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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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怡感慨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那天去茶社活動,我聽魏四的小姨說李家剛認回了一個孩子,還以為是重巖呢。結果跟她們一打聽,說不是,是李先生養在外面的一個情-婦的孩子,才上初中。比重巖還小著兩歲呢?!?/br> 秦東岳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重巖坐在路邊發呆的樣子,指間夾著半支煙,眼神空洞的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娃娃。秦東岳拿著長柄勺子在瓜瓤上劃來劃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想:重巖就是因為這件事受刺激了? “可惜這個孩子了,挺懂事,又乖?!碧柒锵У卣f:“真是作孽?!?/br> “我一直覺得他心眼有點兒多……” “心眼要不多早就被領回李家對著程瑜叫媽了!”唐怡斜了他一眼,對他的措辭略有不滿,“你想想李家那個情況,程瑜多厲害啊,還有她那兩個兒子,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重巖還是住在外面安穩一些?!闭f完又語重心長地補充了一句,“這人啊,有心眼不怕,別有壞心眼就行?!?/br> 秦東岳笑了笑沒接話,他知道他mama對重巖印象挺好。 唐怡又說:“住在外面好是好,就是大人照顧不到。唉?!?/br> “要不你說說他,”秦東岳打趣她,“我看你說話他還是肯聽的。要是小安帶他回家,你勸勸他好好學習什么的?!?/br> 唐怡一副惋惜的模樣搖了搖頭,“別人說歸說,還是要家里長輩重視起來才行?!?/br> 秦東岳覺得這個可能還真指望不上,李承運并不只有重巖一個兒子,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感情親厚程度,重巖都是輪不上號的那一個。秦東岳想了半天竟然沒想起來重巖在李承運面前有什么優勢,忍不住有點兒替他難過。 “算了,別想了,”秦東岳拍拍唐怡的手背,“別人家的事,能幫幫一把,幫不了也是沒辦法的事?!?/br> “我知道?!碧柒テ鸩鑾咨系男$R子照了照,開始小心翼翼地往下揭面膜,“噯,對了,我今天跟阿姨做了楓糖餅干,明天一早讓小安給重巖帶一點?!?/br> “好?!鼻貣|岳想到重巖那么拽的一個小孩兒居然會愛吃甜食,忍不住抿著嘴角笑了。 重巖寫完作業,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結果剛爬上床,溫浩又打了電話過來,他這邊剛一接通,就聽溫浩劈頭蓋臉地問道:“李南李北回你那邊去了嗎?” 重巖冷笑,“你們李家的人,你倒問我?” 溫浩的聲音有點急,“大哥是不是讓他們這兩天都跟著你?” “是這么說的,”重巖一想起那兩個半路上不見了的跟班就有氣,“但是腳長在人家腿上,想走我還能攔著嗎?” “他們什么時候走的?” “不知道?!敝貛r不耐煩地說:“他們把我的車開走了,走的時候都沒跟我打個招呼。你有空跟李先生說一聲,以后再別給我安排這種眼高手低,人在曹營心在漢的貨色?!?/br> 溫浩嘆了口氣說:“重巖,你也別生氣,今天家里是真的出事了。大少也是著急,失了分寸,才會把所有人都叫回來重新安排?!?/br> 重巖嗤的一聲笑了起來,“大少都能越過李先生安排人手,可見皇帝還沒退位,太子爺已經開始監國了。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可喜可賀?!?/br> 溫浩沉默了一霎,長長吁了口氣,“重巖,別瞎說?!?/br> “你都說了是瞎說,還有什么可在意的?”重巖不以為然,關了臥室里的燈,又踩著地板走到窗邊,伸手將窗簾拉開一些,“難道太子爺真的逼宮了?” 溫浩嘆了口氣,“重巖,你這張嘴啊……” “你要不說就掛了吧,”重巖打了個哈欠,“我困了?!?/br> 說來也怪,被秦東岳折騰了一圈,當初坐在街邊時所感受到的那種莫名其妙的陰郁的情緒竟然都消散了。重巖自嘲地想,隨便碰到個認識的人,折騰出點兒什么事兒都能立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引開那種負面情緒。難道自己果然是太閑了嗎? 溫浩忙說:“李南李北要是回你那里,一定記得讓他們給我打電話。不管多晚都行。今天晚上大家只怕都睡不成。唉?!?/br> 重巖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又問他,“你們家到底怎么了?” 溫浩的聲音里透出壓抑不住的焦灼,“還能怎么了,二少離家出走了!” “???”重巖睜開眼,好奇心悄悄冒頭,“為啥出走?”看不出李延麟那樣一天到晚牛氣哄哄的小少爺居然也玩這么傲嬌的小把戲,他不是最喜歡打、砸、搶的么?重巖一直覺得,他那性格不逼著別人離家出走就阿彌陀佛了,被他娘和他哥給慣得跟活土匪似的,他還會離家出走?不會是哪里搞錯了吧? 溫浩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別的意味,像是單純的抱怨,又仿佛對重巖意有所指,“還不是因為家里這幾個兒子的事?” ☆、第35章 乖 李延麟回家的時間要比平時早一些,因為他在體育課上摔了一跤,肩膀蹭破了一塊皮,雖然已經去醫務室上了藥,但還是火辣辣的不太舒服。所以他拒絕了那群小哥兒們小姐兒們的邀請直接回家了。 事后想起這個細節,李延麟特別后悔。他應該跟他們出去喝一杯或者找個地方坐坐再回家的,那樣的話,也許什么事兒都不會發生了。 李延麟拎著書包剛走進客廳就聽見了從樓上傳來的爭吵聲,管家帶著家里的幫傭都已經躲了出去,空蕩蕩的房間似乎有某種放大的效果,爭吵的聲音聽在耳中仿佛帶著某種微妙的、不祥的回音。 李延麟已經厭煩了父母之間的爭吵和冷戰,打算拎著書包回自己的房間。他剛剛走到自己的臥房門口,就聽見程瑜尖利的聲音從虛掩的主臥里傳了出來,“你沒想過阿麒和阿麟嗎?難道他們就不是你兒子?!” 李延麟停住腳步,微微皺了皺眉。以往他們爭吵的內容都是某個小妖精,或者女明星,這一次居然變成了下一代…… 李承運不耐煩地答道:“你在說什么胡話,都是兒子,我還能偏心誰?” 程瑜冷笑,“有沒有偏心誰你問問你自己,你有沒有替阿麒說過一句話?是,他是老人,我不能說他不對。但是你呢?作為父親,你就不能替阿麒解釋解釋?你就由著別人作踐他的名聲?!” 李延麟聽到“名聲”兩個字心頭一跳,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李承運罵道:“程瑜你發瘋也有點兒分寸。阿麒阿麟都是晚輩,老人還不能說說他們了?這有什么可解釋的?他們做的好不好,難道父親會看不見?” “父親能看見什么?他只能看見他想看見的東西!偏心偏到北極去了……李承運,你別跟我打馬虎眼,你自己說說阿麒在公司的表現怎么樣?” “他是我兒子,當然做的好?!?/br> 程瑜怒了,“既然你說好,為什么不攔著父親?!” “他是我父親,他做的決定你讓我怎么攔著?難道李氏交到我手上,就跟他沒關系了?他連意見都不能提了?” “可是阿麒做的好好的,你讓那個小賤種插一腳算怎么回事?!你讓阿麒怎么想?阿麟都還沒有進公司做事!他這么做公司里的人會怎么議論阿麒你有沒有想過?!” “哪里有那么嚴重?”李承運不耐煩了,“父親只是說讓彥清陪著他去公司,掛一個實習的名頭,其實就是是跟老人做伴兒,跑跑腿什么的,他一個孩子能做什么事?” “話不是這么說的!”程瑜的聲音越來越激動,“阿麒現在已經夠難的了,他天天把那個小賤種帶在身邊出來進去的。時間一長,難道大家不會懷疑他是想給那個小賤種鋪路?他這么做置阿麒于何地?!” “你不要小題大做!” “是不是小題大做你自己心里清楚!”程瑜的聲音里帶出了尖利的哭音:“我絕對不會同意你把手里的股份分給他們母子!” 李承運的語氣稍稍有些緩和,“你不要這樣,阿麒是我當做家族繼承人培養的,我怎么會不在意他?” “那你把那個小賤種打發走!” “你一口一個小賤種是什么意思?那也是我的兒子……” 臥房里響起一記清脆的耳光。 “李承運,你在外面左擁右抱我也就認了,可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能讓我兒子也忍!你要是今天不把他弄走,我就讓人去弄死那個賤女人!” “你簡直就是瘋子……” “好,好,我是瘋子,我是被誰逼瘋的?!” “……” 李延麟的書包不知何時掉在地上,他握緊了雙拳,胸中燃起一股交織著痛楚與憤怒的火焰。他從來不知道他的母親在李家的處境竟然這樣難,一直以貴婦自居的她,為了保障兒子的利益竟然需要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去威脅她的丈夫,可即使這樣,她也依然不能得到一個想要的承諾。 李延麟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一回頭正好看見李彥清被兩個跟班護送著上樓。兩人對視了一霎,李延麟眼里閃過不加掩飾的深切的憎惡。李彥清淡淡掃了一眼李延麟,沒有吭聲。主臥的爭吵聲太大,他自然也聽到了程瑜威脅要弄死張明妍的話,看著李延麟的時候臉色顯得很陰沉。 “滾?!崩钛喻肟粗顝┣迳砗蟮母?,眼光陰郁的像要殺人。 兩個跟班對視一眼,灰溜溜地放下李彥清的書包飛快地下樓去了。李彥清看著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李延麟,眼神稍稍有些緊張,“你要干嘛?” 李延麟心中的滿漲的屈辱與憤怒在看到李彥清的時候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出口,都是他,都是這個小賤種的出現,才讓家里變成現在這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爺爺不再關注他和大哥,父親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他身上,現在他還要搶奪他和大哥在公司的地位權勢。 李延麟在李彥清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滾出去?!?/br> 李彥清掙扎著站穩,一雙酷似張明妍的杏眼惡狠狠地瞪著李延麟,“你算老幾?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家?!?/br> 李延麟抬手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你說是誰的家?” 李彥清尖聲叫了起來,“??!爸爸!” 李延麟的怒火被這聲尖叫徹底點燃,暴怒之下抬腳便踹了過去,李彥清單薄的小身體被踹得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身體向后仰倒時好巧不巧地摔倒在樓梯口,然后就像觸發了什么可怕的機關一樣,一路慘叫著滾下了樓梯。 這一幕落進剛剛沖出房間的李承運眼里,刺得他眼珠都紅了,不及多想,甩了李延麟一記耳光,“那是你弟弟!” 李延麟沒想到李彥清會摔下樓,正愣神,李承運一記耳光扇過來,頓時懵了。 李承運顧不上理他,一邊急急吼吼地喊人,一邊沖下樓去查看李彥清的傷情。程瑜也被這意外情況給嚇呆了,追著李承運跑下樓。等到李彥清被送到醫院檢查,確診只是受了點兒輕傷,以及輕微腦震蕩之后,在李延麒的追問下,亂糟糟的一家人才發現李延麟不見了。 重巖一覺醒來就把李家的八卦忘了個干干凈凈,他把李彥清炸出來的目的就是給自己當擋箭牌,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他只需要在不波及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站在旁邊看看熱鬧就好了,哪里還會關心那么多的細節?最多不過是下樓的時候看看車庫里有沒有車。如果車子回來了就給溫浩打個電話,通通氣兒。 重巖下樓先去車庫,車庫里果然還是空的,李南李北和他的車都還沒回來??礃幼永罴业男÷闊┻€沒解決。 李家有麻煩了,重巖就舒坦了,心情愉悅地叼著酸奶往外走——沒辦法,保姆旁敲側擊地提醒他,多吃點兒奶制品能長個兒。重巖已經十七歲了,再不好好補補,個頭只怕長不起來。李家的男人普遍都是大高個,李延麒比重巖至少要高十公分,就算李延麟個頭跟他差不多,也比他長得壯實。重巖其實也不矮,就是以前營養不良,小身材看著有些干癟,給人一種沒有充分發育起來的感覺。 重巖正要鎖門的時候,忍不住又往車庫里掃了兩眼,不知道是不是他多疑,總覺得哪里有點兒不對勁。這里一直是李南李北收拾,重巖其實沒下來過幾次,匆匆一眼掃過,重巖的視線落在沙發旁邊的一個塑料袋上,皺著眉頭走過去撥拉一下。 這是很普通的那種超市提供的塑料袋,里面放著兩瓶水,一瓶沒開封,還有一瓶只剩了一個瓶底。兩根火腿,半塊面包。還有一個沾著油漬的空披薩盒。重巖湊過去聞了聞,似乎不像是時間很長的樣子。重巖皺了皺眉,覺得李南李北的做法實在有些過分,在這里吃過東西居然垃圾都不把垃圾帶走,也不怕招來什么老鼠蟑螂的。 重巖把那瓶沒開封的礦泉水和火腿拿出來放在一邊,剩下的東西團吧團吧塞在袋子里拎了出去。他得找個機會跟李南他們好好談談,這么邋遢可不行。 要不找個機會,把車庫的鎖也換了吧。重巖心想,有人在自己的領地之內隨意出入,真是讓他很不安心啊。 重巖還沒走到校門口,就看見秦家兄弟倆站在校門口的花壇邊說話,秦東安的書包被秦東岳拎在手里,他手里端著半杯豆漿,看樣子早點還沒吃完。秦東岳發頂架著一副黑色墨鏡,只是隨意地站著,就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 重巖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兩圈,不知道該不該走過去。經過了昨晚的事,他和這個人的距離似乎拉近了不少,但是昨夜那種相處的模式又讓他微妙的有些不爽——他之前那個不怎么正經的念頭,看樣子完全被這人當成是孩子式的任性了。 重巖有意把腳步放得很慢,不過直到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近處,那兄弟倆也沒有要告別的意思,反而一起看了過來。秦東安叼著吸管沖他擺擺手,秦東岳則微微挑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重巖不自在地點點頭,“早?!?/br> 秦東岳指了指他,再指指秦東安,簡潔地說了句:“放學之后,你們倆在這里等我?!?/br> “干嘛?”重巖覺得他的態度很有問題,好像自己也歸他管似的。 “接你們回去吃飯?!鼻貣|岳看了看腕表,把手中的書包塞到秦東安手里,“行了,我有事得走了?!?/br> 重巖忙說:“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彼X得他大概能猜到秦東岳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又滿大街地瞎跑。但他對上這人好像就沒占過便宜,打又打不過,還總有一種被壓著一頭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很不爽。 秦東岳已經走出兩步,聽見他這么說,回過身笑了笑,“你有什么事?” 重巖支吾,“有事。真的?!?/br> “有事兒見面再說。放學了倆人一起出來,就在這兒等我。別亂跑?!鼻貣|岳伸手在他腦門上揉了一把,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說:“乖?!?/br> 重巖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秦東安也傻眼了,看看重巖,再看看他哥,直到秦東岳的背影匆匆穿過馬路,鉆進了停在路邊的車里,他才僵著脖子指了指重巖被揉的亂糟糟的額發,不確定地問道:“他那爪子……呃,是不是放錯地方了?”怎么那么自然就揉到重巖的腦袋上去了呢? 重巖木然地看著他。他活了兩輩子,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對他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重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怪異的感覺,像有一道強電流從身體里呼嘯而過,心跳和呼吸統統停止。麻木、震動之后是一種奇異的灼熱。 重巖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秦東安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什么東西不對勁。 嗯,到底是什么呢? ☆、第36章 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