老。 回想整件事,她不由苦笑,想著楊文慧如今必然萬般懊悔對自己說了那些話——除了讓父親暴露在對手眼界,除了揭發宋清遠保全自己,毫無用處。 葉潯因著外祖父和柳之南受傷,恨不得即刻將楊閣老送進詔獄好好兒受一番折磨,在眼下卻是不可能的。 楊文慧告訴她的一切,沒有第三個人知曉,心里有數已經不易,不能作為證據。怎么樣的做兒女的,也不可能公然拆父親的臺。 縱觀楊閣老算計徐閣老、襲擊外祖父,用的人都是恰到好處——只徐寄思一個,就已要了徐閣老半條命;宋清遠意氣用事沖動糊涂,一般人都會敬而遠之,楊閣老卻將這個人控制于股掌之間。只有徐寄思才會做上躥下跳的二百五,只有宋清遠才會做不管不顧的二愣子。 這般城府、心機,怎么會輕易被手里的棋子連累。 楊文慧也好,她也好,到底是深宅大院中行走的女子,遇事還是太悲觀亦或太樂觀了。比起權臣的城府,實在是天真到了可笑的地步。 葉潯想得通這道理,到底還是有些沮喪。 柳閣老得知這些之后,特別平靜,看著外孫女心緒低落,笑道:“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是在意可就有些傻氣了。便是宋清遠將楊閣老招出來,皇上也會覺得是屈打成招,道理上就說不通,誰會為了個次輔的位置冒這樣大的風險?而且他是有退路的,可以把罪責推到徐閣老頭上,別忘了,他是曾依附徐閣老的第一人。不論怎樣,他都不會獲重罪傷了根本?!?/br> 葉潯不由喃喃嘆息:“這人可謂是機關算盡了?!?/br> “的確如此,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绷w老眼中竟閃著興奮的光芒,“等我傷愈后,把話跟他挑明,好生較量一番。想置我于死地還險些得手的人,有些年頭沒遇到了?!?/br> 葉潯將那句“把話跟他挑明”聽到了心里,訝然失笑。也許所有男子都有著一顆好戰的心,習武之人的抱負在沙場,文人心里的戰場則在官場。 男人之間的較量,她只能耐心觀望,警醒自己日后要謹言慎行。 楊閣老是一回事,楊文慧則是另外一回事。楊文慧意在籌集錢財為日后鋪路,葉潯記掛在心里,讓秦許盡心去辦。 事情到了這地步,想到楊文慧,便是唏噓不已。過得安穩如意的女子,生活模式大同小異;可過得不如意的女子,卻是各有各的苦楚。 楊文慧離開宋家之后,會作何打算呢? 裴奕和孟宗揚看清現在的局面,反應都很平靜,前者對楊閣老這個人有了莫大的興趣,開始研究他生平履歷、官場上的起落;后者則往柳府跑得勤了一些,還寬慰葉?。骸霸缤砟苷业剿能浝?,到時候他還不是任人搓扁揉圓?!?/br> 葉潯好笑不已,看著外祖父和柳之南一日一日好轉,心結也就慢慢解開了。 將自己放在冷眼旁觀的立場上,還真不能說楊閣老是惡人、罪人。 哪一個人要得到更大的權勢,都少不得鋌而走險,甚至是踩著別人的鮮血才能位極人臣。 自古以來都是權臣多,從天子到百姓都認可的忠臣少。為官之人,善類太少。 只是偶爾會生出些忐忑:她重生了,那么重生前的那個世間還在么?若是還在,楊閣老若還是瞅準時機對外祖父下殺手可怎么辦? 也知道沒必要,珍惜當下便是,卻還是會時不時地想象一下,告訴自己楊閣老找到如宋清遠這樣沒腦子的人的機會太渺茫了,所以前世是不會出這種事的。 出事之后,柳閣老與柳之南明顯親厚許多。 柳之南常去蒔玉閣看看祖父恢復得怎樣了,看到自己喜歡的文房四寶、書籍就會直接討要。 柳閣老自然是毫不猶豫地賞了她,偶爾見她面色不佳沒精打采的,便讓管家去外面買回她喜歡的物件兒來哄她開心。 為此,柳之南常笑著對葉潯道:“我這可是因禍得福了,祖父對我這么好,我以前做夢都沒想過?!?/br> 葉潯大樂,“難得你肯這么想。要這樣說起來,便還有一個好處——淮安侯能不時來看看你?!?/br> “是啊?!绷闲Φ眯臐M意足,“雖說挨了一刀,卻得到了這么多好處,怎么想都劃算?!?/br> 葉潯再度絕倒。 祖孫兩個的氣色一日日好轉起來,都能如常下地走動了,柳閣老吩咐葉?。骸安槐卦倜咳涨皝砜赐?。這段日子肯定積壓了不少事,安心留在婆家,盡心打理諸事?!?/br> 葉潯自是笑著稱是。外祖父兒孫滿堂,哪一個都會盡心照看老人家,她每日過來親手打理膳食,只是為了心里踏實些,如今已無大礙,當然也就放下心來。翌日起安心留在家中,如常度日。 月底,徐閣老的仕途到了盡頭。 這一年,徐閣老等于是在柳閣老、楊閣老等人齊心協力的合作之下,走到了懸崖邊緣。 便是只有柳閣老與楊閣老,他倒臺都是遲早的事,何況裴奕手里還握著他的罪證。 裴奕將奏疏呈上去的第二日,皇上下旨,命三法司慢慢查證徐閣老的罪行。至于已經失去翻身余地的徐閣老,皇上給了他一個體面的去處:天牢。 轉過天來,徐寄思大義滅親彈劾兄長的奏折也送到了皇上手里。 皇上心里還是有些失落的。僅眼前這些是非,就足夠徐閣老被砍幾次頭了。到最終他若提出功過相抵,不知道群臣能不能答應讓他返鄉養老。 被關入大牢的徐閣老寫了一份很有意思的奏折,是針對窩里反這么久的徐寄思的。 他言辭懇切地說徐寄思近來所作所為都是理所應當,自己幾十年的確是犯了不少的錯,二弟一直規勸,他卻執迷不悟,直到走至窮途末路。 他懇請皇上不要因自己的過錯遷怒徐寄思。徐寄思雖然品行上有瑕疵,卻精于治水修建河道,留著這個人在工部,日后興許就能派上用場。 皇上批示:準。 因為此事,裴奕、孟宗揚、葉潯等人首次對徐閣老刮目相看。 徐閣老的用意絕不可能如奏折上說的那樣好,相反,他在走至絕境時,還挖了個坑。 裴奕等人已經知道是楊閣老唆使徐寄思的,但是徐閣老并不知情,從徐寄思玩兒命似的跟他上躥下跳折騰的時候,他就已經貽笑大方萬般狼狽,完全沒心力去查證幕后的人是誰。 如今懸在頭頂上的那把刀終于落下來了,他也算是解脫了,這才有了唯一一個反擊的機會。 再怎樣,他還是了解皇上部分性情的,知道自己到了這步田地,皇上還會給他一點眷顧。 利用徐寄思的人,事過之后,必然會設法將之除掉。徐閣老偏不讓那人如愿。 至于徐寄思,如果日后能長點兒出息,說不定就反咬那人一口,成為那人的災星;如果是天生沒出息,遲早還是會被那人除掉,那也活該。 在徐閣老看來,徐寄思下場肯定比他還慘,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既是如此,他愿意讓徐寄思多蹦跶一段時間,不圖別的,多膈應那個人一段時間也好。 縱觀徐寄思針對自己的種種令人發指的行徑,徐閣老從落筆寫折子的時候就沒指望二弟會感激自己。 而事情卻出乎他意料:徐寄思聽聞此事后,跪在天牢外面大哭了一場。 徐閣老聽獄卒說了,非常懷疑徐寄思是在聰明人的提醒之下才跑來做戲的。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有一點兒良心也不會跟他鬧騰這么久。若不是家里出了這樣大的亂子,他怎么會這么快就鋃鐺入獄。 活到如今,眾叛親離。倒也好,清靜,什么牽掛都不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