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真的?讓我看看!”秦曉彤心中焦急,臉上卻擺出好奇的模樣說道。 秦四強猛地把那塑料袋背在身后道:“不給!這是我發現的錢,是我的!我不給你!” 因為隨時有可能被其他村人發現而走不了,秦曉彤實在沒那個耐心跟秦四強廢話,伸手去就搶。 秦四強見狀,轉身就跑。 秦曉彤急忙追上去,在墻角堵住了他,去搶他手中的塑料袋。 “三丫你干什么!你搶我東西,我要告訴娘!你放手!放手!”秦四強雖然比秦曉彤小,但他力氣卻不小,兩人居然斗了個勢均力敵。 隨著時間的流逝,秦曉彤心中愈發焦急,她知道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不然就真的逃不掉了。這樣想著,她心中一發狠,手上用力一推,秦四強被她推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來,而他手上的塑料袋,也在兩人的拉扯中被撕破,里面的錢隨著秦四強倒地的動作飛散出來,飄飄灑灑地落了一地。 秦曉彤也不管秦四強,低頭就去撿錢,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一身暴喝:“三丫,你做什么!” 是李春花! 她快步跑到秦四強身邊,心疼地噓寒問暖:“四強,娘的心肝寶貝兒,你哪兒摔到了?疼不疼?” 此刻情況已經糟到不能更糟,秦曉彤也顧不得再撿錢,拔腿就跑。 “三丫,你跑什么?三丫!三丫!”李春花見秦曉彤跑了,大喊了兩聲,不過她并沒有想到秦曉彤這一跑是準備逃出大山的,所以并沒有追上去。 “娘,娘!三丫搶了我的錢!”秦四強邊哭邊向李春花告狀。 “什么錢?”李春花眉頭一皺,下一秒她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百元大鈔,眼睛都直了。 在李春花準備詢問秦四強,弄清楚事情原委的時候,秦曉彤已經跑出了不遠的路。半路,她迎面遇到了正氣喘吁吁跑來的丁柔。 “三丫,不好了,二狗子的娘醒了,他們發現我要跑了!”丁柔臉上難掩驚慌失措,但聲音卻力持鎮定,“我們怎么辦?” 事情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秦曉彤深吸口氣,她告訴自己不能慌?,F在已是最要命的關頭,她只有冷靜,才能從這四面楚歌的情況中找到一條出路。 “我們走后山!” 秦曉彤最后斬釘截鐵地說。 秦土根家在村子里是比較靠里的,村民們知道他們要跑之后肯定已經堵住了出山的路,她們無法走大路,只好跑進山林中了。即便山里很危險,也好過束手就擒。 “好!”丁柔毫不猶豫地點頭。她也知道進山很危險,可已經在這里待了將近一年,她表面上隱忍,可心里已經快要瘋狂,她要逃,她必須逃,她已經無法忍受再在這里待下去了,她寧愿去山里闖一闖,碰碰運氣,也好過坐以待斃。 秦曉彤在前帶路,兩人一前一后跑進了后山中。那條路是秦曉彤上山撿柴時經常走的,所以她很熟悉。不過這種熟悉也就一段路而已,再往后,她也只能瞎走了。 當秦曉彤和丁柔跑到半山腰的時候,天然村的人已經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舉著火把和手電筒,紛紛圍了過來。山上一片黑暗,山腳火光重重,秦曉彤于半山望向山腳,難免生出無路可逃的絕望之感。 “丁柔,你能堅持嗎?”秦曉彤問一旁沉默趕路的丁柔。 丁柔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很堅定:“我可以!” 丁柔的堅定感染了秦曉彤,今天的發展實在超過她的預料,可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她要像丁柔一樣堅定,堅定地相信,她們兩人一定能逃出去。 怕在黑暗中走失,也是為了相互扶持,秦曉彤和丁柔在山中手牽著手,小心地向山林深處跑去。 火光和天然村人的呼喊聲就在兩人的身后,如影隨形。兩人腳下一步深一步淺,只知道機械地向前跑動,然而身后的那些如同地獄之聲的響動卻依然越來越近,再這樣下去,她們遲早要被抓住的! 長久的奔逃使得兩人的反應速度和體力都急速下降,丁柔突然腳下一滑,低呼一聲向下落去,跟她手拉手的秦曉彤自然受到牽引,一起掉了下去。 好在下方并不高,兩人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身體各處也難免酸痛。更要命的是,這一摔好像摔掉了兩人的所有體力,她們已經跑不動了。 “我跑不動了……怎么辦……”丁柔略帶哭腔的聲音低低響起。她隱忍多時,一向表現得比石秀秀沉穩,可她其實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罷了,還是向父母撒嬌的年紀,此刻情況絕望,她已驚慌失措。如果被抓回去,她估計就要被轉賣掉了,到時候會落入怎樣的境地,她想都不敢想。 秦曉彤的心中也染上一絲絕望,但丁柔慌了,她就絕不能慌,不然兩人就真的沒有出路了。 她讓自己鎮定下來,環顧四周后發現,她們落下來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天然的凹處,非常隱蔽。 “丁柔,來,我們躲在這里!”秦曉彤拉著丁柔,指了指凹地最深處,“現在是晚上,用這些雜草蓋住身體,不要亂動,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丁柔已是六神無主,聽到秦曉彤的話,她想也不想就立刻照辦了。 兩個身形相對瘦小的女孩就抱膝緊靠著凹處泥土,將雜草枯枝都蓋在身上,一聲不吭。 村人走動呼喊的喧鬧聲越來越響,很快,就有人來到了凹處上方,那人手中舉著的火把,照亮了附近位置。 第25章 瘋狂的圍捕 “看到她們了嗎?” “沒!去那邊看看!” “她們跑不遠的!” “……” 頭頂的聲音喧鬧嘈雜,下方的兩人蜷縮著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緩得幾乎聽不到。 秦曉彤抱膝而坐,閉著眼努力不去想會不會被抓住,被抓住又會怎樣。上方的那些混亂漸漸遠去,然而下方的兩人雖然沒有交流過,卻默契地都紋絲未動。 一個多小時后,天然村的人去而復返,他們找不到人,只能沿原路返回。 秦曉彤和丁柔聽著村人再度遠去,終于稍稍放松下來。 “我們等天亮再走?!鼻貢酝⌒牡貏恿藙咏┯驳纳碥|,小聲道。 丁柔點點頭。 山里晝夜溫差大,雖然白天很熱,但晚上卻涼颼颼的,兩人靠在一起取暖,幾乎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先吃點吧?!鼻貢酝f給丁柔一瓶水和一塊壓縮餅干道,“吃完我們再說怎么下山?!?/br> 丁柔有些詫異秦曉彤拿出的東西,不過她并沒多問,只是沉默地接過去吃起來。 秦曉彤也一起吃完,然后拿出自己現在的所有家當,一一檢查。 壓縮餅干本來有七塊,吃掉兩塊,還有五塊,這種東西能量高,如果兩人省著點吃,再堅持三天也沒問題。水是之前為三人準備的,總共就三瓶,之前她就裝好了,每天換新燒好的白開水,所以昨天那么急地逃出來,她還能帶上三瓶水。山里有小溪,水的補給應該沒問題,但野外的水沒有燒開過,能不喝最好不喝。這三瓶水,兩人省點喝,大概也能堅持個三天。以上是所有的消耗品。 接下來是秦曉彤的身份證,這是她一直等待的東西,也是造成她們昨天狼狽逃竄的罪魁禍首。她握緊了它,然后將它藏在了衣服內側的口袋。 最后一樣就是錢了。之前她沒能從秦四強那里把錢都搶回來,要撿的時候李春花又來了,她只來得及搶回來三張,總共是三百元。想到自己辛苦藏著攢下的錢就這么沒了,她也不免心疼。而更麻煩的是,沒了這些錢,她怎么去江城市? 她微微一嘆,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有辦法的。 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后,秦曉彤道:“他們肯定會堵住下山的路,我們不能走大路,只能繞著山里走?!?/br> 丁柔點頭:“嗯,那你知道山里的路怎么走嗎?” 經過了昨晚驚心動魄的一夜,丁柔已經從那種脆弱的狀態里走了出來。雖說后面要逃出去還要經過不少的困難,可現在她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對這次逃亡充滿了信心,她相信這次她一定能逃出去! 秦曉彤搖搖頭:“這里面我也沒來過。不過我記得方向,我們可以先繞過去,然后順著下山的路走?!?/br> 從天然村走大路下山需要的時間為七個多小時,可路上必然有人堵著,她們既要防止迷路,又要保證不被抓到,就只能遠遠地順著大路的方向下山,這種必須她們自己開辟的路必定難走,恐怕需要個兩三天時間。好在兩人的食物還算充足,足以堅持到下山。到了大門鄉,她們就可以買到吃的和喝的了。 若是一個人走山路,必定會感到孤獨,心生恐懼,但兩人結伴而行,相互扶持相互鼓勁,這路便好走多了。因為不知道天然村的人是不是還會上山搜尋,兩人走得很小心。 期間,秦曉彤不斷判斷著方向。在跑上山的時候,她就一直記著與天然村的方向角度,不過一段時間后,這種單純的記憶會造成一定的偏差。秦曉彤就在丁柔的幫助下,爬到了一個小山坡的樹上,遠遠地找到天然村的方向,再以它為中心,繞著走到另一邊。當初她們跑上來的后山,跟下山的大路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為了保存體力,節約水源,兩人一路上都盡量少說話,只管趕路。怕被天然村人發現,兩人走的路離那條下山的路隔著一個山頭,每走一小時左右,秦曉彤就會選個制高點看看有沒有走偏方向。爬樹并不容易,她只好選擇那些枝繁葉茂的,借著那些展開的枝椏攀爬上去,每回都累個夠嗆,還要害怕會不小心摔下來而提著心,可在山里太容易迷路了,確定方向十分必要,這件事不能省。 日頭升高的時候,兩人停下吃了點東西,稍作休息才繼續上路。 下午快三點時,秦曉彤在一次爬上樹之后看到山路上坐著幾個天然村人,嚇得她趕緊低頭,把腦袋埋在繁盛的枝椏之間。 下方丁柔一直注意著秦曉彤,見此也知道有情況,不敢問她是什么事,只是忙找了個地方藏起了身形。 秦曉彤透過繁茂的葉子,看清楚了那些村人。他們總共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二狗子,三人或坐或站,各個表情凝重。 秦曉彤屏住呼吸,慢慢順著樹干爬下來,盡量不弄出聲音,好不容易才下了地。 秦曉彤腳剛沾地,丁柔便從藏身處走過來,只用嘴型無聲地問:“什么情況?” 秦曉彤也沒有說話,只是比了個“三”,再指指某個方向。曠野中聲音的傳播效率高得驚人,山上雖然有樹木擋著,她們也沒膽子嘗試聲音的傳播極限,只能小心為上。 丁柔神情凝重地點頭。 接下來的一段路,為了避開那三個村人,秦曉彤和丁柔放棄了之前的行進方向,繞路走。大概一小時后,兩人才又回到原先的路線上。 夜幕降臨時,兩人并沒有繼續趕路,找了個高地,用樹葉在一棵高大的樹下鋪了張純天然的軟床,靠在一起睡覺。晚上什么都看不到,太容易迷失方向了,況且看不清路就有可能弄傷自己,而這是她們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最不愿意碰到的情況。 第二天兩人繼續趕路,而大路上的天然村人比第一天的那段路更多了一撥,一前一后她們碰到了兩撥。第二撥人秦曉彤不是在爬到樹上時看到的,而是在前進的路上發現的。當時差點把兩人嚇死,還好經歷了早上的那一撥,兩人更謹慎了一些,一看到人就立刻躲起來,小心地后退離開,最后又繞了一個大圈,才算離開了他們的查看范圍。 此后,怕再遇到同樣的事,兩人只能繞遠走,這樣一來,方向更難判斷,路也更難走了,兩人的行進效率大大下降,到夜晚休息時,這一天兩人走的路只有第一天的四分之三。而總路程,大概只進行了一大半,第三天是絕不可能走出去的。 這兩天連續不斷地走山路,讓兩人幾乎精疲力盡。那些路算不上路,她們必須手腳并用上爬下滑,身上都是擦傷,小口子多得很??蓛扇说氖澄锊欢嗔?,不能休息,只能繼續走下去。 第三天的情況還要糟一些,因為太過疲憊,丁柔在一處下坡時不小心踩空,整個人滑了下去,小腿上被劃出了一道血口子,腳踝也扭傷了。 “三丫,我還可以走的……”丁柔緊抓著秦曉彤的手,像是怕她會將自己丟下,“只是小傷,不、不要緊的!” 她嘗試著站起來,可腳上的鈍痛讓她低呼一聲身體晃了晃,幸虧秦曉彤就在旁邊扶著她,她才沒有摔倒。 “你先休息一下吧?!鼻貢酝闯龆∪岬膿?,溫柔地對她笑了笑,“我先幫你止血包扎?!?/br> 丁柔點頭,緩緩松開了秦曉彤。 丁柔腳上的傷口不深,不過比較長,也流了一點血。秦曉彤用白開水省著用清洗了她的傷口,然后又找了片表面光滑的大葉子將它清洗干凈,用柔軟的細藤綁了。 傷口首先要注意的是止血和消毒,這個傷血倒是不流了,但消毒秦曉彤實在是沒辦法了。她們兩人身上的衣服都穿好幾天了,很臟,不適合包扎,她只能用這個方法將就,盡量少讓她的傷口直接接觸到臟東西。只能等到了大門鄉,再去醫院處理傷口。 比較麻煩的是扭傷。扭傷沒有特效療法,只能靠靜養,但現在的條件根本不允許,秦曉彤想了想,去找了兩根比較直的樹枝,固定在丁柔腳踝兩側。 “三丫,對不起,都怪我?!币娗貢酝皖^幫自己處理傷口,丁柔愧疚地說。 “不怪你,你也不想的?!鼻貢酝ь^對她笑了笑,又去周圍找了半天,找到一根又直又粗的樹枝和一根比較細的樹枝。 她將那根細樹枝折斷,并排頂在粗樹枝的一頭,用地上扯的不知名植物的莖綁住。這樣,丁柔就能將它放在腋下當拐杖用了。 “三丫,你為什么要離開天然村呢?”丁柔突然問道,見秦曉彤抬頭看過來,她忙道,“你不想說就別說了,我只是好奇?!痹诙∪峥磥?,秦曉彤之前說要幫助她們,可能只是一個小女孩的同情心,可現在卻發展到了逃離村子,這讓她非常驚訝。丁柔眼中,秦曉彤只是個十六歲不知世事的山村姑娘,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來的膽子獨自離開村子,逃到山外那個花花世界去。 秦曉彤低下頭細致地做著手頭的事,邊做邊道:“我不能接受天然村的人把女人當貨物和工具看待的態度。如果我不走,不用過多久就會被拿來給我哥換媳婦?!?/br> “你確實該離開?!倍∪岢聊?,才輕聲道。她想,這個小姑娘,真的跟他們都不一樣。天然村的那些女人,早就被洗腦,自己就把自己當成了生孩子的工具、照顧男人的保姆,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而這,正是丁柔無法接受,也無法跟她們溝通的。 秦曉彤利落地打了個死結,對丁柔笑道:“你試試?” 丁柔拿著新出爐的“拐杖”,試著走了幾步,稍微有點不舒服,但現在這種情況下,能有這樣的拐杖已經很好了。 因為丁柔的傷,兩人的速度被嚴重拖慢,秦曉彤雖心中焦急,卻也不可能丟下丁柔。 丁柔知道自己現在已成了個拖油瓶,她很努力地克服腿上的傷痛,不吭一聲,盡量不拖累秦曉彤。 一整天下來,兩人走的路只有前一天的一半,而他們的食物和飲用水都快告罄了。在這種情況下,秦曉彤只能裝了小溪里的水應急,至于吃的,倒在其次,人類忍饑挨餓的能力一向比忍受缺水的能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