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在那生死關頭,滿腦子僵硬而無用的教條只讓她感到迷茫,無所適從。她一次次在她得到的“安靜而有序”的宅院里流淚,無法理解出了什么問題。 死后多少年的悔恨,才讓她看清了自己當年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是多么淺薄可笑,被有限學識拘束了的判斷是多么偏頗幼稚…… 千年之后,她難道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沈汶喃喃地說:“不,我誰也不想找……” 蘇婉娘將最后的一支小釵子插入沈汶的發髻間,笑著說:“這是什么話呀?小姐早晚要嫁人的?!?/br> 沈汶慢慢地搖頭,蘇婉娘看了看沈汶的表情,坐到了她身邊,微笑著問:“你怎么了?” 沈汶看著蘇婉娘,認真地說:“這次,我什么也不要!” 蘇婉娘一下子笑了,“這是什么意思?” 沈汶仔細斟酌著,說道:“婉娘jiejie,我跟你說,在這世間,若是為了私心去要什么,第一,肯定得不到;第二,就是得到了,所付出的代價也必然是慘痛萬分。所以,人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去要任何東西或者人。那些為了要對方的錢、溫存、陪伴、忠誠什么的而在一起的,最后,都肯定得不到?!?/br> 蘇婉娘嚇了一跳:“這些都是好事呀,怎么不能要?” 沈汶皺著眉解釋:“要,是索取,是要求的意思,反正,不能以這些為目的……” 蘇婉娘拍了下胸脯,“我這就明白你說的意思了!這些就像是人家的東西,你不能因為人家有這些好東西就要和人家在一起……可是不對呀,如果對方有錢,又溫存,又忠誠……難道不好嗎?” 沈汶說:“不是不好,就是從最最開始的時候,不能以這些為目的。比如,方才我說要找個文雅的,對我好的,按照這種想法找了個,最后,肯定得不到那所謂的‘對我好’,弄不好,還是個‘對我不好的’?!鄙蜚胝f到這里,語氣沉重。 蘇婉娘點頭說:“哦,你是說,有人想找個有錢的,如果因為人家‘有錢’而嫁了,最后實際得不到錢?可到處都有為了錢嫁入豪門的呀?” 沈汶說:“就是得到了,付出的代價也是極為慘痛,要讓她日后后悔的?!?/br> 蘇婉娘也贊同:“該是如此吧,我也聽我娘說若是為了金錢嫁入豪門,沒有幾個高興的?!?/br> 沈汶說:“所以,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蘇婉娘微皺著眉頭:“你難道不要‘少是夫妻老是伴’?” 沈汶回答:“我不會以那些為目的。婉娘jiejie,假設,就是假設,你活到了一百歲,突然有一天,你重新回到了童年,可以再活一遍,你會怎么生活呢?”說完,沈汶緊張地看蘇婉娘,觀察蘇婉娘的反應。 蘇婉娘只是想了片刻,就回答道:“我聽說人老了,就會特別怕死了。若是我老了老了,可又能重活一遍,那我肯定特別高興,一定會覺得是上天恩賜給了我又一次生命。我一定好好珍惜所有的人,好好體會所有發生的事。把原來不明白的,都弄明白了,不能白活一次?!?/br> 沈汶點頭說:“是的,這才該是本心:珍惜所有的人,體會所有的事,做個明白人。婉娘jiejie,我這次,就是要睜開眼睛,看穿人和事的表象,發現里面的本真。敞開襟懷,接受一切混亂和變化!” 蘇婉娘終于忽有所悟,有些震驚地看沈汶:“我這次”?難道沈汶是百歲后重生了?或者,死后重生了?她有些結巴著:“可是……可是……你難道不嫁人了嗎?” 沈汶說:“我有我要走的道路,現在是保住我家不遭滅門慘禍,日后還要安排我家的去處。在這條路上,也許能有與我同行一路的人??墒?,我不要求陪伴,不要求溫存,不要求‘得到’,我什么也不要!” 蘇婉娘恍然道:“我明白我娘說的了:不能指望別人對你好,你得對別人好才行。她就是這個意思呀,若是人一開始就想著去找個對自己好的,肯定得不到??!”她立刻反省自己與四皇子的關系,自己沒有什么功利的要求吧?若是正妻什么的,也是次等的考慮:自己肯定不是為了成為正妻王妃而嫁給四皇子的。一開始,該是同情吧?沒有私欲……她才暗暗放了心。 沈汶惆悵地說:“若得比翼雙飛舞,不羨鴛鴦不羨仙。人們把‘比翼’看得那么重要,可實際上,去追求的那一瞬間,就遠離了它?!?/br> 蘇婉娘緩緩地點頭說:“我有些知道你的意思,若是為了要個‘比翼’去找人,就很難如愿。如沙子一樣,抓得越緊就越無法留住?!?/br> 沈汶理清了思路,對蘇婉娘笑著說:“你就別擔心了,咱姐夫已經定下了?!?/br> 蘇婉娘使勁打了沈汶一下,斥道:“你凈瞎謅,讓人聽見……我去給你拿早飯?!蹦樇t,起身出去了。她其實沒有再多想那些比翼什么的話,反而是仔細琢磨沈汶那句“我這次”,覺得重生才可以真的解釋沈汶的先知先覺。她與沈汶處得久了,也沒覺得可怕。沈汶既然沒明白著說出來,她也就不細問了,讓沈汶覺得安心就好。 沈汶想蘇婉娘是和沈湘她們去燈市,該是沒事,所以元宵節晚飯一過就放了蘇婉娘假,自己留在楊氏和老夫人面前和沈強等小孩子們玩鬧,算是在長輩面前賣乖討好,也給大家留個綿軟的印象,根本沒有想到燈市上會出什么事。 晚飯后,沈湘向楊氏告了別,帶著春綠回自己的院落準備一下,好去燈市。蘇婉娘跟著她們去了沈湘的院子。沈湘還是一身紅色戎裝,她的丫鬟春綠大概為了襯托她,就穿了綠色。蘇婉娘本來穿著鎮北侯府的深色丫鬟裝,頭發還蓋了大半個臉。沈湘覺得自己meimei什么都不懂,虧了蘇婉娘這么多年幫襯著,費了不少心?,F在蘇婉娘跟她們一起出去玩,連自己的丫鬟都沒有穿府里丫鬟日常的服裝,怎么能讓蘇婉娘一身丫鬟的裝束?就讓蘇婉娘打扮一下。蘇婉娘也暗自希望能見到四皇子,女為悅己者容,雖然不想太惹人注目,可是穿得好看些也不要緊吧?于是聽了沈湘的話,稍微打扮了一下,其實也不過是把平時擋住了大半臉的劉海和鬢發梳理清楚了些,露出了臉。沈湘因為和蘇婉娘兩個人身高差不多,就一定要讓蘇婉娘穿了自己一身從來沒上過身的深紫色系列的襖裙,襯出了蘇婉娘細膩如白玉的膚色。 蘇婉娘看著身上的新衣服,覺得有些不妥地說:“這樣,不好吧……” 沈湘說:“看著很好呀!我娘給我做的,我不喜歡這個顏色,你穿著正好,快別嘀咕了?!?/br> 春綠也說:“你穿上好漂亮呀!你知道我們大小姐,除了紅色什么都不穿,夫人給做了好幾身別的顏色的,都壓在那里?!?/br> 蘇婉娘說:“那給你吧?!贝壕G是沈湘的貼身丫鬟。 春綠笑著說:“大小姐倒是想給我,可我哪里有你們這么高?等我長這么高,那不得等上十年八年的了?” 三個女孩子笑著出了門,天已經完全黑了。她們到了府門內,人們說三少爺已經帶著衛隊在門外等了半天了,三個人趕快上了馬車,馬車出了內院,沈卓帶著一隊人馬往燈市上去了。 沈湘與蘇婉娘練過武,早就知道她長什么樣,見她露出了臉,也沒覺得有什么不應該的。春綠知道蘇婉娘長得美麗,可是這么多年經常見面,也沒有什么驚奇感了,她們都低估了其他人的反應。 等到了燈市附近,三個女孩子下了車,在衛隊的前后環護中走向燈市。 雖然年景不好,可是京城所受的影響還不是那么大,人們又想通過掛燈結彩祈盼豐年,所以燈市還是一片輝煌。一開始,只是鎮北侯府的護衛們無法遏制地一個勁兒地看三個女孩子,接著路上的人都紛紛回首駐足。等到了燈市,帶隊的沈卓發現許多人都圍上來了,心中詫異,無意中回頭,看到沈湘等三人,就倒抽了口涼氣。 三個女孩子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本來就是杜牧詩中“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的美好年華,蘇婉娘的容貌更是格外突出。燈光下,蘇婉娘眉如青黛眼如秋水,膚色瑩玉,唇似點朱,美得不似人間的女子。沈卓就是不知道蘇婉娘前世能讓京城傾城裙下,此時也明白蘇婉娘的美貌是國寶級的絕色。 沈湘三個人邊走邊相互說笑著,尚沒有察覺,沈卓想提醒沈湘,可發現已經有些晚了。他們不過在燈市上走了百步,人們已經聚集成墻,擋住了他們前行和后退的路。開始時,只是指指點點,接著,就有人往前使勁湊,還有人大聲招呼別人。古時就有“看殺衛玠”,此時的人群大有再現那種擁擠的趨勢。 沈卓今年沒有了兄長們同行,自己與老關承擔著護衛,為了保險還比往年多帶了幾個人?,F在一看這種情形就知道不妙,忙轉身走到沈湘身邊說:“我們快回去吧!” 沈湘原來正與蘇婉娘說話,抬頭一看,只見周圍都是人,有些人的眼睛里還閃著那種該挨一拳的眼光,就馬上點頭同意,扭頭看蘇婉娘,蘇婉娘也發現了異常,趕快使勁低下頭。她非常懊惱自己的不小心,干嗎要把頭發抿上去?擋著臉多好。她雖然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可從來沒覺得自己是頂級的美麗。畢竟,一張臉看了千萬次,也會審美疲勞,何況,女孩子很少有對自己的長相滿意的。 他們往回走,人們就更不舍了,有人喊道:“快來看哪!美人要離開啦!”人群立刻像滾雪球一樣龐大起來,遠處街頭巷尾的人們聽到口口相傳的消息,還從四面八方向這邊涌來,終于成了萬人空巷的壯觀場面。 侯府二十幾個護衛和仆人圍成了圈兒,沈卓領頭開路,沈湘和春綠夾著蘇婉娘,奮力從人群中擠出去,往侯府停的馬車處折返。這些護衛方才也看到了蘇婉娘的美貌,現在為了保護她,格外奮力。有的護衛大喊著:“我們是鎮北侯府!讓開!這是鎮北侯府,你們不要命啦?!” 可是美色當前,人們真的忘了性命。無論護衛們怎么喊怎么威脅怎么拳打腳踢,人們就是死死地圍住,短短一段路,護衛們拼出了全力喊破了嗓子才沖出了包圍,將沈湘蘇婉娘春綠送上了馬車。她們一進了馬車,人們看不到面容了,才多少xiele勁兒,沈卓帶著人再次喊叫著推開擋路的人們,終于離開了燈市。 四皇子早就守在了燈街的入口附近,鎮北侯府的一行人往這邊走時,他就看到了??蛇€沒等到他找出個什么借口去接近他們,就看見人們腳步匆匆地從他身邊往那里去,眾口說:“快去看!快去看!美人兒呀!” 四皇子心中一緊,瘸著腿也往那邊走了幾步,可就再也擠不過去了。他馬上轉身,扶著丁內侍的手,左看右看,找了個街邊的茶樓,上了二層樓,擠到一大群憑窗觀望的茶客們中間,眼睜睜地看著街上洶涌的人群夾雜著鎮北侯府的人從遠處過了,叢叢腦袋間,哪里見得到蘇婉娘的面容?耳邊只聽到人們說:“你看見鎮北侯府那個女子了嗎?長得太美了!” “真的?!” “真的!仙女一樣!” “那是誰呀?” “不知道……” “誒,你還記得嗎?前幾年鎮北侯府買的了個青樓女子?” “哎!你別說!既然是青樓的,肯定是美色呀!” “是不是現在長得更漂亮了?” “什么漂亮,那是絕色??!” “難怪!當時是幾個公子買下來的吧?” “不對,是那個特別蠢的沈二小姐!” “你這人真實心眼!” “怎么不是?!當初為了這事,你忘了?大皇子,就是太子,還找了青樓女子當街揭那個沈二小姐的短呢!” “揭什么短?是不是他自己看上了,嫉妒鎮北侯府把人買到手了吧?” “你別說啊,這個女子的樣子,進宮那絕對是應該的!” “對呀,這么美,當不了皇后,當個妃子之類的肯定行!” “說不定是貴妃呢!” …… 四皇子冒著冷汗,從人群里退了出來,挪著步子慢慢地走回馬車。丁內侍扶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勸。丁內侍見四皇子少有地皺著眉,領會了紅顏禍水是怎么回事:長得太漂亮了真的不是好事??! 到了馬車前,四皇子停下,突然說:“我還要看看燈?!倍仁讨缓糜址鲋纛^回燈市。四皇子瘸著腿在燈市街上急匆匆地走,來回看人。 走了半個時辰了,丁內侍覺得手臂處一緊,他抬頭,見是一群仆從圍著幾個公子小姐走過來了,平遠侯的大公子張允銘走在前面,那個暴打了火羅的青年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后。 四皇子迎著他們走過去,張允銘見了,對他行了禮,還忙領著家中堂的、親的、表的弟妹們拜見,四皇子忍著不耐,一一笑著還禮,張允錚因為是遠房親屬,最后一個對四皇子行禮,他一副沒興趣的樣子,可四皇子卻對他格外關注,笑著說:“我好久沒有和你下棋了?!?/br> 張允錚和在一邊聽到此話的張允銘都稍微愣了一下。 這段時間,張允錚深感無聊。 他過去就盼著能正大光明地生活,過年時與家人團聚,合家吃年夜飯,放鞭炮。今年的確是如此了,開始他還覺得新鮮,可漸漸地,他就煩了。他作為平遠侯一個遠房的子侄,遇到平遠侯兄弟家的人來拜年,就要反復應答那些對自己身世的探問。那些女孩子們一個個地見了他,都對他不加掩飾地上下打量。也許因為他表面上只是個遠房的親戚,即使張允銘天天和他在一起,許多人看他的目光里也透著輕蔑,把他當成了個來投靠平遠侯拍馬屁打秋風的窮小子。 與張允銘一起大方地逛燈街本來也是他的一個渴望,過去他遠遠看著張允銘帶著家人在街上游蕩或者與友人交談時,都要過去搗亂。張允銘告訴他其中兩次沖撞時鎮北侯府的人就在旁邊,里面就有那個胖乎乎的小女鬼,可惜當時自己正忙著生氣,根本沒記住她長得什么樣子?,F在張允錚真的走到了燈街上了,卻覺得索然無味,心里空落落的。前后看了許久,也沒有見到鎮北侯府的人,看來那個小女鬼是沒法出來了。小騙子!肯定是躲在家中裝樣子…… 聽到四皇子的話,張允錚抬眼看向四皇子,見他的目光中有示意,馬上想到這是沈汶借了衣服的皇子,知道他大概有事要說,因為沒事干的情緒一時變好,忙回答說:“我后天去觀弈閣,到時候我們再下一盤?!?/br> 四皇子立刻微笑地點頭,然后就向張允銘等告別:“你們看燈吧?!弊约喝持茸唛_了。又在街上遛了會兒,四皇子與另外幾個認識的棋友見了禮,才往回走,乘車回宮。 回到平遠侯府,張允銘對張允錚小聲嘀咕:“四皇子怎么想見你?他難道不該是想見我嗎?畢竟,我才是平遠侯府的‘大’公子?!?/br> 張允錚一貫不讓張允銘過好日子地說:“也許你下棋下得太差了?!蟆惺裁戳瞬黄??還有大傻瓜大笨蛋呢!” 張允銘學著張允錚的口氣說:“你想打架?!” 張允錚說:“打就打!” 他們幾天就得動次手,當下叮叮咣咣地打起來。那邊李氏聽到了傳報,皺眉對身邊的平遠侯說:“你不讓人對他們說一聲?讓他們過了今天再動手?或者,再等上一兩個時辰?這大年下的,這不是說今年就有打架的事了?” 平遠侯一笑說:“打吧!今年可不就是有要打架的事?不打的話不顯得咱們太無能了?得寸進尺,日后要騎在我們脖子上了?!?/br> 李氏想到今年四公主就要及笄了,四公主對張允銘沒有死心,婚事大概要重提,就嘆了口氣。 平遠侯笑著說:“夫人可不能嘆氣呀,這不顯得今年夫人要愁緒滿懷?” 李氏忙笑了,說道:“只要有夫君在,妾身哪里有愁緒?不過是氣那兩個逆子罷了?!?/br> 平遠侯拉李氏的手:“逆子才好,要不還得為他們擔心?,F在倒好了,那兩個小崽子,放哪里都不用怕他們吃虧。夫人只需多照顧為夫就是了?!?/br> 李氏垂目看平遠侯的手,微笑著說:“夫君說的是……” 與平遠侯府中的熱鬧和美滿不同,這一夜,四皇子在焦灼里無法入眠。 如果蘇婉娘美貌的消息傳到宮里會怎么樣?父皇自從廢了皇后之后,就沒有了任何約束,只要是年輕的漂亮的,無論身世背景,一概納入宮中。太子也同樣,聽說每月就要添一兩個新人,像是與皇帝比著,看誰要的女子多。如果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對蘇婉娘起了什么心思,自己能怎么辦? 如果自己現在開口說想娶蘇婉娘,簡直就是給了太子一個靶子。而且,對方是鎮北侯府的一個丫鬟,皇帝怎么可能讓自己娶對方為正妻?天家的尊嚴在那里擺著,蘇婉娘撐死了就是一個侍妾。且不說自己不想這么委屈蘇婉娘,讓她以妾室身份嫁給自己,就是自己退到這一步,太子也不會讓自己如意。太子若是下手與自己爭奪一個妾室,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誰肯定會捷足先得…… 四皇子早就對皇帝敬而遠之了,現在,心中竟然多了一層怨恨:如果不是作為父親的皇帝管生不管養,容皇后做大,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容太子凌駕于其他兄弟之上,自己怎么會落到連個喜歡的女孩子都無法保護的地步?!…… 接著,他驚懼自己怎么能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感情?人之不孝父母,豈不是禽獸不如?!自古百善孝為先,無論發生了什么,父親總歸是自己的父親!沒有父親,自己都不會在人世!忤逆之人就是在平民之家,也可被父親杖死。自己怎么能怨恨父親?!怎么能怨恨他的安排?!難道人所說的“天家無父子兄弟”就是這個意思?自己也變成了個無視父子親情的人了? 他現在完全體會到了自己母親對自己下狠手的意義。在某個瞬間,他甚至想毀去蘇婉娘的美貌!當初他遇見蘇婉娘,觸動了他心弦的,不是蘇婉娘的容顏,而是她的眼淚。他真心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就是毀去了相貌,他也絕對不會嫌棄她。他知道她會十分痛苦,可他會比她更痛,會更加愛惜她……此時,四皇子才真的體會到了母親當初的苦楚,第一次原諒了自己的母親。 后面的日夜,四皇子寢食不安。終于等到了去觀弈閣的日子,四皇子早早地就到了觀弈閣里等著。幾個人過來與他下棋,他毫無心緒,一個勁兒地推脫。最后一個人怎么也不走,四皇子掩飾不住自己的殺意,在最短時間內把對方擊敗了。弄得對方說他的棋藝又上了一層,開始有大將風范時,四皇子才懊惱又沒有忍住。 張允錚到時,四皇子已經坐了兩個時辰,心中的焦躁在見到張允錚時,幾乎噴涌而出。 張允錚沒有張允銘的圓滑和客套,見到四皇子,馬上就到了他面前,悶頭就抓棋子,說道:“咱們下棋?!?/br> 四皇子心中倒是喜歡張允錚這種脾氣,開始走子后,趕緊小聲說:“元宵夜,蘇婉娘的美貌遍傳京城,恐有人會把消息遞進皇宮!” 張允錚皺眉:蘇婉娘是沈汶的丫鬟,連沈汶身上的夜行衣都是蘇婉娘做的,沈汶那種心性,決不會容自己失去臂膀,就小聲說:“我會告訴她?!?/br> 四皇子心驚:他原來以為張允錚是和自己一樣,只是間接知道鎮北侯府里幕后之人,可現在聽著,他竟然知道對方是誰!就問道:“他是……什么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