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沈堅點頭:“是的,已經很糟糕了,大禍已成,太子想要我府滿門?!?/br> 老夫人看著佛龕,顫聲說:“我還以為,只是說說咱們家的壞話,讓你meimei們找不到好人家,日后給侯爺減些軍餉什么的……” 沈堅嘆息:“祖母,別多想,聽我的就行了。嚴氏也已經知道,她會和小妹配合的?!?/br> 老夫人還在震撼中:“咱們沈家,沒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啊……”她老眼有淚,面露悲涼。 沈堅低聲說:“是他容不下咱們?!崩戏蛉艘苫蟮靥ь^看沈堅,沈堅冷笑:“咱們沒有奴顏婢膝地去親近,那邊就覺得咱們對不起他了?!?/br> 老夫人眼中的淚慢慢沒有了:“他們想害強兒就是要給我們一個教訓,咱們都沒有抓著不放……” 沈堅見外面的人們有過來的意思,急忙低聲說:“府里的眼線很多,我們現在知道的,只有錢氏和meimei院子里王志家的……” 老夫人驚?。骸板X氏?!” 沈堅忙說:“祖母小心,不能對她露出來,別太甩臉子?!?/br> 老夫人皺著眉:“我以前也總找她的錯,以后就是不喜她也不會顯眼?!?/br> 沈堅又說:“祖母千萬不能告訴我娘這事?!?/br> 老夫人點頭:“我懂,她是錢氏帶大的,還藏不住心事,若是知道了,錢氏肯定能看出來。怎么會是這樣??!幾十年的情分……” 沈堅沒有時間讓老夫人感慨,悄聲說:“還有,meimei會要求母親認下蘇婉娘為義女,您要看著,如果我娘同意,您就別同意,如果我娘不同意,您就要同意。這事要懸而不決,不能認,也不能不認?!?/br> 老夫人慢慢地點頭,小聲說:“你這是在立個幌子?!?/br> 照顧老夫人的人到了門前,沈堅對老夫人行禮道:“祖母,孫兒不在家的時候,祖母多保重?!?/br> 老夫人點頭,說道:“別為家里擔心,你好好在邊關,相助你父兄?!?/br> 沈堅行禮,老夫人眼望著他走了,然后在佛龕前坐下,神思恍惚,愣了半天,才開始結結巴巴地念經,旁邊的人以為老夫人為沈堅的離去傷心,也沒懷疑什么。? ☆、認定 ? 張允銘在李氏的歡飲閣為沈堅送行,擺了一桌席,席上只沈堅沈卓和張允銘張允錚四人。 大家寒暄后,沈家兄弟的小廝們都下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了幾個平遠侯府的小廝。 張允銘對沈堅說:“你要去邊關了,身邊的人怎么也得有個可靠的吧?原來我想給你個人,可我身邊的人經常與我在外面晃悠,怕人認出來。我這位弟弟的人也很可靠,你放心帶一個吧?!?/br> 沈堅的性情是表面常笑,其實他為人很少用情,從小就對身邊的人不冷不熱。長大后知道鎮北侯府的下人里有許多眼線,更不敢信賴。他對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小廝都不親近,更別說王志了,到現在真的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助手。 聽到張允銘這么說,沈堅猶豫,張允銘對沈堅指著張允錚身后的四個小廝說:“就這幾個,你挑一個?!?/br> 張允錚在天眼中看到了自己身邊的人都在抄家時被殺,見沈堅遲疑,以為他在懷疑人的可靠,就說道:“他們別的不說,忠心是一等一的?!?/br> 沈卓也說:“二哥,你真的需要一個近身的人,不然你連個安穩覺都睡不了?!?/br> 沈堅看了眼那幾個人,高矮不一,可都很年輕的樣子,不過十七八歲,就說道:“我身邊的人心懷歹意,若是你的人露了點什么,弄不好先被殺了。而且,邊關很苦,不比京城享福?!?/br> 張允錚斜眼看沈堅:“我的人怎會那么傻?”言外頗有譏諷沈堅的意思。 張允銘忙接上沈堅的話茬說:“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他們從小跟著我……學的武藝,身手都不該弱。至于酬報,我跟他們說了,被你挑上了的話,就十倍月銀,隨你去邊關雖然是苦差事,但他們肯定不虧?!?/br> 沈卓嘆氣:“二哥,那比你都富裕了??!” 沈堅點頭:“好吧,我選一個,這樣我也能向他借點錢?!?/br> 大家笑起來,張允錚讓幾個人走過來,指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小廝說:“這是月季……” 沈卓噗地一聲把剛喝到口中的茶吐了大半,沈堅也半張了嘴。 張允銘笑著說:“我這位堂弟有個怪癖,嗯,就是把院子里的小廝們都起了女孩子的名字?!?/br> 張允錚的身份是大小姐,他憎恨這個的身份,也恨上了女的,從小不用丫鬟,說那樣就真成了個小姐了。本著自己不高興,也要周圍的人都不快的原則,既然自己頂著個張大小姐的頭銜,就把從小照顧他的小廝們都起了花的名字。 張允錚對他們的笑容不予理會,一副你們真少見多怪的表情,繼續介紹說:“他擅長模仿別人的說話和語氣什么?!?/br> 張允銘哼了一聲——張允錚過去曾經在出府時讓月季假裝是他,躲在屋里說他睡覺了。如果自己不是有一次堅持進去道個晚安,不知道能被他蒙混多少次。 沈堅有些拿不準:“這個,在邊關,學人說話……” 張允錚說:“哦,他這么大個兒,打架自??隙]事。只是,月季特別好吃懶做,你找了他就別指望他伺候你了?!?/br> 月季有些委屈地說:“公子,我給你倒過一杯茶!”用的是張允錚的聲音。 大家又驚訝又好笑,張允錚冷冷道:“那是好幾年前了!”他接著指下一個:“這是杜鵑,長得漂亮……” 杜鵑長得秀眉紅唇,有種中性的美麗??伤谋砬橐稽c也不女性,緊皺著眉頭,特別高冷的樣子。張允銘知道這是爹安排的,關鍵的時候這個人可扮成個女子,頂替張允錚出面,因為想讓張允錚扮成個女子近乎是不可能的。 沈堅馬上說:“他可不行,這相貌太出色了?!?/br> 杜鵑身邊的小個子捅了他一下說:“看看,我們都說你肯定不行!” 張允錚也說:“他其實是最想去的?!彼麑Χ霹N說:“我可點你的名字了,別說我不公平?!?/br> 杜鵑沒好氣地說:“有你那么說的嗎?干嗎提我長相?” 張允錚說:“不提他就看不見嗎?我也覺得你不適合……” 杜鵑皺著眉:“可我想去!” 張允銘咳一聲道:“當著外人呢,別打架?!彼麑ι驁哉f:“這些孩子都是和我……一起長大的,難免沒大沒小?!?/br> 張允錚又指著下一個:“這是玉蘭,人特別機靈,打聽什么事兒最合適?!?/br> 叫玉蘭的小矮個小廝討好地笑,張允錚嘆了口氣說:“就是膽子很小,見事兒先逃跑,當然,逃不過了也會舍命拼殺的?!?/br> 玉蘭感動地看張允錚:“公子,你真是明白我?!?/br> 大家又笑,沈堅看著玉蘭說:“就這小身板,可別累垮了?!庇裉m一挺胸道:“我的武藝也不錯呢!與公子對打能堅持……” 杜鵑打斷道:“能堅持什么?堅持跑還差不多?!?/br> 沈堅苦笑,看向最后一個,張允錚介紹說:“這是丁香?!?/br> 現在,沈卓和沈堅都習慣了這些女孩子的名字了,只見丁香長了一雙小眼睛,眉毛短得只在眉尖處,蒜頭鼻子,總是有些撅著的嘴,沈堅正覺得這副面相有點意味,張允銘說:“你別看他長得像jian臣,他其實最出色?!?/br> 沈卓又笑出來了,沈堅也笑了:丁香的確長得有些像人們說的jian臣樣子。 丁香對表情很平靜的張允錚嘀咕:“您就讓他這么說我?我可您的心腹呀!” 大家哄笑:“真的是個jian臣!”“挑撥離間呀!” 張允錚說:“丁香能隨機應變,善與人交往,武功也上乘,只是……”他的話語未落,原來很正經的丁香突然扭動了下腰身,從袖中抽出了一條手絹,兩個指頭一掐,舉到了腮邊。 他這么一個造型,讓除了張允錚以外的幾個人都一陣惡寒,張允錚接著說:“他喜歡扮成個女的。若是你選了他,你就該知道他最喜歡干的事?!?/br> 看著丁香的瞇在一起的小眼睛,又看看一臉不屑長相美麗的杜鵑,沈堅遺憾地搖了搖頭。 沈卓皺著眉說:“你的人怎么都……”有點毛??! 張允錚一瞪眼:“都怎么啦?都挺好的!他們都特別忠誠可靠,講義氣,守諾言,能舍命救主,不像有的人,看著正常,可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壞心眼呢!” 張允銘贊許地點頭,沈卓沒詞兒了,沈堅想了想,指著丁香說:“我選他吧?!?/br> 丁香把手絹放下,笑著說:“公子真是好眼力!我可是我家公子的第一謀士呢!”女里女氣的口氣。 沈堅忙說:“你不能這么說話了!” 丁香立刻用正常的語氣說:“好吧,那公子就別想著向我借錢了!” 大家又笑了,沈卓說:“果然是個聰明人?!?/br> 張允銘對沈堅說:“他們都被慣壞了,你多擔待吧。我昨天都告訴他們了,他馬上就能隨你走?!?/br> 沈堅也明白該讓平遠侯府在自己身邊放個人,日后兩府好通氣,就說:“這都沒事,但是他今天可不能與我回府,他要與那些去邊關的工匠們在城外等我,向我哭訴一下身世悲涼什么的,然后我能當著眼線的面兒收他……” 丁香恍然道:“哦,要演戲?!太好了!我最喜歡演戲了!”他想了想,說:“我可以預演一下……” 張允錚揮手:“別!別!我知道你能演好,不用預演了!” 丁香盈盈欲泣的樣子:“公子??!奴家就要去邊關了……” 沈堅愕然,張允銘對沈堅低聲說:“他特喜歡借機扮個女子唱個曲兒什么的?!?/br> 話音剛落,丁香就扭動了下腰肢,剛要唱,張允錚厲聲道:“不許唱!不然我要打人了!”見丁香失望地閉了嘴,張允錚緩和了語氣說道:“快去見過沈二公子,你日后幫沈二公子看著點,也好好護著自己,別犯傻!” 丁香哭喪了臉,對張允錚行禮:“謝公子?!庇謱ι驁哉叫卸Y,“見過沈二公子?!?/br> 沈堅點頭說:“從此,你就叫張丁了?!彼麑堅叔P和張允銘抱拳致謝道:“謝謝了,我一定好好對待……張??!” 張允錚撇嘴:“這名字,一點都沒有特別之處?!?/br> 張允銘笑:“就別特別了!”他對幾個小廝揮手:“你們去吃飯吧?!?/br> 幾個小廝一起行了禮,剛走出門,張丁就放開了聲音大唱道:“五月荷花好呀,月兒上樹梢,奴家憑欄望啊,郎君去路遙……” 有人喊:“這是誰呀?!大白天發什么酒瘋!”…… 屋門一關,把張丁的魔音擋在了外面。 屋子里幾個人笑,沈卓看了張允錚一眼,對張允銘說道:“你這位堂弟真的很容人?!?/br> 那是因為他被關著,身邊的人就那么幾個,自然關系就都很鐵。張允銘不會細說這些,只能換個話題說:“我這位弟弟……哦,那天與我談起,說在書中看了一套給兵士的訓練項目,他來給你們講講?!?/br> 張允錚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是他抄寫的沈汶的練兵日程,放在桌子上讓沈堅和沈卓讀。然后起身到了圓桌旁的一塊空地,展示了通平常和進階的俯臥撐,他邊做邊重復著沈汶的指令:“這個手掌……胳膊……”。接著又做仰臥起坐,他指著自己的腹部說“這里要用力!”時,臉竟然有些紅。最后比劃了幾下拳擊動作,心情變得很不好,滿臉不高興。 幾個人一邊看他的動作,一邊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做著做著,就生氣了?當張允錚終于做完,沈卓小聲問張允銘:“你這位遠房弟弟……脾氣不好呀?!?/br> 張允銘點頭:“他有自來火,自己就來火氣……” 張允錚怒目張允銘。 沈堅卻對那些動作很贊賞:“對于平常人,沒有師傅教導,這些動作能很快強身健體,我來做做?!闭f完起身,也到屋中的空地上,做了起來。張允錚一邊看著,一邊糾正了沈堅一些姿勢,還是緊皺著眉頭。 直到沈堅都做得正確,兩個人回到桌前坐下,張允銘招呼來了酒菜,大家開始吃喝,張允錚的臉色才慢慢恢復正常。 四個人大吃大喝了一番,講好了沈堅離開時就不再公開送別了。張允銘南下帶回的工匠們與鎮北侯府找到人要在一起集合,到城外才與沈堅會合,張允銘說會把這事交給張丁,沈卓把寫著他找到的工匠的人名地址的密信交給了張允銘。 沈堅細讀了張允錚寫的兵士訓練的條例,對說張允錚道:“這寫得真詳細,真太謝謝你了!可惜我不能帶著。也得給張丁,讓他幫我收藏?!?/br> 張允錚不能告訴他這其實是沈汶的東西,自己只不過是謄寫了一遍,臉又有些紅,接了過來。 沈堅現在覺得這位張家遠房公子真是喜怒不定,一會兒生氣一會害羞,還都沒有理由,可這些都跟自己沒關系,自然不會去追究。 將事情講完安排完,已經是下午。四個人相互道別,輕松里有一絲沉重。 張允銘笑著對沈堅說:“但愿我們重逢時,河清海晏,世事太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