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走!”老沙輕輕說了聲,然后兩人同時開始默念拍子,這樣下去,必須是協調一致動作,才能保證下去的速度,如果稍微出現偏差,就有可能往下掉。 剛走十來步,老沙腳上就滑了下,他沒料到,鋼管內壁的腐蝕程度,遠超過他的想象,整整有一塊銹斑承受不了他的力氣,呼啦一聲朝下方掉去,讓他的腳也跟著滑動了幾寸。 老沙的身子猛地向下一墜,而大拿正用勁低著他,力量立刻壓來,對老沙造成一股向下的推力。 “小心!”大拿驚呼,一把扯住了老沙的衣領。 老沙被扯住,連忙雙腿劈叉,直直的抵住鋼管內壁,穩住了身體,大拿在他上方,擺出的動作也差不多,正弓著腰,一手扯住他。 “好險?!崩仙晨嘈?,聽著下方傳來墜落的銹鋼片撞擊內襯鋼架的聲音,一陣心悸。 “幸好是兩個人,一個人下來,根本反應不過來?!贝竽谜f,“還是要回到兩個人背靠背的姿勢,一個人跨著下滑,很有可能出事?!?/br> 老沙點點頭,大拿說得對,兩人必須照應,一個人太容易出事了,興許連反應的機會也沒有就掉落下去。 恢復到原來的姿勢,兩人又下滑了有段距離,抵達第一個內襯鋼架,經過短暫的休整,兩個人繼續下行。 鋼管內部一開始很安靜,只能聽到兩人呼吸的聲音,但越往下,下方的管道里,開始傳出輕微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劃拉鋼管,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 兩人對聲音都很敏感,老沙明白大拿肯定也聽到,兩人很默契的屏住呼吸仔細聽。 這一聽之下,兩人都緊張起來,這聲音出現的時機,十分的古怪,就夾雜在兩人的呼吸聲里,當兩人屏住呼吸的時候,那聲音似乎察覺到了,也就同時停止??芍灰獌扇艘苿踊蚝粑?,那聲音就又會緊跟著出現。 “這聲音很古怪?!崩仙橙滩蛔≌f。 “是不是我們碰到鋼管,發出的回聲?”大拿說。 “應該不是,那聲音……”老沙很肯定的說,“就像有什么,趁機在逼近我們,而且為了不讓我們發現,特意把聲音隱藏在我們發出的聲音里?!?/br> “難道是那些兔子兵知道我們要下來辦事,來阻止?”大拿說。 “很有可能,但我希望不是……”老沙心中一凜,又補充說,“最好不是?!?/br> 如果是那些兔子兵從鋼管里爬出來,他們兩個根本不是對手,這個管道,往下滑動很難,但往上爬,更難。 那些兔子兵的身手,老沙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本下方空蕩蕩的感覺,就已經很不好受了,現在怪異聲音的出現,更讓老沙背脊發麻,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沒理由被聲音給嚇回去。 兩人繼續向下,又過了幾分鐘,老沙停住了移動,用手在臀部下方摸了兩下。 “怎么不走了?”大拿疑惑的問。 “不對勁?!崩仙愁~頭上冒出絲絲涼汗,“按道理,我們應該到了內襯支撐鋼架的地方了?!?/br> “對,怎么回事,為什么這里沒有支撐?!北焕仙骋惶嵝?,大拿連忙往下望了下,燈光照耀之下,除了銹跡斑斑的鋼管,和許多遮擋視線的浮塵之外,再沒其他的東西。 “我記了數,每挪動七十二步左右,就是挪動十二米的距離。正好抵達一個鋼架,但現在,已經超過八十步,卻還沒有碰到鋼架?!崩仙痴f,“現在空氣質量已經很差,要是得不到休息的話,就沒辦法再繼續往下,消耗體力實在太大了?!?/br> “老胡說的每隔十二米就可以休息,他不可能騙我們?!贝竽靡灿X得自己需要休息,腿腳發酸。 “這里面現在倒是很干燥,但有段時間肯定很潮濕,而且時間又過了那么久,所以生銹特別嚴重,極有可能這里面的鋼架,已經被完全腐蝕掉落下去?!崩仙巢坏貌徽f出這個結論,錄“我們過了八個鋼架,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說不定接下來的三分之二路程里,所有的鋼架,都已經不存在了?!?/br> 說到這里,老沙往下望去,下方黑幽幽的孔洞,就像一條蛇,張開大嘴,等待著他墜落,好將他囫圇吞下。 如果有內襯鋼架作為隔斷,那么就算墜落,也還有機會被隔斷給阻攔,但如果下方什么隔斷也沒有了,一落到底,那又是另外一種景象。 老沙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渾身顫抖,根本沒辦法自我控制。 他知道有種癥狀,叫幽閉恐懼癥,說的是人在一種特定的環境下,總會擔心出事,使得手足無措,內心焦慮,以至于身心都難以承受,這是人的一種本能,就算自身有再好的控制,也抵抗不了。 老沙覺得自己已經快要陷入這種癥狀里。 “老沙,你是不是怕了?!贝竽煤屠仙潮晨勘?,自然很快就感覺到他的異狀。 “沒事,讓我休息幾秒?!崩仙抽]著眼,深呼吸幾口,調整呼吸,然后繼續往下滑動,嘴里自嘲的說道,“我在城里的時候,曾經遭遇過一次電梯出事,電梯上行到二十三樓,突然下墜,直到五樓才停住,跟我一起坐電梯的好幾個人,在之后的兩個月里,都是爬樓梯上下樓。我在那之后,就再沒坐過電梯?!?/br> “現在我們的情況,跟在一架電梯里差不多?!贝竽谜f。 “而且是一架隨時有可能出事的電梯?!崩仙痴f,“說不定我們能直接摔落到陵墓里。你說我們到時會不會成為兔子兵爬出來作惡?” 大拿篤定說道:“我們兩個沒那么容易死?!?/br> 就在這時,鋼管內壁上發出刺啦一聲響,老沙感到背后沒了支撐,向后仰去,這一次他早有準備,立刻穩住了身體,抬頭卻見大拿竟然倒掛在內壁上,一只腳踩透了鋼管的鐵皮,現出一個銹洞,大拿的褲腳被尖銳的鐵皮劃破。 “有沒受傷?”老沙趕忙問。 “沒事?!贝竽谜f,“但好像有什么東西抓住了我的腳,快來幫我一把?!?/br> 老沙聽了大驚,這鋼管外面,正是之前下過的圓井!如果存在什么東西的話,那必然是陵墓下面的奇怪物什。 老沙往上竄起幾步,托起大拿的腰,一手扣住大拿的膝蓋部位,往里面拉扯。 大拿只有左腳蹬出去,右腳在內壁里,他一腳蹬住,顧不上支撐身體,和老沙一同用力,咬牙大喊,想把左腿拉出來。 一通拉扯之下,鋼鐵內壁發出碎裂的聲響,老沙這才意識到,那另一側的奇怪物什,怪力強大,就連他和大拿用盡全身的力氣,也都拼不過。 大拿的膝蓋慢慢的挪動,朝外移去,鐵片劃破大拿的大腿肌膚,滲出鮮血。 鋼管外側躁動起來,仿佛是嗜血的某種怪獸,因為鮮血的出現,變得狂躁起來,把鋼管拍打得砰砰生響。 老沙驚懼不已,雖然看不到另一側是什么東西,但腦海里已經出現了一副尖嘴利牙的怪物啃咬大拿小腿肌rou的景象,而且那些怪物還不只一頭,有好幾只爭先恐后的搶食,彼此并不相讓。 大拿臉上青筋暴起,緊咬牙關,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要把自己的腿奪回。 “嘭!”一聲巨大的響聲。 老沙腦袋一嗡,暗叫不好,但已經沒有辦法,鋼管外側搶奪的那股力量,陡然消失。兩人撞擊到內壁一側,還沒來得及穩住,就朝下方墜去,根本收勢不住。 老沙對著大拿喊:“拿出你的本事來!”然后兩人同時用力向回拉扯。 突然鋼管外面的力道陡然松懈。兩人在鋼管里失去了支撐,猛然下落,這種突然失重的狀態,讓老沙和大拿同時驚呼起來,不過兩人的生意立即又停止,他們懸掛在鋼管內,左右晃蕩,身體狠狠的在鋼管內壁碰撞。雖然他們兩人不再呼喊,但是剛才喊叫的回音還在管道里久久回繞。 現在老沙和大拿看清楚了自己的形勢,原來大拿的腿上纏繞著一條碗口粗細的蟒蛇,他們從剛才的部位向下跌落了七八米,而這條蟒蛇的身體反而成了他們的救命稻草,蟒蛇的身體緊緊糾纏著大拿的腿部,老沙的手臂也死死的箍住了大拿的身體,現在兩人的重量都集中在這條碗口粗的蟒蛇身上,不知道這條蟒蛇的身體到底有多長,但是大拿和老沙能夠感覺到,蟒蛇的身體也在慢慢往下松動,可能蟒蛇在鋼管外的身體,只有很短的一截尾巴了。 老沙和大拿一時無法可想,只能勉強勾起腰,都想把蟒蛇的身體抓住,過了一會,大拿覺得自己的大腿變得濕漉漉的,然后用手去摸了一下,發現手掌全部是鮮血。 “我受傷了,”大拿把沾滿血跡手掌伸到老沙的面前。 “你的腿怎么啦?”老沙連忙詢問,“傷口劇痛嗎?” “沒有任何感覺,”大拿回答,“就是被蟒蛇纏繞感覺很緊,腿都麻木了?!?/br> “一定是蛇咬了你,”老沙說,“有的毒蛇咬人之后,感覺不到疼痛?!?/br> “這么長的蛇,怎么可能是毒蛇,”大拿連忙喊,“血流的越來越多了,已經滴到我的身上?!?/br> 兩人的身體突然往下一頓,然后又止住。 老沙突然明白了,對著大拿喊:“血不是你身上的,你看蛇身體掛在鋼管邊緣的地方!” 大拿順著老沙的指向看去,剛好礦燈能夠勉強照射得到那個部位,能夠看得清楚一點,看了之后,大拿和老沙一樣,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原來掛在鋼壁邊緣的那截蛇身,被鋼管鋒利的邊緣割破,蛇皮翻卷,被撕開,露出了白花花的蛇rou,而且割的很深,血液流出,順著蛇身,一直流到了大拿的腿上。 看來是老沙和大拿兩人加起來三百斤左右的體重,把這條蛇在拼命的往下拽,導致了蛇尾部位被鋼管的邊緣慢慢割開,蛇皮倒卷。蟒蛇失血越來越多,身體一點點的向下掉,大拿的腿被纏繞的也漸漸松懈。 現在蟒蛇也沒有太多的力量來緊緊纏繞大拿。大拿借此機會,一點點掰開纏繞在自己腿上的蛇身,蟒蛇連噬咬大拿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沙見大拿正在掙脫蟒蛇的糾纏,也調整身體,背靠著大拿,一個胳膊把大拿的肩膀給反勾住,大拿一聲大喊:“松開了?!?/br> 然后兩人迅速背靠背,身體用胳膊扣在一起,兩人的腿同時伸直,頂在鋼管內壁上。就在這個時候,蟒蛇也精疲力竭,身體從上方跌落下去,大拿和老沙聽到了兩聲沉悶的碰撞聲,就無聲無息。 老沙抬頭看看頭頂上方,鋼管的破裂處,伸進來十幾個蛇頭,那些蛇頭在身體的支撐下,在破口處慢慢旋繞,出于危險的本能,它們都沒有游移進來。 “鋼管外面纏滿了蛇?!崩仙嘲堰@句話說給大拿聽了。 大拿沒有回答,他和老沙一樣,想象著無數條蛇密密麻麻的纏繞在鋼管外部的樣子,都不寒而栗。 “我們上次來從外部下來的時候,”老沙說,“并沒有看見有蛇?!?/br> “有人一定把地下的布局給鑿穿了,”大拿說,“所以這些蛇,就都跑了出來?!?/br> “可能還不止蛇,”老沙說,“那一撥挖墳墓的人,帶了一個放蠱的人來了,說明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知?!?/br> 大拿也明白,放蠱的人一輩子跟五毒打交道,既然如此,地下當然會有這些讓人恐怖的毒蟲毒物。 兩人沒有辦法,只能用剛才的辦法慢慢地向下移動,不過他們運氣不錯,下一個格擋沒有腐蝕落下,剛才的那條蟒蛇正掛在格擋上,但是蟒蛇已經沒有任何生氣,軟軟的掛在上面,勉強繞了兩圈,蛇頭和蛇尾都垂在格擋下方。 老沙和大拿休息了一會,老沙說:“我們要快點下去了?!?/br> 大拿正要詢問,突然看見,頭頂處兩人剛才下滑的地方,突然多了一個蒙蒙的東西,于是仔細去看,原來一張絲網布滿了鋼管的內部。 “蜘蛛?!崩仙痴f,“它們正在慢慢的向下織網?!?/br> 兩人正要慢慢的繼續向下爬行,一個巴掌大的東西垂落下來,停留在老沙和大拿的頭邊,兩人頓時緊張,這是一個五彩斑斕的蜘蛛,懸掛在一根細細的蛛絲下面。蜘蛛旋轉一會,爬到蟒蛇的身體上,順著蟒蛇的身體爬到蟒蛇的頭部,然后停留在蛇頭部位。幾秒鐘過后,老沙和大拿就看見蟒蛇最后一點維持身體的力量猛然消逝,如同一根破繩子一樣癱軟。 老沙和大拿心驚不已,連忙向下移動,動作比剛才快了很多。不一會就爬到了下一個格擋。但是當他們稍事休息,繼續向下爬的時候,下面一個格擋又不存在,只好鼓起力氣又向下移動了十二米,才又一個格擋。 這時候,他們聽到鋼管的外壁有巨大的撞擊聲,隔著鋼管聽的清清楚楚。 老沙和大拿已經累得夠嗆,但是好處是剛才的裂口,灌入了一些新鮮空氣,讓他們避過了最危險的情況——缺氧。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爬到地下?”大拿無奈的問了問。 “現在連三分之一都不到?!崩仙郴卮?。 “不知道老胡會不會想個什么辦法,讓我們脫身?!?/br> “他只能幫我們到這一步了,”老沙說,“老胡去的地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卸嶺。如果是卸嶺,他為什么會這么容易被放回來?!?/br> “你聽,”大拿突然說,“聲音不對了?!?/br> 老沙側耳聽了一會,慢慢的說:“聽不到鼓風機灌入的風聲了……” 就在老沙和大拿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老胡正在用行車把鼓風機從管道的入口處吊出來,然后吊裝上了一臺焊機在入口平臺旁,又cao作行車,吊了一塊鋼板在入口外,用行車的電葫蘆對準位置,然后人從行車上下來,用焊機開始把鋼管的入口焊接。老胡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慢條斯理,有條不紊,鋼板在他焊機的藍色光芒中,慢慢被焊死。 二子正躺在一旁,昏迷過去。 老胡沒有把鋼板全部焊死在鋼管外,那樣太浪費時間,他只是點焊了幾個點,鋼板就固定在了鋼管的出口,這樣已經夠了,老沙和大拿憑借人力是無法從內部撞開鋼板的。而且鋼管封堵上之后,空氣立即停止流通,老沙和大拿本事再大,也撐不到爬回入口。 老胡做完這一切,把東西收拾完畢,然后吧背起二子走到值班室,從身上拿出一把手銬,將還在昏迷中的二子拷在床架上。然后走到工廠里,來到廢棄的高爐下面,深吸一口氣,慢慢向高爐頂部爬上去。 當老胡爬到了高爐頂上之后,把身上的衣服脫光,然后縱身從高爐上跳了下來。隔了很久之后,巡視的保安路過高爐下面,立即大呼小叫,他們看到了老胡摔的扭曲變形的尸體,但是沒有流出一絲血跡,只有一些蟲豸密密麻麻的從老胡尸體下面蔓延一樣的爬了出來。 保安們慌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有人撥打電話報警。劉所長很快和他的警察來了。劉所長看到老胡已經摔死在高爐下面,不由得破口大罵,立即詢問保安大拿去哪里了? 保安都說不上來大拿在什么地方,劉所長重重的頓了頓腳,搖著頭說:“完了,就知道這個臭小子會壞事?!?/br> 警察保護好現場之后,把老胡的尸體給抬到擔架上,帶回了派出所。劉所長沒有跟著警車回去,而是獨自一人開車到了守陵人的村子。警車停到守陵人的祠堂門口,劉所長下了車,對著祠堂喊:“老韓,你給我出來!” 喊了兩聲,族長從祠堂走出來,和劉所長面對面。 “那個姓胡的人死了,”劉所長說,“事情完全無法收拾了。你到底要怎么樣?” 族長對著劉所長說:“那個姓胡的當年就該死,你們藏了他這么久,竟然這個都沒查出來,他不回到鋼廠就罷了,只要回去,就非死不可,其實你也知道這個?!?/br> “所以我不讓他到處亂跑,可是不知道你用什么辦法讓大拿那個小子犯了毛病,”劉所長說,“把他給弄出來,現在好了,當初架設鋼管的最后一個人也死了,事情鬧大了,你們也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