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
而據周圍部落群所得情報,冷氏一部落在宛丘雖不是頂盛一族,卻也是中上流之干,并與好幾個強蝨部落貿易相交好。 冷氏部落出事之時,連周圍最近的部落都不曉其事,這只能說明敵人的強大性與迅猛性,他們早已摸清冷氏部落的底細,連基本的求救之路都被嚴密堵實,只能等著被人圍困燒殺擄掠。 若此事真是殷圣所為,那么它必是擁有強大的兵力與武力,完全能夠橫走于宛丘。 心中藏了心事,虞子嬰在行走時步履慢且重,眉頭緊蹙。 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一種異樣感覺,像被人暗中注視著,她倏地回頭,眸光如電地在四周巡梭一遍,卻無任何可疑之處。 她轉過身,繼續朝前沒走兩步,驀地又停下了腳步。 “何人?”虞子嬰朝后厲喝一聲。 若剛才是一種錯覺,那么現在她就敢肯定了,她五感何其敏銳,風起聲,葉落聲,蟲徐鳥飛聲,哪一種聲音她欲收之,亦能感之。 剛才分明有人在暗處藏匿著,隨她走而動,隨她止而靜。 四周一片陷入一片寂靜,連風聲都嘎然而止,暮暮沉沉,青霧薄撩。 再次失去了氣息,難道離開了? 她竟再也感覺不到一絲動靜,就仿佛整個天地之間,除了她的呼吸聲,再無其它。 于是,虞子嬰存疑地在原地繼續停留片刻,方再度轉身。 然而,接下來這一路上,便是這樣周爾復始地在暗處傳來異動,然后消失,再有異動,再消失…… 這時,虞子嬰要是還不明白是有人在背地里跟她耍小手段,便白長了這么一顆水靈靈的腦袋了。 于是,她干脆也不理會,安然踏步地前行著。 眼看一計不成,便又生一計,她經過一片枯敗的矮樹林,嘩啦一聲被人從頭頂扔下一大片的蟲子,令人避無可避,虞子嬰從頭頂拽下一條,無視地扔之。 她在經過一片枯草地,踩進一挖好深坑的陷阱內,安然跌下,安然躍出。 在經過一段斜坡小徑時,路上被撒滿了牛、羊之糞泄物,惡臭難擋,默默遂繞之…… 這種種幼稚且無聊的小把戲,定不會是惰所為,猜來想去,虞子嬰肯定必是那猀華之手筆。 他這么做亦不難理解,代主出氣。 她知猀華的想法,但像這種小打小鬧的惡作劇,必然難消那人心頭之氣,但若等惰親自出手,那事情便不是這般草草能夠了事了。 她想,她該好好地跟他談一談了。 “小黑,帶我去你主人哪里?!?/br> 虞子嬰召來小黑,她認為有小黑在,找惰想必是輕而易舉的。 然,小黑十分委屈且茫然擺了擺腦袋——主子已拋棄了我…… 虞子嬰的臉唰地一下黑了,心道:果然這一次攻略的難度增大了。 暝思暗想一會兒,她心中有了想法。 “惰!你若在此,我便言一句……你與我約定的三月之限未滿,你此番私自離去,便屬于逃!”虞子嬰用了激將法。 暗處無人應答,無果。 “我知你此刻必定心懷憤懣難填,我承認我先前言語失準,你且出來一見,我們將事情道明?!庇葑計胗钟昧藨讶嵴?。 四周靜悄無人,依舊無果。 “不見,亦罷?!?/br> 黑墨玉般眼珠一沉一浮,虞子嬰面目泛冷,這一次,她直接用上以退為進。 說完,便轉身欲走,身影果斷決絕,卻不期然聽到身后飄來一道清越如綢般慵懶的黯瑟聲音。 “說得字字如鑿,還以為你有多想見我,可幾句不夠,便這般輕易就走了?” 虞子嬰腳步應聲一頓,卻并未轉過身去,她眼底迅速劃過一道詭譎流光,言帶試探道:“不走,能如何?” 惰眼底浮起流冰碎渣,刺剌剌地晃人:“虞子嬰,我們來博弈一場吧?!?/br> 虞子嬰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你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能夠明白了?!倍杪曇羝降?。 “博弈可有輸贏,贏之如何,輸了如何?”無緣無故地跟她打賭,她總覺得他在預謀些什么。 “贏了,我便幫你救人,亦不怪你此次之事,輸了……那你便放棄冷氏一族跟貪食?!?/br> 虞子嬰只覺耳朵一哄,倏地轉過身去,卻見她背后早已無一人。 ……他走了。 他這一次出現一面竟只是要跟她打賭,說完,便走了。 回到冷族部落,巴娜看到虞子嬰是獨自一人寡無表情地回來,身側無一人時,眼中了然,卻也不多言,只道:“剛才穆英兄妹對尸體點數了,說是缺了一百多人?!?/br> “這么多?”虞子嬰訝異。 “可不是這么多嗎?殿下,您說這么多的人去哪里了,是不是逃了?”巴娜疑道。 “逃的幾率很少,若是逃了,必有追擊或搜尋的痕跡,這些周圍都不曾有?!庇葑計霌u頭。 虞子嬰信步走向穆英兄妹,他們此時正呆呆地站在一個大土坑前,土坑內是一片尸首堆積成小山。 “你們清點過人數后,確定失蹤的都有哪些人?” 穆英似心神俱疲,兩眼通紅,他啞聲道:“族長與族長們在其列,還有一些族中的年輕女子,一些孩童稚幼兒?!?/br> 族長、年輕女子跟孩子?為何失蹤的是這些人?逃的話,孩子跟女子相對男子而言,是累贅,再說族長跟族長皆是年歲大之人,且是族中頂梁之人,他們若逃走,整個人族內對抗外敵豈不是慌亂無依? “哦?!庇葑計肽涣嗽S久,又道:“將這些人挑中隨便舉例描述一二?!?/br> 穆英嘴拙,此事冷萩較為擅長,她眼神復雜地看了虞子嬰一眼,便道:“族長八十有余,左腿有疾,冷氏大族長,持拐杖行走,幼時傷了手臂,是以走路常左重右輕,冷蓉三妹,年方十六,外貌艷麗,但身形偏胖,冷玉兒,年方十五,外貌……” 冷萩似懂得虞子嬰想知道些什么,便將自己知道的一些詳細情況一一告知,事無矩細。 虞子嬰一聽,通過之前在淺灘上看到的腳印一分析,心底便有了底根。 “這些人沒死沒逃,他們是被敵人給帶走了,目的不明?!庇葑計肟隙舜鸢?。 “什么?!你、你是說族長他們其實還活著,并未遇害?!”穆英驚喜萬分,因為情緒過于激動,甚至連聲音都帶著啞色。 “目前分析是如此?!?/br> 只是不知道他們究竟將冷氏族人擄去究竟欲于為何?老人,年輕女子,還有孩童,為何這其中沒有年輕男子呢? 難道他們擄人還是經過什么條件來篩選后決定的? “你們知道朝北方向約十公里外有一片沼澤湖,那沼澤湖對岸是何處?”虞子嬰問道。 穆英聞言臉色微變。 “那后面是一片枯林沒有什么,但枯林后面則是荒島,而荒島上則住著漁人軍團那一群惡賊強盜!” ☆、第一百零九章 看穆英似驚似懼的表情,虞子嬰在心底有了計較。 觀穆英堂堂英勇少年,目光澄清而正直,臨危而不懼生死,巍巍丈夫矣,偏在提到漁人軍團時神色畏瑟,眸光避閃一瞬,此乃他心中真忌憚而呈現出來的第一反應。 因此亦可推斷,漁人軍團惡也,兇也,殘也,強也。 “你覺得漁人軍團與殷圣勾結而對冷氏部落群攻之,有無道理?”虞子嬰神色淺蕪地問道。 穆英驚怔了一會兒,似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待冷萩不豫神色地拉扯他衣角一處,方醒神后,眉宇沉郁,猶豫間搖頭:“這漁人軍團的確對我冷氏部落有侵略強占之意,但我觀其……不像……” 看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虞子嬰受不住其婆娘性格,轉眸盯上冷萩,道:“以你所見如何?” 這是將話權轉交給冷萩來答,虞子嬰深深以覺,穆英無論心思還是言辭不及其妹慧捷聰敏,聞一知十,與他說話太熬干她的耐性與時間。 冷萩本以為自己先前的種種行為怕是惹惱了虞子嬰,令她不悅與她對之,卻不想于大事大非決斷之事上,她依舊如斯冷靜而審判時端,心納廣川,不予她分毫計較。 她曾在一本圣人書籍中讀過一句,志在林泉,胸懷廊廟,蚯蚓霸一xue,神龍行九天。 這句話的大意是:蚯蚓獨占區區一xue之地就心滿意足,而神龍卻志在九天凌空翱翔。 前者是一種目光短淺,心胸狹窄的卑瑣小人,他們胸無大志,只顧一己之私,有個舒適的安樂窩就別無他求;后者是目光遠大,胸懷天下的志士仁人,他們胸懷廣大似海,且奮發進取,力圖精致于大事大業。 以往對這句話的含義,她似懂非懂,懂的是其解,不懂的是其義,如今她遭逢難世之后,方醒悟自己曾經的自傲自滿,便如同這“蚯蚓”一般,著實可笑、可嘆。 “之前小兒妄言,望尊客見諒?!?/br> 她朝虞子嬰致歉,以“小兒”自貶自稱,遠來是客,她喚她為“尊客”,便是將自己的位置放低,對其尊敬。 觀其冷萩雖因病患而枯敗了容色,但眸色黑湛,低眉順眼間,亦有漂染風云淺淡舒展的儒雅,減少幾分柔弱與楚憐,多了幾分剛性堅毅。 虞子嬰觀其面容,眸凝不動,這是她第一次遇見一個能夠如此懂得自審自醒之人,危時,她不懼,難時,她不縮,畏時,她不退,錯時,她不固。 倒是一個可造之才,虞子嬰暗忖,但卻也可惜了,若非她被這一副油盡燈枯的身軀所累,此子想必可以走得更遠。 “揭過罷?!庇葑計胪屏送茐合碌亩敷颐遍?。 冷萩安靜地盯著虞子嬰,久久不遠移目,看她面對他們始終戴著一頂遮顏的寬大斗笠,心下著實好奇想觀其一下容顏如何,聽其聲,如冰如玉,相扣擊響,悅耳卻冷漠低沉,令人有一種說不出想傾聽的意味。 冷萩有自知之明,雖對這個身形單薄的神秘少女略感興趣,但卻不好亦不敢貿然詢問,于是她多謝一聲后,將話題重新轉回原處:“漁人軍團占了灰谷沼澤邊緣的那一座黑磷荒島為居,以往的漁人軍團的確如強匪海盜常對周圍部落群族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但他們志在于錢財與貌美婦人,但最近幾年,漁人軍團的作風卻一改以往那惡劣燒搶的行事,他們懂得了以陣以術,變得狡詐,懂得以利動人,倒是有不少部落愿與其盟締,但據聞漁人軍團的頭領卻放下話道,只納歸降,不附弱勢?!?/br> 所謂只納歸降,不附弱勢,便是他們漁人軍團只接受歸降之人,絕不與任何人合作。 “將你的分晰一一道出?!?/br> 虞子嬰深深地看了冷萩一眼。 冷萩低垂下眼簾,靡靡長睫覆下,神色蒼白而柔和:“萩乃婦人,懂得不多,此事還是得讓尊客自行判斷,不過萩私以為,如今的漁人軍團行事較為嚴明而律行,與以往大不相同,我曾無意之中聽冷族長提過一句對漁人軍團的看法,他道,此匪亦類軍,堪大變矣?!?/br> 此匪亦類軍,堪大變矣,意思是說,連海盜匪類都訓練有素堪比軍隊,宛丘恐有大變了。 虞子嬰的聲音依舊很平靜:“所以,你也認為漁人軍團不可能與殷圣聯手?” 這話問得太過于肯定,是與不是冷萩都一時不好接承,唯有沉默。 虞子嬰這人不喜歡模凌兩可的答案,見令萩答不出,便不再追究:“罷了,那夷族分支諸又如何?” 穆英看meimei剛才一口氣說了那么多的話,怕她累著,亦怕她累慮過多,便自動接過回道:“夷族自持族人強大,一向都比較排外,想必也不會跟別人聯手?!?/br> 這個回答倒是比剛才有把握許多。 “蠻夷之地離這灰谷沼澤多遠?”虞子嬰并在不意誰回答,只需要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