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張允錚說:“你總是太膽??!就這么著吧,三皇子特別熱衷守護邊境,說不定因為季官人抗了北戎,還對他另眼相看呢!” 四皇子連連點頭:“就是就是!三皇……子是個有保國之心的人,他就是成了皇帝,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不會忘了初衷的?!?/br> 張允錚說:“你看,我們大家都覺得他該留在邊關,你要聽大伙的意思?!?/br> 沈汶嘆氣,勉強地點了下頭。 季文昭馬上說:“那這幅圖就由我來拿著吧?!?/br> 張允錚搖頭:“不行,你沒有武藝,萬一有事,你都逃不出去,死在路上怎么辦?” 季文昭冷笑:“你真看得起我!” 四皇子低笑著打圓場:“那還是這位張小哥拿著圖,我們每天來看看?!?/br> 張允錚不解:“為什么?” 嚴氏小聲說:“當然是要把每一部分都弄清楚呀!” 張允錚看四皇子:“那你干嗎要來?” 四皇子尷尬地一笑:“好奇,好奇唄,我從來都沒有見過迷宮呢?!?/br> 沈汶思索著對季文昭說:“你只獻迷城的圖,那些武器圖不要露出來,要在私下打造?!?/br> 季文昭信心滿滿地說:“不必,真的偷偷摸摸的,反而讓人生疑。我一旦成了鎮北侯幕下的參謀,自然會竭力倡議改良武器裝備,明暗兩手,表面上做些簡單的,暗里做你給的就是了?!?/br> 四皇子感嘆道:“我試的那把弩箭真厲害!” 張允錚說:“是我帶著人造出來的,還有特別大的床弩,裝起來半個馬車大了……” 季文昭特激動地說:“那太好了!你要好好給我講解那些圖紙,我跟你說,我還看過武器設計的書呢……” 張允錚皺眉:“有你不知道的嗎?” 季文昭抬下巴:“很少!” 他們快半夜才停下來,到現在,東方已經顯出了曙光,季文昭卻沒有困意,說道:“天開始亮了,熄了火把,我們可以好好看看圖了……” 沈汶覺得季文昭如果想當工程總監,就該早點熟悉圖紙,于是讓張允錚拿出迷城總圖,先大概講解迷宮的建造。蘇婉娘對這些事沒興趣,就去拿了針線,在一邊開始縫補,算是與沈汶作伴。 季文昭和嚴氏仔細看了圖以后,都特別興奮了,輪流發問。四皇子大多只是在一邊聽著,有時他扭臉看蘇婉娘,常常能與蘇婉娘看過來的目光對上。 蘇婉娘的頭發梳成了個中年婦人的發髻,滿臉是灰塵,借著黎明淡淡的白光一針一線地縫補著。四皇子有種要流淚的感覺:他想象著,他們就這樣變老了,到了中年,蘇婉娘還守在他身邊這樣做著針線,即使破衣爛衫,滿頭塵埃,他還是會覺得她美不勝收,愿意就這么與她廝守到老。 沈汶講了大結構后,細致的地方就是張允錚來講解了。他們三個人說了好久,沈汶見天色大亮,說道:“該休息了,晚上還要趕路?!?/br> 張允錚收起圖來,嚴氏有些擔憂地說:“我夫君身邊就有內jian,燕城里也有別人的耳目,這么大動土木,肯定是會有人探問的?!?/br> 張允錚說:“那可得好好保護這些圖,莫讓別人看到?!?/br> 季文昭搖頭:“不,別人看見了也沒什么,而且,還應該到處有圖才好?!?/br> 沈汶一愣。 季文昭說:“工地我來監督,肯定不會讓人能進去看到真實的情況。你的迷宮上有的地方沒有屋頂,我會讓人搭上頂棚,就是在高處也無法看到。至于圖紙,嘿嘿,那就不同了,他們要多少有多少!” 張允錚明白了,指著季文昭說:“你可真夠壞的!” 季文昭一笑:“實而虛之虛而實之,棋家常事。你不下棋,大概不懂?!?/br> 張允錚不滿地說:“我懂!” 蘇婉娘探身過來小聲問四皇子:“他要干什么?” 四皇子扭頭對蘇婉娘悄聲說:“要畫許多假圖?!?/br> 蘇婉娘撲哧一笑:“的確是壞?!?/br> 嚴氏摩拳擦掌:“我來畫!” 沈汶說:“睡覺睡覺!要畫也不是現在!” 他們睡了一天,天黑了,才以星斗為指向,又開始行進。季文昭和嚴氏都在車里,張允錚騎在騾子上,沈汶不放心,索性也騎了一匹騾子,在他身邊,也算是指路。 寒夜風冷,他們在黑暗里行過,帶起塵土,如同鬼魅。遠處的流民或者盜匪,就是看見了他們,也沒有接近。途經的村落都漆黑無光,餓殍遍野。 人們默默地行進著,沈汶有時會看看張允錚。張允錚因為惦記著營地的守衛,睡得最少。沈汶怕他這些天累著了,也許會睡著了??蓮堅叔P正當青春,火力旺,就是幾天幾夜不睡,也一樣能挺過來,一夜都沒有彎腰。 沈汶心中很感激:就這樣,有人能與她在暗夜里行路,已是難得的幸福。千年飄蕩,她已經不為那些奢華和名利所動,但是在困境里的援手,在寒冬中的相伴,總會打動她…… 北戎方面,吐谷可汗的確是準備要進攻南朝。 他知道南朝連年旱災,此時日子肯定不好過。草原上雖然也旱,但是從不缺rou,人也不那么多,不會比南朝艱難。大軍已經調配得差不多,他準備一口氣打過去,攻下燕城,長驅直入。 火羅自從知道南攻已成定局,就下手解決了那些一直在煩他的南朝太子的使者們。 一開始,這些使者只是反反復復地來求見,不見他們,他們就在都城里耗著,過段時間沒錢了才回去。另一撥又來。 終于,有兩個使者實在等不下去了,就來闖火羅住的地方。 他們到了火羅住的門外,唧唧哇哇地說了許多,怎么也不走,一定要進門?;鹆_的人知道這是漢人太子派來見四公主的人,本來不搭理,見他們死纏活纏地要進門,就有人進去通報了火羅。 火羅的情緒正在亢奮中:他終于可以打過邊界去了!這下,可以好好讓那些南人看看他的威風,讓他們都在他的鐵蹄下哀叫求饒…… 聽說人報了這些使者的堅持,火羅就示意人把漢人使者帶進來,又讓人去提了四公主來。 太子的兩個使者還正在竊喜:這次終于能見到火羅了,說幾句要合作的話,就能見到四公主了。完成了這個任務就可以返鄉,誰想冬天都到了還住在這寒冷的北疆?! 他們進了主廳,火羅大刺刺地坐在虎皮椅子上,兩個使者行了禮,剛說道:“太子殿下向火羅殿下致敬……”才發現火羅身邊只三四個北戎軍士,不像是翻譯,兩個人正詫異火羅怎么能聽得懂漢語呢?門外兩個北戎軍士就架著四公主進來了。 兩個人使者看到個衣衫破爛的女子被扔在地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有一個看到了女子亂發后面臉上的長疤,才不相信地說:“四公主?!” 四公主聽到有人說漢話,勉強抬頭,張著嘴啊啊地說不出話。 一個使者憤怒地回身指責火羅:“你怎么能……”話還沒有說話,火羅一揚手,一把尖刀已經飛入了這個使者的胸中。另一個人轉身想跑,可怎么能跑得出去?被門口的兵士一刀砍在后頸上,血噴三尺,撲倒在地。 火羅覺得出征前見了血,是個吉利的兆頭,表示己方能殺戮無敵。他很隨意地讓人把兩個使者和癱軟在地的四公主都拖出去。 一個北戎兵士問:“若是南朝問起可怎么辦?” 火羅笑起來:“問什么?他們的人?我們可不知道去了哪里!” 兵士們一聽,也哄笑:“當然,沒人知道死人去了哪里!” 從此后,太子的使者來一批殺一批,既不用擔心他們會泄露北戎的行動,也免去了要監視他們的負擔,火羅覺得很爽。 他隨著父親的大軍前往邊境,遙望南方,想起那些漢人的兵將怎么截了他的糧食,火羅就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地準備大開殺戒。 可就在北戎預備發起進攻的前三天,一封急報傳到了吐谷可汗的手中。 太子這邊左等右等,等不到使者回來,只能一次次地接著派??墒侨サ娜?,都再也沒有回來,自然也不會帶回有關公主的音訊。太子覺得很不對勁兒,四公主是他唯一的手足,就是她性子再不好,她也是親人。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太子覺得心中絞痛。 朝上,皇帝見太子有些走神,下朝后就問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嗎?四公主可是有消息了?” 太子知道皇帝在自己身邊有人,自己往北疆連續派人去聯系四公主,皇帝也是知道的。他壓著心跳,淡然地說:“有口信說她挺好的?!碧硬桓覍实壅f出他的憂慮,他怕一旦對父皇講了他懷疑北戎虐待四公主,皇帝就會對北戎起疑,開始對邊疆重視,增兵鎮北侯…… 皇帝現在面對如山的有關災情災民的奏章就已頭痛難忍,也不想多問那個驕縱蠻橫的四公主的事兒,見太子神色平靜,就“哦”了一聲,沒有再問什么。 太子壓抑得難受,就去了初容那里。初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過了年就該生產。她不能再坐在那里繡花了,經常在屋里來回走動。 太子坐在椅子上,初容臉上有蝴蝶斑,可帶著他已經很熟悉了的溫和的笑,穿著家常衣服,挺著大肚走來走去,太子忽然心中充滿希望: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三皇子還沒有成親,太子之位就穩固了。只要拖著三皇子不成親,父皇也許不會…… 他笑著讓初容過來,說道:“讓本宮摸摸你的肚子?!?/br> 初容笑著說:“孩子正踢呢?!?/br> 果然,初容的衣服上鼓起了一塊,太子把手放在上面,點頭說:“他在和本宮打招呼呢?!薄?/br> 呂府,呂太傅聽著人來報說:“給那個女子看診的郎中說,那個女子的產期在正月二十?!?/br> 呂太傅笑著:“這些天在朝上冷落一下太子,他說什么,都不用應和,讓他嘗嘗孤掌難鳴的滋味?!蹦侨酥Z然退下了。 呂太傅又叫了另一人進來,說道:“給太子妃遞個信,讓她準備好,年關就要到了,今年的賬,今年了?!?/br> 人離開后,呂太傅看著桌上的水仙,微嘆道:“不懂事的人總該得到些教訓……”只是,如此一來,就真的沒了情分…… 沈湘對楊氏說自己想去看看沈汶,楊氏也想給沈汶和嚴氏帶些過冬過年的東西,讓沈卓帶著沈湘一起給沈汶她們送去。沈卓知道沈汶早就不在那里了,可不想讓沈湘知道,覺得沈湘那個直性子,很可能在日常中露出來。表面上又無法阻止沈湘,就約了三皇子與他順路騎騎馬。 沈卓對沈湘說三皇子要來,同時還很認真地看沈湘。十六歲的沈湘臉上掛不住,自然就不去隨行了,以免顯得自己上趕著去見三皇子。三皇子現在已經能和太子分庭抗禮了,大家都說他也有希望成為太子,沈湘就更不愿去露面。 沈卓如愿地見沈湘臨陣脫逃,就與三皇子在城門處會合,在城外順路騎一會兒馬。 三皇子卻是想見到沈湘的,聽說沈卓要送東西,還以為沈湘也會去,三皇子好好地梳理了頭發,換了嶄新的騎裝,十分向往地到了城門前。 他反復看了只有一輛馬車的車隊,也沒有發現沈湘,三皇子情緒明顯受了打擊,有點蔫。沈卓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能明說,只和三皇子騎著馬,談論別的事。 他們出了城門,沈卓說:“我們就騎半個時辰吧,你雖然帶了人,可還是該小心?!?/br> 三皇子不在乎地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身邊的人可是父皇送來的,外加一大堆世家子弟,他想殺我,就不怕殺了別人,得罪了父皇和權貴?他現在過得可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看著父皇的臉色行事,我看他那個樣子都覺得憋屈,大爺的,那么活著有什么樂趣?!”現在,三皇子為了表示粗獷,經常要爆個粗口,盡力擺脫他以前的正常風范。 沈卓小心地低聲說:“你也別大意,真出事了怎么辦?” 三皇子切一聲:“那就死唄!我正活得無聊呢!” 沈卓搖頭:“你怎么能這么不負責呢?你的命哪里就是你自己的了?你如果出了事,跟隨你的人怎么辦?” 三皇子也郁悶了,倒不是關心別人,而是擔心自己死了,沈湘會怎么辦?她會嫁給別人嗎?他憤懣地說:“我每次一提婚事,父皇就岔開話題!他怎么就不讓我求娶呢?!” 沈卓說:“你一娶了我meimei,你和太子的平衡就打破了。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皇帝對我家總是有份戒心?!?/br> 三皇子長出口氣:“那我們就耗著!看誰耗得過誰!大爺的,我就不信了!” 沈卓失笑:“你真的認了死理兒了?” 三皇子特鄭重地看沈卓:“是的,我已經決定了?!?/br> 沈卓想起自己的親事,何嘗不是認定不改了,就長嘆道:“我meimei也是個死心眼的,我娘快愁死了?!?/br> 三皇子放聲哈哈笑,催馬道:“我們跑一段!”跑向前方。 沈卓搖頭:“我娘發愁你就那么高興?”踢馬追了上去。? ☆、講解 ? 沈汶一行人向著湖泊的方向走,沈汶正擔心找不到,天明時竟然看見路邊有指示的牌子,上面寫了“水”字,畫了箭頭。大概為了怕人不認字,還在下面畫了水紋。 他們順著道路走了一段,見人多了,就又離開大路,休息了一天,夜里再趕路。好在那個路牌隔一段就會有一個,再走了兩夜終于到了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