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誰說作惡多端的貪婪沒有一顆為世上著想的心,眼下他就有一種,為民除害、自我犧牲的偉大覺悟。 虞子嬰:“……”他在想什么?殺人、投毒、分尸……這么一臉恐怖陰森的表情,肯定是醞釀著什么陰謀! ——若那斕懂讀心術,知道虞子嬰是這么想他的,一定會喪心病狂地化身咆哮帝吧:什么腦回路,見鬼的,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 兩個深井病的腦回路便不表了,在四周寂靜無聲之際,飄落的雪漸漸變得溫柔,若白凈的梨花瓣飄逸撒落。 景帝自忖憑他的脾性涵養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跟“呆蠢”的虞子嬰說話,省得等一下婚禮不能夠愉快地進行下去,他抱著她嘩啦風起衣卷,利索優雅地乘上馬背,然后偏頭,跟身后一眾跟隨的鐵騎中比了一個手勢,也不管他們看到他比那個手勢時變得扭曲震驚的表情,神色漠然堅決地等待著。 鐵騎們面面相覷,從難以置信、想勸阻卻無力、想反抗卻不敢、想看看令自家陛下反常的女人卻無果、最后心灰意冷,萬般無奈之下,終確定景帝陛下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準備迎娶他懷中那個“白發雪妖”了。 他們就感到納悶了,這“白發雪妖”臉毀了,發白了,長得跟發育不良的稚童一般,怎么偏偏就入了咱陛下的神眼了呢! 之前,陛下不是還夜難寐日不食、一臉天荒地老絕不放棄尋找寶黛公主下落的架勢嗎? 怎么眼下,卻勾搭上、不,迷戀上這么一個來路不明,長相不明,連發色都不明的雪鬼妖精了呢? 果然是妖吧,不然怎么瞧著才十幾歲的模樣,卻滿頭白發,還一照面,就將他們陛下這個渾身散發著禁欲氣息,一臉書寫著萬年孤寂獨一人的單身漢給拿下來了呢? 不管他們暗地底如何腹誹猜測,都不得不遵從陛下的最高意志,鐵騎分隊隊長悲憤交加地從腰間取出一個青色竹子似的物體,咬牙一拔其引線,倏地射出一個響聲彈。 “咻~”一聲白蛇如蛇般躥上灰色濛濛的天空,在于高空中“啪!”地響亮炸開來,冒出一串青霧裊裊騰升,隨風四散開來。 看著信號彈響起,景帝似乎很滿意,此時,他穿著一身紅色紗綾喜袍,頭戴青冠,傾披青絲,騎馬站在花樹旁,婆娑的發浪隨風輕拂,奪去了滿城顏色。他凝目看著她,一張蒼山暮雪容顏終破冰,緩緩流露出一絲柔和:“虞子嬰,寡人許給你的盛世婚禮,好好睜大眼睛看著吧?!?/br> 噗通,噗通,噗通,虞子嬰感覺心率驟然失頻,她靜靜地回視著他的目光,張闔著嘴巴幾次都險些沖口而出——我不能跟你成親…… 但每一次,她都啞口無言,她皺眉躊躇著——從各方面條件而言,貪婪都符合她伴侶的要求,強大、錢多、勢厚,雖然她以前從來不曾考慮過婚嫁這個問題,但眼下考慮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兒,與他聯姻有利于她復興重建騰蛇一族的輝煌,但有一條原則性的問題卻是不能夠妥協的,那就是嫁娶問題。 要嫁也是他嫁給她,他們騰蛇族一向都是以強者為尊,如果她嫁給他,豈不是族人們面前承認她不如他?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會答應嘛! 想到這里,虞子嬰神色果斷地堅定了許多,這就像島國侵占華夏時,土八路堅決不答應! 很奇怪,她感到體內從惰身上汲取過來的寒意逐漸在消融,明明之前,她險些被坑成冰雕,但眼下怎么又完全無壓力地扛下來了呢? 她哪里知道,經過請神壇下深淵嚴底的千年石鐘乳對她*的一番改造鍛煉,她早期一度被冰封塑骨,如今區區的一種病毒性寒意也只能暫時性地拿捏她,等她有了反抗意識,體內的細胞跟玄氣就像接受到君主的命令,然后會慢慢開始運作,將侵害性的物質通通吞噬殆盡。 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作用的信號彈發出后,那斕就抱著她在馬上,一臉蛋蛋的期待,但步履有一種刻意放下快節奏,悠閑慢邁地朝著皇宮出發。 虞子嬰隱隱有一種他拖延時間等前方準備的微妙感覺。 “你不問我殷圣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嗎?”虞子嬰偏頭問道。 從見面到現在,他好像只關心一件事情——成親,婚禮,太懈怠職責了。 “你說,我聽?!蹦菙毯喍虘?。 虞子嬰看不出他究竟存了幾分心思對待此事,先前分明是咄咄逼人做事,眼下又漫不經心地選擇傾聽,這人……有精神分裂吧? 思前想后,覺得如果跟七罪這種精神病患認真,那就輸了,于是她就挑一些重點交待。 “殷圣派出潛伏地九洲的‘鬼’我已經找到了,除了紫衫公主,無雙公主與北珞公主皆是?!?/br> “嗯?!?/br> 他冷淡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心中早有所料,還是對最終結果漠不關心。 “在墓中,無雙公主已死,北珞公主……”她頓了一下,一張破破爛爛的面皮下,神色糾結。 “你想隱瞞什么?”聽她欲言又止,這不像平常說話的她,狹長陰冷的灰眸一瞇,滿是不悅之色。 能讓她露出這種表情,看來……她想隱瞞的事情定絕非一般。 “惰來了?!?/br> 惰與貪婪,她只糾結了一下,到底還是偏心選擇了那斕,將惰的行蹤告訴于他。 那斕聞言一怔,神色徒然變成陰陽變氣“在皇陵的時候,你是跟他在一起?” 虞子嬰眼神飄移一瞬,避重就輕:“北珞公主……還在他手里?!?/br> “哼,只要他還在朝淵國境內,他就插翅難逃?!蹦菙痰谋砬殛幊料氯?。 ------題外話------ 想成親?哼,就算作者答應,別的病友也不會答應的~ ☆、第六十二章 全國人民不答應都沒用! 虞子嬰:“……” 關于貪婪與惰之間的相愛相殺,虞子嬰表示并不關心,一個是食rou兇獸,另一個也不是素的溫順物種,所謂禍害遺臭萬年,現在誰被誰弄死,老天曰:還嫌太早一點。 噠噠噠噠——像綁了一層綿布在腳上的馬蹄聲,寂靜地踏在潔凈雪白的白綢夾絨地毯上,發出節奏鮮明而皮質輕鼓的聲音。 這條回顧朝淵國歷史、野史、婚禮史上最長、最鋪張、顏色最“皓素”的婚用地氈,是景帝陛下專門為末來迎娶的皇后而鋪陣的,別的任何人自然都沒有資格踏足。(這件事情要問感受最深的絕對是朱雀街那些被勒令“盡量不要出門”“不允許弄臟白色易臟地毯”后,集體龜縮宅在屋里悲憤取暖宅的廣大群眾百姓,這幾日來事非必要,出門都是選擇繞道而行,就怕腳滑落下一下罪證在白色地毯上。) 是以約百匹雄赳赳、平日慣于橫行無忌的鐵騎憋屈地自動分列于街道兩旁,排成兩行豎隊,護擁著中間那一匹俊逍白馬上的景帝,與他抱著的那位白發,白膚,白眉,白氅…… ……這人還真是白得徹底??! 在滿城盡帶冰雪白的大勢環境下,這一位白慘慘抹幽靈的雪妖竟意外與這詭異奔喪的婚禮布置十分融洽,仿佛這一場“別開生面”婚禮……就是為“別開生面”的她而設,為她而舉辦的…… 原諒他們無法體會西式純潔婚禮的深沉含義,這就跟我用彈弓打飛鳥,你已經在玩奧特曼打怪獸般難以逾越的森森代溝。 臥槽槽槽槽槽!這塞心的想法,令一個個鐵騎糙漢子們一個個瞬間血槽清空,眼泡默默垂淚——這才認識這個雪妖精多久啊,他們竟然都快被她給同化了,再這樣下去,他們會不會覺得,或許讓這么一個來路不明的雪妖精當他們朝淵國的皇后,其實也是不錯這種喪失辱國的愚蠢想法??! 臣君愛國是深深刻在他們骨子里的東西,眼下看著自家陛下明顯在女色上犯著不可估量的錯誤,他們自覺身微言輕,阻止不了景帝陛下的色令昏庸決定,但等一下“轟動”的場景,嘿嘿,總有人提出以繩命為代價地反對的。 于是各種化身惡婆婆刁難媳婦模式的鐵騎營們,小人jian戚戚地笑著。 前頭隔開一段君與臣最恰當的距離,那斕雙臂從腋下插入虞子嬰腰間,從背入式抱著虞子嬰,兩人像是比誰比誰更孤僻寡言一樣,能用最簡短話語時,便絕不多施舍一個字般矜貴。 于是就在兩人這種看似詭異卻又和諧,隨時沉默卻默契搭言的氛圍之中,跨越了那一條康莊白色大道,步步縈繞百合花香,與婚禮祝愿綢條,仿佛準備踏入神圣的高廟般端莊大氣來地到了皇宮的朱雀宮門前。 還沒到朱雀門,虞子嬰就有一種糙皮被針刺破的感覺,耳連沒有聽到什么聒噪鬧嘈的聲音,但她卻感到像是黑暗中隱藏的老鼠,一雙雙泛綠的鼠目,與或重或輕各不一的雜亂呼吸聲。 有人,還且還是很多的人——這是通過感官識別反饋回來的消息。 虞子嬰下意識攥緊景帝的手臂,將他袖管抓出一道褶皺的痕跡。 景帝那斕瞟了一眼,以為她是緊張,伸出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安慰似地輕拍了拍她的爪子:“到了?!?/br> 可虞子嬰哪里是緊張,她是心虛,呃,也不對,這種感覺其實類似一種我不想反,卻要被逼上梁山落寇,等我準備招安時,卻發現這場招安其實就是另一則全殲的陰謀,招安不能呀摔! 就在虞子嬰這個面攤死魚星人腦洞無限大開時,景帝已帶著她朝著那一片萬眾矚目而去。 四周的空氣很焦躁,略微有一些糊味兒,那灼熱強迫到令人產生一種非我族類被圍觀的稀奇眼神……甭提多糟心了! 一顆顆腦袋密集從街角冒出來,呈圓弧形的宮門兩側站滿了穿著精美服飾的男男女女,他們都有著統一的標志——皇族。 朱雀門前有一個類似人民廣場一樣,十分寬敞廣垠供人圍觀的場地,燕京的百姓就像被召集過來一樣,兩旁則堆滿了如春如竹筍般黑黝黝一片鋪滿開來的人群,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簡直跟國慶盛會一樣熱鬧一樣擁擠。 接著,高聳宏偉的朱雀大門,如神獸火紅赤焰般呼轟著一聲朱雀門敞開,然后等級分列嚴森的百官相迎,即使下著細雪,依舊無人打傘,就這般拘謹,好奇,保持最佳儀態地等著。 ——剛才的信號彈無疑是宣布陛下已尋到皇后,全部迎接人員通通進入崗位,準備舉行成婚儀式的號召令。 見過急著成親的,就沒有見過這么著急成親的,對象還沒找著,便各種開始婚前準備,這讓景淵國的全體人民既有一種蛋蛋的頎慰,也有一種蛋蛋的明媚四十五度望天的憂傷…… 以前為了讓景帝結婚,他們各種煩躁抓狂痛苦,如今景帝陛下終于想結婚了,他們依舊感到各種煩中抓狂與痛苦。 要問為什么? 原因自然是在那個結婚對象身上??! 看到一下子空曠寂靜的大街這然一想冒出這么多人來,虞子嬰雖然不至于嬌軀一震,但亦森森感受到來自于燕京人民,抑或是朝淵國政權的惡意。 “這是誰???怎么好像并不是進入了皇陵的聯姻國公主啊……” “喂,我眼睛沒問題吧?!我好像看到陛下竟然如此親密地抱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女人?” 由于角度問題,更由于那一頭白發與眾不同的吸爆眼珠的方式,于是虞子嬰的臉無人細致觀察。 但男人跟女人的觀察部位與方向一般不同,以上是男人的觀點,而以下則是女人的觀點。 “看身材不太像是老人???啊——!她、她抬臉了,抬起來了,鬼啊——” “天??!嚇死人了!她的臉……她的臉怎么能夠這么丑??!” “就是啊,簡直比鬼還丑!簡直難以置信,哦,陛下怎么能夠抱著這么一個丑八怪啊,看她一頭白發,身無二兩rou,又矮還長成那副德行,我看一眼都覺得今晚會作噩夢!” …… 對于周遭鄙視、厭惡、恐懼的眼神,虞子嬰已經司空見怪了,像這種程度的打擊,并不會影響她的心情,甚至她還有一種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的期待。 景帝聽著貴族圈內那些掩耳盜鈴的又傲慢無知的竊竊私語,他眼底忽閃著毀滅陰暗的光芒,有一種將其全部殲滅輾碎的沖動,除了因為虞子嬰的緣故,亦有他從小便得了一種仇富恨脿的極端思想,即使是如今他身居至高無上的位置,他依舊端著公平的偽善面目,私底下仇視這些個四肢不勤腦子犯蠢除了懂得剝削享樂*,便一無事處的惡蛆貴族們。 可惜,今日是他的婚禮,雖然他不介意染血,但那純白無暇的婚禮布置如果被玷污,就讓浪費他一番布置的心血了。 景帝粗魯地掰過虞子嬰的小臉仰起,指尖摩挲著她面部輪廓,虞子嬰一愣,好像猜出來他的打算,還沒考慮好阻止還是拒絕,但卻被景帝先下手地將臉上破破爛爛的臉皮給撕下來了。 待她真正的臉露出來時,他插入虞子嬰的腋下,將她高高地舉了起來,像是昭示,亦像是炫耀,對著所有的人,鄭重而霸道地宣布。 “這個人,從今日起,她將會是寡人唯一的女人,寡人孩子唯一的生母,你們唯一的皇后——虞子嬰!” 虞、子、嬰三個字,他咬字特別重,像是某種神圣典禮上必須要懼重重點粗黑的詞,他磁性而冷魅清冷的嗓音,不需要嘶聲裂肺地吼出來,只是利用內力擴散開來,整個諾大的廣場內但凡帶著耳朵的生物,心中一顫,皆事無矩細地聽到了。 貴族圈的內聽了陛下的話,一個個都目瞪口呆,老百姓聽了陛下的話則醉了,一個個都給景帝陛下貼上世紀好男人代表的偉大稱號,而百官則心碎成一片,如果不是要維持當官的形象,這一個個的真得哭瞎了不可。 不僅是因為景帝陛下任何妄顧任何言論的宣布,更是因為……他們即將踩著眾公主腦袋上位的皇后! 瞧瞧那一頭慘無人道的白頭發,可不就是末老先衰??!雖然那張臉沒有像剛才一樣爛稀掉了,可——可是那一張像是涂了一層詭異白粉的妖魔化容貌,除了一雙眼睛是極黑的,全是白色的生物,怎么看怎么讓人瘆得慌??! 景帝陛下,您的審美觀真的沒問題嗎?!難道您從出生單身到現在,就您這審美觀,擱哪兒都是令人絕望的??! 虞子嬰傻眼:“……!”他是認真的?! “你這是什么表情?”那斕當眾“表白”了一番,但對于他這種任性自私到沒朋友的性格,根本不關注別人的反應,但對另一個當事人,他多少還是有幾分常識覺得需要趁機確認一下。 可在沒有得到預期中表情的景帝臉色,此刻有些陰森森地鬼畜了。 說、好、的、害羞,嬌嗔,臉紅,驚喜,興奮,激動呢?!都特么地被狗吃了嗎??? 虞子嬰眨巴眨巴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略蛋痛地疑惑道:我臉上是什么表情? “呵,好像死了沒有人埋的表情!”景帝陰瞇起眼睫,薄艷雙唇張闔間,吐出最毒辣的詞句。 虞子嬰用死魚眼繼續瞪著他,這次卻開口了:“你在開玩笑嗎?” 實則上她內在心說:你特么在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