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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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浩轉頭去看重巖,重巖坐在副駕駛座上,這么近的距離,溫浩的電話聲音又挺大,他早聽了個清楚,見溫浩征求他的意見,不怎么高興地轉過頭哼了一聲。依著他的意思,當然是不想讓李承運來,但現在畢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也不好太意氣用事。 溫浩笑著說:“請柬沒問題。你一定得來?!?/br> “那當然?!崩畛羞\說:“行了,我跟陳助理說一聲,讓他去安排這個事兒,你回頭跟他聯系?!?/br> 溫浩掛了電話,笑著對重巖說:“海天的貴賓廳,可不是有錢就能訂到的,說起來咱們還占了便宜呢,別生氣?!?/br> 重巖也不是生氣,只是不想見到李承運罷了。以后人前露臉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多,出來混就該有這個覺悟,怎么可能看見不喜歡的人就撂臉子?又不真是十來歲的毛孩子。他把生意做起來,求的就是慢慢架起自己的社會地位,如果只想掙點兒錢,那悶頭去搞期貨就行了,何必要這么麻煩。 溫浩知道他那點兒小心結,試著開解開解他,“他給你錢你就拿著唄,還送回去……你這年齡,拿點兒家里的錢怎么了?” 重巖心里咆哮那是老子的家嗎?面上卻淡淡的,“就算要拿也不能現在拿?!?/br> 溫浩腦子里略微一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生意剛起步,這里邊投的可都是重巖自己的身家,他這是不想有人說他是用李家的錢做本??墒撬雌谪浀谋惧X不還是李家的?溫浩覺得他這么計較其實沒多大意思。不過這話重巖估計會不愛聽,他也就不再往下說了。 “吶,前面就到了?!睖睾浦附o他看遠處的山頭,“這整個村子都是公司的地,其實要說老張,真是個有魄力的人物,你看看他家園圃的規模,這還只是一部分。這兩年因為他家孩子的事兒,老張沒那么多精力管理公司,但之前幾年經營的是真不錯?!?/br> 溫浩跟老張認識,知道的內情也比別人多,“老張十年前就開始做香精生意,他跟南邊的幾個花卉商也都有業務往來,主攻出口這塊。兩年前他女兒訂婚,他專門成立一個化妝品公司,打算辦起來給女兒當嫁妝。你也知道,他就是做香精香料的,手里又有自己的研究所,這件事做起來并不難。誰知道他女兒的婚事后來出了波折……”太過隱私的事情就不方便講給重巖聽了,溫浩含糊地跳過這一部分,“老張這才想把化妝品公司甩掉,就是我最開始跟你提的?!?/br> 重巖點點頭。 “其實要只是個化妝品公司,咱倆的錢湊一起也夠了,”溫浩又說:“但是老張后來改變主意,要把香精這塊一起讓出來,咱倆的錢就不夠了。那天碰頭的時候,我其實正發愁該怎么籌錢呢,你把nd拉進來也算解決了一個大問題。要不然憑著咱倆的能力吃不下,要是再拉幾個股東進來事情又變得太麻煩?!?/br> 重巖嗯了一聲,“你不是說他家之前主要做香精這塊?” 溫浩臉上露出笑容,“對,其實真要說掙錢,還是這一塊掙錢?;瘖y品只是小頭?!?/br> 重巖最近也做了些功課,知道國內的香精香料市場已經逐漸形成了國內市場國際化的競爭格局,他們要面對的將是更加激烈的國際化競爭。 “nd那邊給出的經營方向也是主打香精出口,”溫浩說:“但是化妝品這塊我還是打算接著做,一方面老張的研究所已經做了將近兩年的準備工作,現在放棄有點兒可惜。另外我也做了市場調查,國內的化妝品市場目前來說并沒有過硬的自主品牌,做的好了,還是大有可為?!?/br> 重巖點點頭,老張打算進軍化妝品這一塊的時候,光是尋找合適的香型就找了將近一年,這會兒要是放棄,真的挺可惜。之前溫浩說公司沒有盈利,說的也是這個。 車子駛過一道石橋,拐上了通往牛頭村的公路。公路兩側都是規格相同的大棚,一片一片,一直鋪展到了遠處的山腳下。隔著半透明的薄膜,濃翠的綠、嬌艷的紅、黃、紫透了出來,模糊成一片絢爛的彩色,讓人看著心情無端地就輕快了起來。 溫浩之前考察的時候已經來過兩次,這會兒像模像樣地給重巖做介紹,“整個村子,包括后面的兩座山頭都是咱們的,老張一開始只租了幾個大棚,十來年下來,公司規模擴大,原料供應變的越來越重要,陸陸續續把周圍的地都租了下來。牛頭村有一部分年輕人外出工作,剩下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在給公司工作?!?/br> 不管之前看到了如何詳細的介紹,身臨其境的時候重巖還是有種被震到的感覺。 “從這里能看到,”溫浩指著窗外,“半山坡上,白院墻,看到沒?那原本是村子里的房子,老張起這些花圃的時候把這幾個院子都圈了進來,重新翻修過,收拾的還不錯,偶爾在這邊留宿也挺方便的?!?/br> 重巖覺得住在這里倒有點兒去鄉下度假的感覺,忙說:“給我留一個院子?!?/br> 溫浩笑著掃他一眼,心說到底是個孩子,“行,等下上去你自己挑一個吧。等你放暑假了沒事過來住住,爬山、釣魚,順便還能監督工作,多好?!?/br> 重巖心神舒爽,上輩子有錢的時候光顧著拉磨了,沒顧上度什么假,現在窮了,反倒過上了以前過不上的日子。 這人生吶。 重巖感嘆,“就是過來不太方便?!?/br> 溫浩看他這樣,也笑了起來,“對了,還沒問你呢,既然戶口本上年齡都改大了一歲,怎么不去把駕照考了?自己開車出來進去也方便啊?!?/br> 重巖聽了這話,不知怎么,心頭驟然泛起一陣莫名的心悸。 溫浩掃他一眼,見他臉色忽然泛白,連忙問道:“怎么了?” “沒事?!敝貛r勉強笑了笑,“坐的有點兒累了?!?/br> “馬上到了?!?/br> 重巖靠在座椅上,緩緩平息憋在胸口的窒息感。這種感覺來的太過突然,倒像是被溫浩的幾句話觸發了記憶中的某個開關,于是,這種類似于恐懼的感覺自天而降,劈頭蓋臉地壓了過來。重巖想起初來京城時李南李北問他考駕照的事情,那時他就十分排斥這個話題。只是當時周圍都是他抱有敵意的人,這種排斥的感覺就被他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如今細究起來,卻發現記憶深處隔著一層霧,重巖尋不到驚悸的源頭。 重巖問自己:有沒有可能……自己是死于車禍? 記不清,想不起。重巖靠在窗邊,從后視鏡里看到了一個目光迷惘的自己。 ☆、第43章 慶典酒會 重巖跟著溫浩在牛頭村轉悠了一整天,參觀了精品花卉園和將近一半的普通花卉園,中午跟園圃這邊的負責人一起吃了頓農家飯,又在加工廠泡了一下午,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重巖很久沒這么累過,在車上就昏昏沉沉的,進了門就癱在了沙發上,本來想歇一歇就去洗漱,結果就那么一覺睡了過去,一直睡到大天亮,差點錯過了周一早上的升旗儀式。 周末的作業他自然是沒寫的,不過馬上就期末考試了,各科老師的練習卷雪片似的發下來,也不收家庭作業了,都在課堂上講一下,學生在下面自己對著卷子檢查答案。無形中倒是給重巖制造了一個蒙混過關的機會。 期末考試再加上徳溫公司開業準備的事,生生把重巖折磨出了兩個黑眼圈。等到期末考試結束,他在家里足足睡了兩天才勉勉強強把個黑眼圈給睡回去。重巖簡直是懷著感恩的心情迎接暑假的到來,不過他歇了沒兩天就被溫浩一個電話從家里挖了出來去參加活動——海天大廈貴賓廳,徳溫公司的開業慶典酒會。 重巖的禮服還是之前溫浩帶他去做的,黑色、三件套,款式保守的像舊時代的英倫紳士,重巖自己挑的。當時溫浩想讓老師傅給重巖做一身白色的禮服,他見過李家的兩位少爺穿白色禮服,精神又帥氣。但重巖不喜歡,說淺色看著輕浮,溫浩只能由他。其實他藏了一句話在肚子里沒告訴重巖:就他那張小臉,穿那么保守的顏色款式,反而被襯得更嫩生了。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反差萌。 不過重巖自己嚴肅得很,去之前還特意修了頭發,爭取讓自己顯得……嗯,成熟一些。 這次的慶典酒會要細說,還真沒重巖什么事兒,他只負責亮個相,讓人知道徳溫有這么一號合伙人就行了。畢竟他年紀在那兒擺著呢,商場上那些資深的老狐貍也不會自降身價地跟他示好,他要做的也只是刷一下存在感,為以后要做的事情做做鋪墊。 慶典開始自然是要講話,這項工作承包給了溫浩,重巖負責站在一邊當布景板,坦然接受各色眼光的洗禮。隨后便是跟著溫浩見人,溫浩在這個圈子里從小混到大,雖然一直是在給李家跑腿,但該有的面子還是有的。也有人是看著他背后李家的面子,畢竟李承運現在是李氏的大boss。不過也有不少人覺得徳溫是李家花錢,請溫浩出面提攜他們家那個不能認回去的私生子。 這些議論重巖不用親耳聽到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他也不介意,這才是個開始,做生意的人忌諱的就是心不穩。 日子還長著呢。 重巖舉著一杯蘋果汁跟在溫浩身后跟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寒暄,進退有度,落落大方。即便是最挑剔的看客也很難從他的儀態上挑出什么不是,李承運遠遠看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的感覺。他這個兒子周旋在那么多醒目的賓客中間,竟然有種如魚得水的恣意,好像他生來就是要站在這樣的地方、就是要和這樣衣香鬢影的奢華背景相得益彰。 李承運慢慢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心說也不知他能走多遠……看他游說溫浩,又慧眼如炬挑中了nd,這份魄力倒是比家里那兩個孩子還強些。這樣想著,李承運心里竟有些替重巖惋惜起來。 視線在場中掃了一圈,李承運皺眉,放下手中的酒杯往旁邊走了兩步,就見重巖背對著自己正站在擺放甜點的長桌一側,程蔚站在他對面,離得極近,正跟重巖說著什么,一邊說一邊還留神往旁邊看。 李承運臉一沉,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會場人多,正在說話的兩個人都沒注意到李承運,李承運心中更是來火,為了程蔚去勾-搭重巖的事兒,他跟程瑜吵了一架,又親自打電話把程蔚痛罵了一頓,沒想到這個混蛋小子還敢往重巖跟前湊。 走得近了,就聽程蔚說:“我家是不做這個的,不過你開口了,能幫的我肯定幫?!?/br> 重巖聲音里帶了笑音,“事成之后,我再謝你?!?/br> 李承運重重哼了一聲,“什么事成之后?程蔚,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正在說話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程蔚一看是他,忙說:“姑父,我可什么都沒干?!?/br> “你剛才說事成之后?”李承運表情不善地看著他,“什么事?” 重巖一看李承運的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忙說:“是我找程蔚有事?!?/br> 李承運狐疑,“什么事?” 重巖看周圍人多,便拉著李承運到了窗邊,“是我想找他幫我牽個線。你知道他小舅媽的娘家是做花卉進出口生意的吧?” 李承運愣了一下,“你問這個做什么?” 重巖本來是不想跟李承運說太多的,但李程兩家關系太近,他不希望李承運對程蔚有什么誤會,程蔚這人性格里是很有些痞氣的,真把他惹急了不肯幫忙,重巖還得去找別的路子。 “是這樣,”重巖勉勉強強地解釋:“我想做花卉生意,讓他牽個線,暑假我去他們的花卉基地參觀一下?!?/br> 李承運吃了一驚,“花卉生意?徳溫這邊不是剛開起來?” “合伙的買賣,我只是個干等分紅的小股東?!敝貛r不以為然,“你以為文森樂意我跟在他身邊指手畫腳嗎?” 李承運心里的震動簡直難以言表,“你是想再攬一攤自己的買賣?你才十七啊……” “十七怎么了?十七歲不吃飯也會餓死啊?!敝貛r冷笑,“李先生你可不要瞎說哦,我的戶口本上可是十八歲?!蔽礉M十八歲不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是當不了股東的,難道李承運這會兒就想謀算他的銀子了?! 李承運悻悻道:“老子不養你嗎?” “你養我什么了?”重巖毫不客氣地瞪著他,“我小時候你給我買過一根冰棍嗎?買過一支鉛筆嗎?李先生,說話要過過良心?!?/br> 李承運臉上有點兒掛不住,深知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自己實在是討不了好,“花卉生意是想自己做?” 重巖點頭。徳溫公司對重巖來說只是個出場儀式,是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鋪墊,托著他進入這個圈子,也讓周圍的人認識認識他,知道重巖是何許人也,身后有哪些可以狐假虎威的背景。他骨子里是個說一不二的霸道性子,真心想做的事怎么會甘心被旁人掣肘? 重巖上一世其實也動過做花卉生意的念頭,但是因為各種原因沒做成。前些天去了牛頭村,看見村子里的園圃又想起了這個事兒。牛頭村的后山還有個村子,隔著山頭,附近水源豐富,也是個適合養花養草的地方。后村在年初的時候曾跟老張聯系過,也想跟老張這邊合作搞花卉種植,但是這事兒剛提了個頭老張家就出了事,再接下來公司轉手,跟后村洽談的事兒就擱置了。 李承運沉默了片刻,問他,“錢夠嗎?” 重巖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覺得李承運的表情挺誠懇,便點了點頭說:“夠?!边@幾個月期貨掙的錢大部分都投進了徳溫,重巖手里其實沒多少錢了,好在前期要做的事情不太花錢,簽土地承包合同,交租金。等再過三四個月,期貨那邊的盈利就足夠他做基礎設施以及購買花苗了。 “李家不做這一類的生意,”李承運說:“也給不了你什么意見,要是需要人手的話跟我打電話,我調幾個人過來幫你?!?/br> 重巖擺擺手,“算了,你派了人手過來,將來生意姓李還是姓重?” “你怎么心眼這么多?!”李承運氣結,“我還會打你那點兒東西的主意?”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敝貛r笑了笑,“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咱們的關系就更遠了。事先把話說清楚,對咱們都有好處?!?/br> 李承運順了順氣,重巖這事兒確實用不著他,只是去簽個承包土地的合同,重巖自己去就夠了。等開了春,重巖就年滿十八歲…… 李承運不放心地追問他,“你戶口本上真改成十八歲了?” 重巖哼哼兩聲。 李承運很煩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樣子,但要讓他掉頭走開,他又覺得做不到。僵了一會兒又問道:“沒事兒改什么戶口?” 重巖從走過的侍者的托盤里取了一杯香檳,淺淺抿了一口,“家里條件不好,要在外面找點兒事情做,補貼家用。大一歲比較好找活兒?!?/br> 李承運心頭一窒。 重巖沒有看他的臉,轉過身自顧自地離開了窗口。如果再站下去,搞不好李承運會說一些抱歉的話,那就惡心人了。今天可是他的好日子,不能為了這么點兒小事敗壞了心情。 溫浩正跟人聊天,看見重巖過來,連忙將他拉到身邊,“吶,這兩位是秦家的少爺,做醫藥生意的。別看他們年輕,在公司已經挑起大梁了?!?/br> 重巖聽到一個秦字,心頭微微一動,笑著對面前的一對雙胞胎兄弟說:“幸會,幸會?!?/br> 秦家兄弟的五官相貌都是溫和儒雅的類型,只看外表與秦東岳兄弟倆并不太像,不過兩個人性格倒是很好,見重巖年紀小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反而笑著說:“溫哥一定是挖苦我們呢,跟重巖相比,我們哪里還算得上年輕?” 重巖也笑了,既然秦家兄弟已經表露出了善意,他也不妨把這種善意更向前推動一步,“我和兩位秦少雖然只是初見,但是細說起來關系卻比別人要近一些。我跟東安是同班同學,還是同桌,東岳大哥也見過幾次?!?/br> 秦家兩位少爺露出了相同的驚訝的表情,“小安的同學?” 重巖笑著點頭,“唐阿姨的點心做的很好吃啊?!?/br> 秦家兩位少爺都笑了起來,秦大少笑著說:“我猜二嬸肯定喜歡你?!?/br> 重巖又問:“小安怎么沒來?昨天放學的時候我特意給他塞了一張請柬?!碑敃r還被秦東安追著打了兩書包,嫌他這么大的事居然事先不露一絲口風。 秦大少說:“他們家的司機被二叔帶走了,老三不在……嗯,小安自己當然出不了門?!?/br> “主要是我們不知道小安跟你認識,”秦二少稍有些歉意,“要不一起把他帶過來好了?!?/br> “沒事,”重巖說:“我下次單獨請他吃飯好了。不過他是學霸,課余時間很少拿來玩,都拼命學習了?!?/br> 秦家兄弟一起笑了起來,旁邊有人找秦家兄弟說話,幾個人各自散開。 重巖跟著溫浩在會場中轉了一圈,見舞會開場,便挑了個沒人的角落坐在那里吃點心。他本來打算酒會之前吃點兒東西墊一墊的,結果忙著試衣服什么的,把這事兒給忘了。這會兒跟著溫浩轉悠半天,早餓了。 重巖剛解決了一塊冰淇淋蛋糕,就聽身后的不遠處一個耳熟的聲音說:“回去找個機會問問小安……年紀這么輕,居然出來做生意,不簡單吶?!?/br> 重巖莞爾,說話的人是秦二少,說的應該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