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
晨風拂來,長發颯颯飛起,虞子嬰像進入了一種玄妙的感知當中,安靜而入神地看著眼前那一幕瑰麗的畫面。 而不遠處的紅光粼粼的水面,小黑終于嘩啦啦一聲舍得從水中探出一顆光溜溜的黑色蛇頭來,但到底還是忌諱昨日那幕兇殘的陰影,只在海中翻騰游潛,并不眼巴巴地靠近這兩個曾腳虐過它的主人跟皇。 終于,紅海灘大亮進入白日,虞子嬰方從剛才大自然賦予的神奇感應中回過神,這一次的感悟收獲很大,虞子嬰意外地感知到她體內的玄氣變得更為渾厚幾分,一時間,天賜之祥瑞令她一日的心情變得大好。 所以再低頭看仍舊枕在她腿上熟睡之人,虞子嬰看著他那一張靜謐而白皙的臉,暗想,她發現他的優點之一了,那就是——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好。 “睡來就起來?!庇葑計氲夭鸫┻@“賴床”之人。 惰蹙了蹙眉,這才極其不情愿地睜開了眼,他的聲音帶了一些剛清醒后的沙?。骸安艅偺炝炼??!?/br> 虞子嬰很平靜地看著他道:“我只是讓你從我的腿上起來?!?/br> 惰看著虞子嬰一臉“先來軟再來硬”的不容變更的表情,便施施然,像被骨rou分離一般,綿綿軟軟地起身,那模樣就跟纏綿病榻之人一樣,有夠拖地。 虞子嬰待他一起,便準備騰地起身。 一騰…… 再騰…… 一起…… 再起…… 惰轉眸奇怪地看著虞子嬰還僵硬地繼續盤腿坐在原地,橫眉怒眼地。 “餓了?” “……” “渴了?” “……” 看她那表情十足地憋黑,惰想了想,背過身去,琢磨了片刻,才選了一個最不易惹起歧意的詞,對她道:“若想方便,便去吧,別忍著……” “……我、腿、麻、了!” 虞子嬰射向他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 由于罪魁禍首是惰,所以最終的解決辦法就是惰替虞子嬰按摩疏通一下她那僵硬的腿部肌rou。 這是惰自已提出的,虞子嬰本不愿意,但反對無效,便只能被趕鴨子硬上架。 這項技術由于惰是新上手,所以按得或輕或重都令虞子嬰不滿意。 “重了?!?/br> “這樣呢?” “輕了?!?/br> “現在呢?” “……位置錯了,腿不長那里?!?/br> —— 等虞子嬰稍微能站起來的時候,碼頭前迎著紅彤彤的朝陽遠遠駛過來一艘中型船只,原來是猀華等人通過一夜努力終于在碼頭附近的漁民商隊手中“借船”回來了。 等他們將船綁好在碼頭邊上后,便一摞原班人馬走了過來。 而惰在他們即將走近時,將酸麻的虞子嬰從地上扶起來,而后,他很自然地一腳十分干凈利落地將昨夜鋪在地上的銀鼠披氅給踢進了海中。 “……”你這種為保持皇者的英名神武形象而將昨夜任勞任怨被你壓了一夜的大氅利用完就扔小動作的畫面簡直太美,她完全不想同流合污地看到,好嗎! ------題外話------ 小劇場: 而惰在他們即將走近時,便將酸麻的虞子嬰從地上扶起來,而后,他很自然地一腳十分干凈利落地將昨夜鋪在地上的銀鼠披氅踢進海中。 虞子嬰怒: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它曬干后還是能夠再用的! 惰道:不行,睡躺在鋪了披氅的地上,這種不華麗的事情怎么可以被別人發現! 遠處的小黑看到浮在海面上的一件白色銀鼠氅,它認出那是主仁滴,趕緊滑過去一口刁住,再十分興奮地吧嗒一聲甩回給主仁所在的廊間。 它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各種求表揚求贊賞。 虞子嬰惰看著被重新扔回來的濕透的衣服:“……” ☆、第九十一章 左手牽著右手 “皇……虞姑娘?!?/br> 猀華身后串著之前的一摞黃色寬衣博帶的騎兵,他們此時穿的一身衣服已換成粗曠絨面的胡族人裝束,倒不像之前為行程順利而著中原人的那一套布綿勁服敞袍。 猀華帶著人七拐八彎就著九曲走廊走來,騎兵因身份卑微自是停在較遠距離等候,而他則整身上前朝惰皇握拳抵胸,躬身行禮,由于在外事有從簡,所以一般并未行跪拜之禮。 他行完禮后,在抬眸時,視線不著痕跡地在虞子嬰身上溜巡一圈。 ——仙女此時看起來與以往神色無異,昨日雖孤男寡女一夜,但看來并未發現他所擔憂之事情…… 嘿嘿! “事情安排得如何?” 聽到惰皇冷淡詢問的聲音,猀華一個激伶,立即斂神聚精地回稟道:“紅楓峽谷等地因地裂而發生了裂塹崩縫山倒,找人去周遭胡人處打聽,說是前段日子龍王爺發怒了,搞得車矢天崩地裂,估摸著怕是官道跟山轉小路都行不通了,眼下我們只有靠行船還能夠到宛丘,只是這多少又得繞一點彎路,船屬下已經搶……呃,借到了,隨時可以出發?!?/br> 猀華這一番話與其說是給惰匯報的,還不如說是趁機跟虞子嬰解釋一下,只是在講到船只時,猀華這顆惡賊之心難勉也開始徇私,想在自家仙女心中留下一個不算太壞的印象,便硬是將明搶,變成了“借”,只是這個“借”要解釋成有借無還罷了。 剛一說完,突地,猀華感覺頭頂飄來兩束令人頭皮發麻、冷汗唰唰直流的冰涼眼神,猀華下意識一抬眼,便直撞入惰皇那一雙淺淡如煙漠,水晶玲瓏般透澈,似了然一切,無喜無悲的眼神中,他臉皮痙攣一顫,心底暗叫一聲:糟了,假公濟私暴露了! 但惰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卻并沒有說什么,他轉過身去,故意問虞子嬰:“還打算去宛丘嗎?若不需要,船便撤了?!鳖D了頓,他嘴畔噙了米粒般大小的低悅弧度,又似不經意地補一句:“另這船是過時不候,若你想回車矢城一趟怕是趕不及了,這告別傳信之事便隨便派一個人去便行了?!?/br> ——他不樂意虞子嬰回車矢城的心昭然若揭。 知道惰這話純故意性的,雖然虞子嬰亦想回城正式向師傅告別,但事有緩急之分,宛丘之行已刻不容緩了,再說昨夜她也跟師傅告知離行時間,為勉節外生枝不去亦可。 “可有筆墨嗎?”虞子嬰看向猀華。 “……啊,筆墨?沒有?!豹Q華暗忖:仙女要筆墨?不知道之前搶,呃,借船的那一家子有沒有。 “……” 虞子嬰沒留意猀華的若有所思,她眸光一轉,在周邊看了一圈后,走到碼頭邊沿的木欄桿處,舉掌一劈,啪地一聲,便斷裂一根木頭,由于欄桿是由圓木一根入樁打基的,所以劈出一截并沒有對四周的環境造成多少損壞。 虞子嬰將一截約手肘長的圓木擺好,拂手再一劈,從中破開兩半,平平整整均勻分攤,她取過其中一半,只見指飛如花,眾人原先一臉茫然,只覺在一陣眼花繚亂名,看到那木板上面已經方方正正地刻上幾排字樣時,目瞪口呆。 ——以木作紙,以指當筆,牛! “誰去?”虞子嬰看向惰。 而惰瞥向猀華身后那并列成一排的騎兵,待他的視線掃過時,從其中端步低頭走出一個肌rou虬結的壯漢。 他走上前,腦袋垂得低低地,攤出手。 虞子嬰將手中的那塊木板交到他手中。 “親手將它交給沖虛派的桑昆翊,其它任何人不經手?!彼鏌o表情地交待著。 壯漢騎兵恭謹地接過,行不來繁復的中原禮節,只攏手匆匆一揖,便于惰跟虞子嬰告退,飛身而去。 ——這漢子從頭到尾都保持著緘默的態度,虞子嬰過后才知道,原來并非他們說話,而是他們全部都是啞漢。 惰本以為交待完事情后,虞子嬰便會跟他上船,卻見她佇定不動,道:“別的事情可容緩,但螺旋畫廊之事我必須親自去一趟?!?/br> 惰倒沒想到她對此事如此執著,他并不知道昨夜他走后,虞子嬰跟清虛宮清鑾之間的對話,他想了想,亦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但最后到底沒有反對,只道:“如此,我便陪你一道?!?/br> 虞子嬰看了他一眼,表情淡然隨意,不置可否。 但有一人聞言卻如同遭了雷殛,滿心臥勒了個槽! 這劇本不對,說好的是他跟仙女去,怎么變成皇要跟他的仙女一塊兒去了?! 猀華以為這一句話已經是他現今聽過最受打擊的話了,可沒有想到接下來的一句才是最最打擊的,都令他生無可戀了的哇。 “此事你們不需要跟隨了,帶人將船只駛到稽灣等著?!倍璧?。 稽灣是紅海灘分支,是離車矢城較近的一個淺灘碼頭,不似紅海灘一樣宏偉狀觀,紅蘆葦堿草密布,但地理位置離螺旋畫廊的位置倒是相對而言較近。 什么!這、這就不帶他去了?!猀華一臉悲劇,張嘴欲言,他覺得這件事情或許還可以再拯救一下。 可惜腹稿的話并沒有來得及吐出口,卻一計眼神,完全湮沒在惰皇那殘忍冰冷的神色之中。 在那眼神之中,猀華看到是的惰常慣殺戮后眼神中殘留下來的薄涼、麻木不仁,屠殺與他而言如尋掌抬風拂風,風輕云淡,不余任何痕跡,一般這樣的人,無心,無情,無仁,甚至無我。 像是悟悉出惰皇的心意,猀華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木頭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動,他知道若是他膽敢再開口說一句話,明年的今日估計他墳頭的草也長起來了。 以前惰皇雖然也曾似真似假地警告過他,但到底跟現在的不一樣了,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樣了呢? 猀華一時也弄不清楚,只知道經過昨日一夜,皇跟仙女之間的關系,已經不是他能夠插足得了的了。 —— 單獨跟惰一道重回了螺旋畫廊,虞子嬰站在入口處,望著前方一片火紅延綿楓林中,如雨后春筍般的綠色群峰似蛇盤腹山。 蛇盆口處,一群穿著胡族衣飾的男男女女扎著帳篷、搭著架臺,三五成群地駐守于前,看樣子想悄聲無息地闖入螺旋畫廊基本不可能。 這個問題落在惰身上基本不是問題,不讓進,直接讓小黑一個個吞入腹中便可通行無阻。 像這種趕盡殺絕的事情,虞子嬰自然不可能答應,她又不是殺人狂,再則這只是一群普通的百姓,就算是礙于師傅情面也不能做絕。 既然不能殺,便只能光明正在地進去。 而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地進去呢?這個問題,虞子嬰埋頭苦累,但惰卻道:“雖然我對你這種婦人之忍難以理解,并且覺得十分麻煩,但如果你愿意以后的一段日子里都沒有任何怨言當我的靠枕,我便陪你去做這些麻煩的事情?!?/br> 虞子嬰一愣,抬起頭:“只在約定的時限內?!?/br> “自然?!?/br> “那我答應?!狈凑鸩淮饝Y果都一樣,虞子嬰暗道。 惰見她應肯了,神色并沒有多少變化。 “將手給我?!倍璧?。 虞子嬰一聽這話,只覺耳熟,心生警惕:“左手還是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