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沈汶揚起下巴:“你們真是兄弟,怎么都說我貪?” 張允銘嚴肅地說:“沈二小姐,我弟弟不經世故,為人純真,心地良善,你莫要欺詐于他!不然的話……” 沈汶驚訝得眼淚都沒了——您說的這是誰? 張允錚從墻邊扭頭,不耐煩地說:“哥,答應她!” 張允銘對張允錚說:“別怕,她還是個小肥鴨子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她就是嚇唬嚇唬你,才不會對別人說的?!?/br> 沈汶聽到張允銘這么說自己,立眉道:“我漲價了!三十萬!” 張允錚焦躁地向身后揮手:“小騙子!剛才還說要少要錢!” 張允銘笑了,對張允錚說:“你看我的!”他扭頭嚴厲地看沈汶:“我去告訴你哥,讓他們好好說說你!這么小,就這么……” 沈汶打斷道:“我能讓你不娶四公主?!?/br> 張允銘一愣,可是獰笑著說:“也許我喜歡娶個公主呢?” 沈汶心中突然靈機一動,說道:“我能讓你娶到五公主!” 張允銘真的愣了,看看身后,低聲說:“我們談談?!鄙蜚氚底詰c幸自己猜對了!其實,這是一種感覺,也許就是在那寥寥幾次會面中,張允銘看向五公主的一個眼神。而且這次冬狩,聽沈湘說,張允銘露了武功,五公主也在場…… 張允銘到門口看看,院子里什么人也沒有。他關了門,看沈汶說:“小孩子家……” 張允錚轉身不耐煩地問沈汶:“他能看到嗎?” 沈汶搖頭:“我也不知道,他也許沒有你那么敏感,而且他也不想看。沒有急于知道原委的尋求,也就無法找到那處答案所在?!?/br> 張允銘問:“嗨,你們在說什么?” 張允錚又皺著眉問:“我能告訴他嗎?” 沈汶有些沮喪地說:“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告訴他,他也不信?!?/br> 張允銘說:“什么什么?什么我不信?我會信的,告訴我!是怎么娶五公主嗎?” 沈汶對著張允銘一翹唇角:“那是在你借給我三十萬之后了?!?/br> 張允銘摸出腰后的扇子:“不是二十萬嗎?” 沈汶擰著衣角:“誰讓你叫我……” 張允銘扇扇子,帶著疑惑道:“叫你什么了?” 沈汶歪頭:“你說你叫我什么了?” 張允銘一合扇子,往手掌上一拍:“沈二小姐!自然是沈二小姐!” 張允錚卻說:“三十萬就三十萬,但是你要告訴我你要干什么……” 張允銘忙說:“是我們!我們好不好?”他看向沈汶:“你要干什么?” 沈汶嚴肅地看張允錚:“我說出來,你,或者你們,就得去做,明白嗎?” 張允銘搖頭:“我不明白?!?/br> 張允錚煩躁地說:“你就別廢話了!快說出來!”? ☆、定糧 ? 沈汶放低了聲音說:“今年大熟,糧食豐收,米賤傷農,但接著,會有四年多的大旱,一年大澇,糧米極貴,一斗米一兩到二兩黃金……” 張允銘用扇子擊掌道:“你是要用這三十萬去買糧!然后再賣出,大賺一筆!可你怎么知道會這樣?!” 前世,去年,季文昭向太子提出了大量買入糧食,一方面貼補了農人,另一方面為饑年做備。太子也向皇帝呈現了這個建議,得到采納??杉Z食連年收成好,今年,米價更賤,季文昭再求太子去做,許多人就反對了。結果太子既沒有再向皇帝進言,也并沒有傾全力買入糧食。日后饑荒時,許多人后悔莫及。雖然太子動了引外夷之心,季文昭被殺??商硬捎眉疚恼训慕ㄗh而買入的糧食,在饑荒年代帶給了他巨大的補益,而朝廷也因他這一建議,有了大量的存糧,太子得到了廣泛的稱贊。 沈汶半仰頭:“我能未卜先知!” 張允銘有些懷疑:“真的嗎?” 張允錚卻煩燥地說:“是真的!” 張允銘對張允錚揚起一邊眉:“你怎么知道?” 張允錚大聲說:“我就知道!” 張允銘撇下嘴,又笑著看沈汶:“若是真的,這是好事呀,其實,你借了這銀子,日后賺錢,還了本利,再與我們對分紅利?!?/br> 沈汶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還?!?/br> 張允銘帶著說服的語氣說:“鎮北侯在北方,糧米都在江南,怎么去采購?怎么去販賣?我外家是江南第一富豪……” 沈汶說:“我本來就是想讓你這個弟弟幫助我,借著你母親的外家,收購糧米……” 張允銘搖動扇子:“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用我們家的錢,讓我們的人去給你收購糧米,你就在家干坐著……” 沈汶使勁點頭:“對呀,我才多大?怎么可能滿地跑?” 張允銘一合扇子,指沈汶:“你想的倒挺好!錢來了,你就數數……” 沈汶搖頭:“我不數錢?!?/br> 張允銘哼道:“對!你別想碰到錢!” 沈汶說:“我當然碰不到。因為這些錢要給我二哥一些,付給工匠。當然大多要買糧米,為我爹運去一部分,做軍糧儲備。余下的,要換成金銀,用于招募私兵游勇,水匪路霸,開酒窖……” 張允銘急揮手:“停!停!”他轉身出去了。 張允錚不忿地看沈汶說:“你知道得比我多?” 沈汶翻眼睛:“當然,不然我怎么能帶你去了那里?” 張允錚臉上肌rou扭曲起來:“是誰抄殺了我家?!是太子嗎?!我一直聽我父說他不善,是他嗎?!” 沈汶瞇眼:“是,又怎么樣?” 張允錚瞪大眼睛:“那我就去殺了他!” 沈汶切了一聲:這的確是張允錚前世使勁折騰的事。她盡量耐心說道:“第一,很難刺殺到他。他在深宮,身邊有侍衛。第二,他在沒有犯罪之前,殺了他,懲罰不妥?!?/br> 張允錚看著沈汶:“你糊涂啦?!難道非要等他干下壞事了,才去殺他?那不太晚了?” 沈汶說:“如果你知道你的鄰居總捉摸著殺你,天天磨刀霍霍,你是跳過去把他殺了,還是準備好了,等他動手時,把他殺死在犯罪現場?” 張允錚說:“當然跳過去把他殺了,先下手為強!萬一我準備不周,他殺了我怎么辦?” 沈汶鄙夷道:“膽小鬼!” 張允錚憤怒:“你懂什么?后下手遭殃,難道我要等他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才動手?” 沈汶說:“不是在架你脖子上,是在他對你亮出刀時,但也不是他在自己家里磨刀時。這是個法律上的概念,有壞心,不等于會做壞事。懲罰要針對罪行。不然,就是濫殺無辜?!?/br> 張允錚不耐煩道:“什么是濫殺無辜,如果他心懷了歹意,日后會濫殺我家無辜,我還不能殺了他?” 沈汶說:“因為他還沒有行動,我們就也不能動手?!?/br> 張允錚對著沈汶握拳:“我謝謝你讓我看到了……那一世,不然我會糊里糊涂的……可是,我們實在想得不一樣,我幫你借到錢,算是酬謝你了!從此,我們分道揚鑣!” 沈汶冷笑:“你才看到了多少?你才知道多少?我卻是從頭到尾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誰做的,怎么做的,一步步,一樁樁,怎么滅了我沈家軍,我父親和大哥二哥怎么死在北疆,我長姊怎么在戰場上為保清白而自戕,你父親怎么戰死沙場,你兄長怎么與我三哥和三皇子在一起被萬箭穿身……” 張允錚再次青筋怒爆:“你說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父兄死了?!我要再看一次!” 沈汶搖頭:“你只能看到你自己的一世,你看不到別人。你母親沒有告訴你你父兄已死,大概就是為了防備你一怒去報仇。她希望你活著逃出去。而且,你沒有往下看?!?/br> 張允錚瞪沈汶:“那你怎么知道這些?你那一世怎么了?” 沈汶想到張允錚竟然想單干,就氣不打一處來:這真是個搗亂分子,一定得震懾住他!沈汶直視著張允錚說:“我在那一世怎么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甘心,在那一世后,留了下來!” 看到張允錚的不解,沈汶再次強調:“是的,就是你,在你家破人亡,獨力與太子、后來的皇帝廝殺二十多年,受盡苦刑而死后,也放開怨恨,沒有留下來。我卻留下來了!而且,我堅持了一千年,直到我找到機會回到了我的身體里!” 張允錚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聽到這些,也覺得后背冰涼。 沈汶重生后,終于有一次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情況,一時大為痛快!看見張允錚捎帶了驚懼的眼神,更昂然道:“對!我是流連了千年的鬼魂!今朝還陽一一來清算舊賬!所以,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不濫殺無辜,堅持罪有所懲!所以,我有周全的計劃,絕對比你那種魯莽的暗殺什么的都強百倍!所以,你必須聽我的!因為到最后,我會贏!” 沈汶氣沖霄漢地抬頭看張允錚。 張允錚腋下出了冷汗:千年的鬼魂! 沈汶大概知道張允錚在想什么,得意地心說:怕了吧?小樣!剛才還跟我吵架?!她猛地向張允錚吐出舌頭,同時翻了個白眼,想嚇唬一下張允錚。 可張允錚卻覺得原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恐怖氣氛被沈汶這一個鬼臉全打散了:一個穿著嫩黃衣衫的小女孩向你伸出舌頭,無論那舌頭多么血紅,也沒多長,自然沒什么可怕的。而且那眼睛,本來就不大,翻來翻去,也翻不到哪兒去! 張允錚馬上不屑了——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個鬼也是個可憐蟲!我被關了這么長時間都快瘋了,她天天騙來騙去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可能也有些瘋瘋癲癲的。馬上就對沈汶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語帶輕蔑地說:“有什么了不起的!花了一千年才回來!真是一只笨鬼!要是我,大概百年就行了!” 沈汶又憤怒了:“你懂什么?!你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混球!” 張允錚好容易找到了個新詞,馬上用:“笨鬼!” 沈汶又掉到了坑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 張允錚開始駕輕就熟了:“怎么也回不來的笨鬼!” 一語扎到沈汶心深處,沈汶氣得要瘋了:“你這個大混蛋!” 張允錚:“你還是個小笨鬼!別指望我說你大!” …… 張允銘從門外走進來,又關了門,低聲說:“你們真不小心,哇啦哇啦地大聲說什么?今天因為沈二小姐要過來,把人都遣開了,在遠處監視著,這周圍沒人把著??扇f一有誰過來聽個一耳朵可怎么辦。我把左右都好好看了,沈二小姐,你說的要用那些錢去做什么?聽著怎么像是要造反哪!” 沈汶使勁平息了片刻,才說:“不是造反,是自衛。況且,現在說那些都還太遠。先要劃撥出錢來,去采購大量糧食……至少三十萬兩,能行嗎?” 不等張允銘答話,張允錚皺眉厭煩地回答:“都說過了!你怎么還問來問去的!” 張允銘皺眉:“嗨!我還在這里!誰是大哥?” 遠處傳來蘇婉娘的喊聲:“小姐……” 沈汶匆忙行了一禮,看了張允銘說道:“這事若是做得不緊密……” 張允錚不耐煩地揮手:“我知道!你別啰嗦了!” 張允銘愕然:“她是個外人,你說話怎么能如此無禮?” 張允錚不以為然道:“她是個鬼!才不會在乎呢!” 沈汶生氣:“我當然在乎!記住,不能走漏風聲,不能暴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