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于他跟前跪著七名男女。 “霄明大人,這幾個月瑛皇國一改之前的平靜與懵茫,我等幾個私下堂口皆被橇禍?!逼呷酥械囊幻毁Z中年男子頭垂得低低的,他咬牙憤憤道。 “屬下的亦是,位于城中三處秘密傳遞信息口,亦被查封,甚至我懷疑暗中有人早就盯上我等了?!币幻┲《鹣驽R胸長裙,肩披緋紗的美艷異域胡族血統的女子卻是一臉沉凝狐疑。 “霄明大人,瑛皇國的布局已被這岳帝一手打翻了棋盤,不僅摸不準他接下來要走的套路,甚至我等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這……這眼下該怎么辦?”一名穿著瑛皇國三品鶴青官服,腰系錦魚袋的年青男子,愁色地征詢著微胖青年。 霄明,惰皇手下除了猀華大人最倚重的東區手下之一,他被屬下暗中稱為“佛爺”。 “看來真如惰皇所言……事出有異必有妖啊,如今即使我等再多費精力,瑛皇國的事情恐怕暫時也達不到預期的結果了?!毕雒鲝澠鹨浑p慈眉善目的眉眼,用手指摩挲了幾下圓潤的雙下巴贅rou,那似勾子一樣彎佻的眼角倒不似他給人的感覺那般溫和慈悲,隱約幾分毒辣狠厲之色。 “是屬下等無能!” 七名下屬跟隨霄明亦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關于他什么時候高興,什么時候生氣自然有幾分了解,一旦他露出這種表情,便是怒極而笑的征兆了。 “哼,呵呵呵~”霄明突地繃開軟耷的眼皮,將那雙被rou擠迫的眼睛徒然睜得最大,他“呯!”地一聲砸毀掉了手中油燈,那刺耳而突兀的聲音打破室內的寂靜,令跪在地上的七人嘴唇和面頰因慘白而拉長了。 他們臉上的皮膚都緊遽收縮了,嘴唇閉得緊緊的,像是極力抑止住了喉嚨正要發出來的叫喊。 他那雙看似養尊處憂的手如靈蛇如洞,幾經閃轉,已一把扯住那名富賈男子的衣襟扯前,將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猙獰眼睛送進他的視線內。 “無能?如果真的無能的人就該去死,知道嗎,嗯?”霄明的聲音依舊溫和而慈柔,但他的表情卻是迥然不同地瘋狂,就像是將敵人逼進胡同盡頭的野狗,兇相畢露:“這種小事都辦不好,還想有下次?如果真有下次,你們就不必回來了,統統去死,去死!知道嗎?!” 那七人都一驚,臉色慘白,動也不動地跪在那兒,只覺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是、是!” 霄明收回陰翳的目光,松開了那名驚懼發顫的富賈商人,然后斯文地整理了一下被弄褶折了袖擺,他眼珠子重回眼眶,重新用偽善的眼皮遮掩住,寬厚的嘴唇老好人似地彎起,那張圓胖白呼呼的臉上,端是一派和善慈愛。 “已經順利將宇文兄妹送進去了?” 七人中一個臉上有一道疤痕的黝黑男人,他抱拳趕緊回道:“是,雖然有些周折,但寶黛公主的確將人都帶進了皇宮中?!?/br> “希望這三兄妹能夠好好替本座辦好事情……否則——如你等如此無能的話……”他慈眉善目的表情遽變,尖銳而刻薄地突起一雙白仁多黑仁少的眼睛,滿臉血煞之色:“那就殺掉那兩個老東西!” —— 仲夏,就在鬼蜮國派遣的羅剎公主御輦路經到達瑛皇國的時候,牧驪歌也終于策定了啟程日期,準備出發前往朝淵國。 虞子嬰猜測異域風波的事情,他估計已經平定了下來,才能祭出身來談其它事情。 要說,與朝淵國聯姻之事,可謂是最近幾年以來,最轟動亦是最盛襄共舉的一項掀動整片大陸都津津樂味的事情。 就在異域與中原勢同水火、一觸即發之際,攀上一棵高枝兒的事情則顯得至關重要了。 啟程出發之前,虞子嬰考慮了一下,便讓華铘暗中發了一條消息給無相,不久便得到了回信。 她瀏覽著手上的回信,上面僅簡短四字:勿忘,心安。 虞子嬰手掌一揮,掌中信紙便碎了個徹底,她靜凝如杵地站了許久,才對華铘道:“你相信命運嗎?” 華铘正在替她整理行囊,聞言,抽空抬了一下頭:“不相信,我的命就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了?!?/br> 虞子嬰又道:“可如果你的存在就代表著一種命運呢?” 華铘思考了一下,倒是來了興致,他臉上掛著怪笑,桀桀一笑道:“存在便是命運,有這么偉大嗎?如果真是,那我就一定會好好利用這種命運來創造一個新的世界,怎么樣?聽著是不是很激動,以前我被困在地xue的時候就常常亂想,若有一天我成為了一個所向披靡的將軍,指揮著千軍萬馬……我就帶著我的族人,找一片世上最漂亮陽光充足的廣闊地界,在那里建筑一座城池,我們在那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br> 對于他理解的那句“存在便是一種命運”,虞子嬰突然停住,無意義地喃喃道:“族人?” “沒錯,只帶我的族人,別人我才管不了了,不過能夠順帶拂及也無所謂啦?!比A铘叉腰,一臉眉飛色舞道。 虞子嬰不解地看著他:“為什么你是將軍,而不是一國的帝君呢?” 再說建造城池的話稱帝稱王不是更理所當然嗎? 華铘一僵,他扯了扯嘴皮,繼續剛才停下整理東西的動作,很不以為然地回了一句:“那群老頑固老念叨騰蛇皇族、騰蛇皇族的,那帝位皇位是為他留的,我才不要呢?!?/br> 虞子嬰盯著他的背影,一雙眼眸黑的沉靜。 “族人啊……果然血脈相承的這種羈絆果然是永遠無法割舍的?!?/br> —— 由于這次出行意義重大,倒是不能給瑛皇國丟臉,畢竟并不是什么私下出巡,而是高調地準備與朝淵國強強聯姻,即便是知道有異域在暗中從中作梗,隨時會出現危險,但依舊不能輸人輸陣,偷偷摸摸地趁黑走吧。 虞子嬰坐在清靜幽雅的公主車廂內,內鋪著純色柔軟的毛毯,四角懸飾夜明珠,散發柔和色澤,車壁隱隱透出檀香,華铘獨自安坐在右側一隅,斜對坐榻之上的是虞子嬰。 車隊出巡,馬蹄聲粼粼作響,聽著車廂外四周傳來的百姓的圍觀歡呼喊吶聲音,好像經過上一次英勇公主力抗鬼蜮國貴族跋扈事件之后,城中百姓多少對寶黛公主那惡劣斑斑的過往改觀了一下。 而牧驪歌則坐在他帝御白玉黑檀馬車,錦旗獵獵颯颯,圍繞兩輛馬車四周羅列有序,井然出行的隊伍緩緩朝著城外駛去。 當隊伍出城后,猶如灰黑色帶子排列成一條蜿蜒龍蛇的鬼蜮國的人,則盤蜛待候在城外。 這段日子,虞子嬰被牧驪歌徹底禁足了,基本上跟怒自從御花園一事后,便再也沒有見過一次面,于是所有刷好感的計劃都被擱淺住了。 瑛皇國的隊伍剛停止了沙沙前行的腳步,接著,耳畔便傳來一陣啼塔啼塔由遠及近的清脆馬蹄聲,虞子嬰垂下眼簾,聽聲辯位。 “那躲藏在車廂內的小美人兒哦,真是想煞哥哥了,一時不見兮,甚是想念,二日不見兮,神不守舍,三日不見兮,失魂落魄,請掀開你的簾子哎,露出你那張哥呵夢縈魂繞的小臉蛋兒……” 馬蹄聲在離公主馬車不遠嘎然停止住了,應該是被侍衛們攔下了,接著沒多久,便傳出一首不倫不類的情歌,從那富有磁性的含笑聲音唱出來,即使顯得孟浪而奇異,傳唱響徹在整個安靜而停滯的動隊中,但不可否認依舊動聽迷人,就像夏日里的太陽,炙熱而低轉像重力的吸引。 坐在另一輛豪華馬車內的牧驪歌嘴畔彎起的弧度就這樣徑直僵在那里,他禁不住一掌重重拍在橫亙之上,額上十字暴突而起。 這個無恥的登徒子! 如此粗鄙粗野的山歌,竟敢、竟敢拿來當眾調戲他的皇妹! 他究竟是一國之侯相,還是一個山野莽夫!如此孟浪,如此不懂禮數! 別的人倒是沒有像岳帝這般排斥憤怒,只是覺得新鮮又奇異,聽著堂堂一國怒侯,隔著侍衛人群,隔著馬車窗簾,這般放蕩不羈、高亢引歌唱來吸引瑛皇國的公主注意,他們只是想知道,究竟寶黛公主的車窗簾究竟會不會因他而掀開。 他們眼底冒出熊熊八卦之火,等了良久,怒也將這首不著調的情歌翻來覆去唱了好幾遍,連鬼蜮國的羅剎公主都一臉好奇地掀開了車簾,朝著瑛皇國那廂探頭看去。 “怒哥哥這是在干嘛???”她的聲音嬌嬌脆脆,像是一只百靈島般悅耳動聽。 這是一個雖說長得并非漂亮,卻十足可愛嬌憨的小女孩,看候來摸約十四、五歲,但可能實際年齡更大一些,畢竟在中原十六歲的姑娘才算成年,才能成親,她有一張漂亮的心型小臉蛋,五官雖未完全開長,有那一雙水汪汪的水剪眼瞳卻如畫龍點晴,令她顧盼生輝。 “求偶?!币坏览浔詭追肿I誚的聲音從馬車角落處傳出來。 “是嗎?可怒哥哥干嘛一直唱歌???”羅剎公主軟趴在車窗上,眼珠子飄過去。 “當然是因為他求偶的對象沒搭理他唄……真是個蠢蛋?!睗M嘴嫌棄,不過最后一句,車廂角落的人稍作掩飾地低聲咕噥一句。 “竟還有人不喜歡怒哥哥,這怎么可能?” 看來這小公主對怒是十足地盲目崇拜,聽了那人的話,竟嘴巴微張,表現得一臉如此不可思議。 ☆、第五十章 真讓他給唱出來了! “像他那種心機深沉,偏要像脫了褲子放屁一樣無聊地偽裝成一名浩然正氣的善良男人,有什么值得人喜歡的?!避噹堤幹似财沧?,刻薄而尖酸地評論道。 羅剎小公主對于他的無禮散漫言談,像是早已習慣了一般,直接充耳不聞,反而天真而頎喜地鼓掌道:“咦,你看、你看,瑛皇國公主的簾子好像動了哎,看來那個公主也是喜歡怒哥哥呢……” 車廂角落的人聲音一窒,良久。 “又是一個白癡的女人!”他一掌掀開眼前空氣,滿嘴不屑地啐了一口。 瑛皇國那邊,岳軍呈森海壁壘般擋在怒跟前,怒帶著一隊魁梧英偉的鬼蜮軍,一副唱歌不是要錢而是準備要命的轟鳴架勢之下,虞子嬰那輛公主馬車的車廂窗簾稍微掀開一角。 喝!動了、動了、動了、動了、動了! 瑛皇國眾人一愣之后,嘴角微僵地等侯著事態發展。 而鬼蜮國一眾那炯炯發燙的目光徒然蹭蹭上升幾個亮度——他們就知道,沒有怒侯出手后還拿不下的妞! 別瞧怒侯在中原國那變態的名聲不咋地,但是在崇派強者為尊的鬼蜮國,像怒侯這種武功強、能力高、手握重權的極品男人可是多少閨閣小姐墮落男(?)女肖想的最佳夫婿。 怒隔著重重人墻阻隔,目光巋然不動地注視著那投射在車廂窗散幕簾的虛晃身影,陽光拂過他的肩,落下斑駁影子,無論周圍的目光如何變換,唯他那道眼神如同生了根,只是深深扎在公主車轅之上。 微風拂動,那繁復銹著勾邊海棠花瓣的車窗簾簇簇一動,只見從車廂里面伸出一只瑩如修竹般漂亮的手掌。 手?眾人噓起眼睛,努力聚焦,想能夠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手掌軟軟一甩,便從中拋出一錠雪花花的銀錠子。 那銀錠子圓咕嚕地摔在地上,尤因為慣性的原因在地上滾動了幾下撞在一條馬蹄上,供大家更能夠更仔細看清楚它的飽滿圓度。 陽光下,那錠銀子熠熠發光。 咦? 咦咦咦~?! 眾人目光瞠大,滿目問號,是銀子吧……可為什么寶黛公主要朝怒侯扔一錠銀子呢? 難道,這是在暗示些什么嗎? 就在眾人一頭霧水胡亂猜測之時,但聞從車廂內不緊不慢地傳出的一道涓涓細流,音色亮麗而倨傲的聲音,炎炎夏日之中,就如一道甘?;^眾人心頭,也一并解了他們的惑。 “賞你的,不用再唱了?!?/br> 四周很詭異地靜滯了一瞬間,因為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歪了樓的結果。 “哈哈哈哈哈——”最后,還是怒捧腹仰頭的大笑令所有人都表情怪異地回過神來。 怒揮袍憑空一吸,將地上那塊銀錠子納入掌中,觀賞把玩片刻,笑瞇瞇地看向馬車,揶揄地挑了挑眉,道:“這算是定情信物嗎?這還是本侯第一次遇見送這種雖然俗氣卻十分實用的定情信物,呵呵哈哈哈……” 當著所有人的面兒,那截白皙皓膚沉默地收了回去,車窗簾再次封鎖得嚴密。 鬼蜮國那廂的人看著撿起銀子歡愉大笑的怒侯,再看向寶黛公主那安靜得出奇的車廂,都忍不住在心底腹誹道:侯爺,您真心想太多了……這的確是賞您的,這寶黛公主分明將你當成茶館兒內那些唱戲曲兒的藝人打發了…… 而羅剎小公主看到這一幕,整個人呆呆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因為在她車內那個角落的黑影已經笑得天翻地覆,前仰后合了。 “好玩,太好玩了,看來這個女人也并不蠢得太徹底嘛,哈哈哈……” “喂,你這樣嘲笑怒哥哥會不會不太好……”羅剎小公主委屈地瞥了他一眼,她對了對手指,面露尷尬之色道。 “不跟你這個白癡說話了?!?/br> 羅剎小公主看他收住笑聲,便一臉晦氣地徑直翻身過去躺在軟塌之上準備睡覺,看著他那冷漠相對的背影,她輕咬下嘴唇,聲音不由得放低了姿態,央求道:“別惱我好嗎?我……我并不是故意的?!?/br> “蠢貨!” 角落的人軟趴趴地躺在黑暗之處,聞言頓了一下,然后轉過頭,對著她譏笑一聲。 看他終于肯理她了,羅剎小公主亦不計較他對她的謾罵,甜甜一笑。 “只要你肯理我,隨你罵吧?!?/br> “……有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