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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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世濤思索片刻就爽快點頭,“那些下人之中不乏對娘親忠心耿耿的,就算是用不到,也該到別院榮養?!?/br> 葉潯笑著點頭,“跟你說話就是這點好,爽快?!?/br> “我是你哥,你說什么我都會聽?!比~世濤笑著說完,去了外院,命人著手此事。 到了黃昏,英國公病故。同住在一條街上,雖說平日走動得少,這檔口,葉府也少不得去吊唁。 江宜室回來之后,單獨找了葉潯說話:“我聽人說,英國公已經昏迷兩日了,太醫院的人說熬不過今天早上??墒翘炝燎伴L興侯去坐了坐,開了個方子,英國公服了一碗藥,居然清醒過來,交待了后事,到這會兒才走了?!闭f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人家那邊辦喪事,我是不應該高興,可是得知長興侯醫術那么好,心里還真是喜滋滋的?!?/br> 葉潯說什么都不合適,只是回以一笑。 過日子就是如此,幾家歡喜幾家愁。英國公府那邊停靈期間,還要張羅襲爵、分家的事,很是鬧騰了一陣子。景國公府這邊卻是喜樂融融,保媒的上門幾次,商定了五月下旬下聘。 柳之南在葉府住上了癮。到端午節那天,要回家隨柳三太太去趟外祖母家,臨走前承諾道:“明日我就回來?!?/br> 葉潯惦記著孟宗揚提過的事,柳之南回家時,她特地提了提:“我還是半信半疑的,小時候的事又記不大清楚了,你幫我問問長輩們,記不記得我做過這種事?!辈幌肓喜桓吲d,又不能讓孟宗揚過來見柳之南,只好拿自己說事。 柳之南很無奈,還是答應下來。 五月初六,柳之南帶著很多家當來了葉府,擺出了常住的架勢,一見葉潯就急著報信:“祖母說,裴夫人以往由親戚幫襯著做生意,這兩年又有長興侯代為打理,很賺了些家底。你嫁過去肯定是錦衣玉食,著實是樁好姻緣呢?!庇致裨棺约?,“你說我那會兒怎么會幫宋清遠那個混賬東西的?” “過去的事就別放在心里了?!比~潯問道,“我說的那件事,你問過長輩了沒有?” 柳之南眨著大眼睛望天,連連嘆氣,“放心吧,你沒那么缺心眼兒。倒是我,干過兩回這種事呢,只是不知道幫的其中一個是不是淮安侯?!?/br> ☆、第42章 葉潯問道:“怎么回事?跟我說說?!?/br> “你不笑話我???”柳之南哭喪著臉。 葉潯半是打趣地道:“說的什么話,到底你也是幫了人,而且沒幫倒忙?!?/br> 柳之南這才面露喜色,“我小舅舅這些年不都在做生意嗎?他出手特別闊綽。我外祖父那邊,他是最疼愛我的。我小時候他還在京城,常帶著我和哥哥出門閑逛。這些你應該還記得吧?” 葉潯點頭,這些都有點印象。柳之南的小舅舅已在南京扎根,是小有名氣的商賈。 “那時我們跟著他出門,是把金元寶當玩兒物的,他又是一擲千金的做派,由著我們揮霍。我和哥哥別說幫人了,隨手賞人幾個金錁子的事也做過?!绷虾诡伈灰?,“昨日我問起,我娘就說,我不著調、沒規矩都是因為小舅舅那幾年的驕縱而起?!?/br> 葉潯拍了拍她的肩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也是你的福氣?!?/br> 柳之南神色一緩,“我昨日細細回憶,就是想不起來,小舅舅帶著我去酒樓、戲園子、看打把式賣藝這些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后來索性想,讓哥哥找孟宗揚問問得了,如果我真幫過他,他又有心回報,就讓哥哥跟他提個條件,最好是能在政務上幫到祖父?!?/br> 這想法不錯。 柳之南卻又道:“可還沒來得及提,就聽說孟宗揚上個月就離京了,皇上要他去外地辦差。一個管事還說,徐閣老有意將他安排到湖廣一帶,上折子向皇上舉薦,皇上留中不發?!?/br> 怪不得,孟宗揚之前顯得有些急躁,原來是擔心被派往別處,不能常留京城。 不必擔心。 孟宗揚此后多年都要在朝堂行走,皇上對后起之秀采取的制衡之道,沒他可不行。 “算了,橫豎不是長臉的事兒,不提了?!绷蠐]了揮手,很快轉移了心緒,“我要賴在你這兒了,你出嫁之前我都要陪著你。祖父祖母都說由你管著我也好,你可不能攆我。我帶的東西安置在何處?” 葉潯笑道:“西廂房分給你放置東西?!庇謫?,“那貓和小狗呢?” 柳之南悻悻的,“娘親不讓我帶,說你喜歡清靜,帶來了豈不是雞飛狗跳。我想想也是,每日還要抄寫經文、女則什么的,回去之后,祖母要替祖父考我呢。還有,祖父要我跟著你做繡活、下廚。唉,他可真是能要了我的小命,我不喜什么,他就要我做什么,我這也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葉潯忍不住笑出聲,“你喜歡漂亮衣服,又貪吃,學學不是正好?再有,你得了閑也教教我算賬的訣竅?!?/br> “嗯,說起來,我也有比你強的地方?!绷侠洗髮捨康嘏呐男目?,“不容易啊?!?/br> 葉潯哈哈地笑。 之后的日子,葉潯早間拉著柳之南和葉沛去后花園,走個來回或修剪花樹,要么就踢毽子跳百索,一半個時辰不閑著就是了。上午,柳之南指點葉潯算賬,隨后兩人一起下廚,葉沛則聽女先生講課;下午,三個人一起做針線、下棋消磨時間。 后花園里兩個容易混進閑雜人等的地方,葉潯和兄嫂說了,兩人立刻換了人手。葉潯完全放松下來,日子前所未有的安逸平寧。 燕王妃來過兩趟。第一次,和葉夫人、江宜室寒暄了一陣子,就拉著葉潯詢問藥膳怎樣能做得可口些,葉潯索性讓她改日吩咐王府的藥膳師傅過來一趟——橫豎燕王妃也不下廚房,說了她也不見得能記住。過了兩天,燕王妃親自帶著府里的藥膳師傅過來了,葉潯講述心得時,她一直坐在一旁耐心聆聽,離開前笑盈盈地道:“等你嫁到長興侯府,我們再時常聚聚?!?/br> 葉潯點頭稱是。 轉眼到了五月下旬,裴家下聘,兩家的媒人去官府立了婚書。隨后,你來我往地商議幾次——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該做的場面功夫總要做足。末了,婚期定在八月十八。 就此,裴家、葉家結親的事京城皆知,再不會有變數。 葉家開始正經著手準備嫁妝。照習俗,裴家的聘金是一萬兩,葉家要準備價值兩萬兩的陪嫁。但是葉潯情形特殊,陪嫁要超出數倍—— 景國公大手一揮,給了葉潯兩所地段很好的宅子、兩個莊子,葉夫人則從自己的小庫房里精挑細選了兩箱子金銀首飾、名貴器皿。單只這些,已價值三四萬兩。之所以如此,疼愛是一回事,柳家那邊也是原因之一。 下聘第二日,柳府就派來了兩名賬房先生,將柳氏陪嫁這些年來的賬冊、全部收入,在明面上交給葉潯。 柳氏當年陪嫁的田產、鋪子都在京城,她去世之后,由柳夫人親自打理。那兩間鋪子最初每年收入二三百兩,此后逐年增加,近幾年每年收入兩千兩左右;田莊每年能有幾百兩進項。 除此之外,柳閣老還單獨給了葉潯一箱子文房四寶,風雅之物,比黃金珠寶還珍貴。 七七八八加起來,葉潯還未嫁,身價便能讓不少貴婦眼紅。 葉沛從來知道長姐與自己完全是兩回事,聽說后只是由衷地為葉潯高興。女子出嫁之后,嫁妝越多,在婆家腰桿就越直——雖然年紀小,這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柳之南則是羨慕不已,一味嘀咕道:“敢情嫁人這么多好處呢?就算是按習俗,一下子也能帶走不少產業,自己經營得當,手里的銀子就能翻倍?!庇忠槐菊浀囟谌~潯,“你以后可要看好了這些家當,不能被人搶走……唉,不對……”說到這兒想到裴奕封侯之前算是個不求名氣但資產甚豐的商賈,“祖母說過,裴家只藥鋪就開遍了好幾個省份,你這點兒家當,他們才看不上眼呢?!?/br> 葉潯笑不可支,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過一兩年,我幫你開個香露鋪子吧?你可要記著這件事,用心和外祖母學習調香?!?/br> “哎呦我的潯jiejie,你怎么這么好???”柳之南大為感動,摟著葉潯撒嬌,“你比我那幾個jiejie對我都好,我要是跟她們說,她們一準兒都不理我這個茬?!?/br> 葉潯拍拍她的背,“她們情形與我不同,哪里拿得出那筆銀子,別胡亂埋怨?!?/br> “嗯,也是?!绷舷胫~潯錢財再多,還是有缺憾——自幼喪母,給座金山都無從彌補。想到這里,她心里酸酸的,“你嫁人之后,一定會過得比誰都好,該苦盡甘來了?!?/br> “我們以后都要好好兒的?!比~潯輕聲道。 江宜室那邊也忙碌起來,長輩們給葉潯的是貨真價實的財物,她要準備的是相關衣食起居的細節,頭面、衣料、時新的擺件兒、陪嫁的人手等等都要給葉潯置辦。 人手方面,葉潯自己就能決定,倒是不用江宜室費心,不論是房里的大小丫鬟,還是田產鋪子的管事,前世都心里有數,今生只是按部就班地重復一遍——自然也很耗時,隔三差五見幾個人,理清之后,六月將盡。 葉夫人與江宜室見葉潯不慌不忙且不出錯,全不需人指點,俱是嘖嘖稱奇,柳之南很自豪地對兩人道:“我祖母、大伯母指點過,潯表姐當然游刃有余了?!?/br> 葉潯附和地笑著說正是如此。 “那太好了?!苯耸议L長地透了一口氣,“阿潯啊,你這段日子幫我管管家事吧,我都忙得焦頭爛額了?!?/br> 葉夫人扶額,卻沒反對,本來就打算著讓葉潯幫忙管家,磨練一段日子。便是什么都學到了,家事也不似說的那樣容易處理。講幾天道理,不如親手做一件事。 葉潯明白祖母的苦心,恭順稱是。這樣一來,留在江宜室房里的時間就多了。由此發現,江宜室好像還沒從以前的事情當中緩過來,時常不自覺地走神,偶爾忍不住跟管事發發小脾氣,唯一可喜的是,再不絮叨與葉世濤有關的事了。 江宜室與四個妾室相處的很融洽,這一直是讓葉潯驚奇的一件事,這天沒忍住,問道:“她們四個,哪個進門前,你都滿臉不情愿,現在心里又不是沒火氣,怎么會跟她們這樣和睦?” “換了你是我,對著她們也是一絲火氣都沒有?!苯耸倚ζ饋?,想著葉潯是將嫁之人,也就實言相告,“真真是和進門前說的一樣,平日能看見你哥一兩次就知足了,什么爭寵、耍心計,她們全都不屑為之。說白了,她們要是不安生,給我點兒教訓,我以前也就不會看誰都是好人了?!?/br> 葉潯想想幾個人出眾的樣貌、柔順的性情,不得不承認,江宜室的話有點兒道理。 江宜室笑意多了一點兒苦澀,“我早就認命了,想開了,覺著與她們幾個也算是同病相憐,求的不過是你哥能似如今一樣,每日安穩地留在家中。寵愛哪個妾室我都認了,只怕他總往外跑。想來他就是被我數落得煩躁,才與我擰著來。我那陣子時常提心吊膽,總怕不定何時就又有新人進門。家里算上我,已經五個可憐人了,何苦再多一個?——人一到家中他就不聞不問了,一向如此?!?/br> “慢慢就好起來了吧?”葉潯這話說的很沒底氣,因為記憶中,哥哥還會添第五房妾室,并且……沉了片刻,她輕聲問道:“嫂嫂,你有沒有后悔過?” 江宜室坦然搖頭,“從沒后悔過。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過,談婚論嫁之前,不,是你詢問我的意思之后,你哥也找過我,問我愿不愿意,什么都跟我擺到了明面上?!?/br> 答案自然不需說了。心里疼,還不能說,不能怨,這樣的日子是種怎樣的煎熬?葉潯想想就滿心黯然,也難怪江宜室有過那般大的變化。 江宜室又嘆息道:“過幾日就是七夕了,你哥那幾個交情不錯的來過幾趟,約定去一個小有名氣的女子宅邸飲酒賞河燈?!?/br> 葉潯脫口問道:“那女子,是不是姓施?” 江宜室訝然挑眉,“你怎么會知道?也找小廝打聽過?” 葉潯只是笑了笑,恰逢有管事來回事,將這話題揭了過去。她順勢道辭回房,心里亂糟糟的。 葉世濤現在的四個妾室,具體進門的日子她記不清楚,卻記得第五個芳名施初蝶,是七夕這日與葉世濤結緣,不久后抬進門來,他很是寵愛。因為施初蝶這份與眾不同,她才印象深刻。自然也記得,江宜室為此難過落寞了很長時間。后來,施初蝶病重,香消玉殞,葉世濤傷心不已,過后還愈發荒唐了一段日子,江宜室的心情可想而知。 葉潯越想越覺得,不能讓施初蝶進門,得把哥哥這樁事攪黃! 下決心容易,施行起來難。便是眼下能將哥哥留在家中,日后呢?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她有些煩躁,用力地搖著手里的扇子。 新梅心情卻很好,喜滋滋地小跑過來,“您去聽風閣轉轉吧?” 葉潯雙眼一亮,“是不是——”裴奕過來了? 新梅壓低聲音:“侯爺來看您了。奴婢跟藏春閣附近的人扯了個謊,把她們支開了?!?/br> 葉潯打發了別的丫鬟婆子,只讓新柳、新梅陪著去了聽風閣。 聽風閣是個閑置的小院兒,前后院種著四季常青的樹木,室內比別處清爽許多。 裴奕站在多寶閣架子前,把玩一個小巧的木雕,聽得腳步聲,轉身回眸。 她穿著白色細葛布的夏衫,淡粉色薄而多褶的裙子,裙擺下的白色緞面繡鞋若隱若現。不知是不是苦夏的緣故,本就纖弱的身形又清減了一些。 葉潯也正眼含笑意地打量著他。數日不見,他似是有了些不同之處。一襲淡藍色錦袍,面容消瘦了一些,身量更顯頎長挺拔,氣度較之以往,愈顯清貴優雅。 “我要是不來看你,你遲早會把我忘了吧?”裴奕笑著走到她面前,輕拍她的臉一下。 葉潯笑著側了側臉,抬手示意他落座,“我這段日子忙些瑣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