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下一秒,一道慘烈尖叫聲驟然響起。 “啊~嫉殿啊,您千萬別沖動??!” 但見那一個個嚇得白色慘白的暗衛與宦官字德才都跟嚎喪似地都猛地沖上去,一個個抱腿的抱腿,扯臂的扯臂,抱腰拖后腿的拖后腿,還有里三層外三層聚攏勸架式的,那場面那叫一個勢鬧、混亂。 “她竟敢!竟敢!”嫉嘴里反反復復地絮叨著這兩句,可見著實氣意沖頂,那填滿胸褐的怒意已經外散趨于實質般濃烈撲殺而去,盯著虞子嬰那陰森粹毒般的目光那叫一個殺之而后快! 相反,層層人群后,虞子嬰攏袖安然而立,神色沒有半分忐忑不安,她依舊從容自在,一點也沒覺得眼前的混亂皆由她而起,而感到不安、惴惴。 “你跟嫉有仇?”牧驪歌感覺面對她,始終沉默不下去,特別是面對她隨意開口一句,便能挑起一大陣仗的情形。 “為什么這么說?”看似她此刻心情不錯,那望著嫉目不轉瞬之時,尤分些心神來回答他的話。 “一般這種時候,以不激怒對方又能達到目的為最佳的解決方法,同是亦是一種退路,可你字字誅心明顯是刻意選擇激怒他的方式,若別人這般做則是顯得太愚蠢沖動了,但我相信御使大人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是有原因才會故意這么做的?!蹦馏P歌自認分析得頭頭是道,并且略略偏過頭來觀測她一眼,但在她臉上一沾便移開了去。 那張冰粹雪鑄的素顏簡直太能迷惑人了,一不小心,他擔心他又再犯下之前那般同樣的錯誤。 虞子嬰抬頭望了望天:“你果然很特別……” 一聽她提起“特別”這個詞,牧驪歌眉心一跳,好笑道:“我又自以為是了?” 她嘴里的贊揚,如今在他耳里已經稱不上是褒義詞了。 他的領悟性,令虞子嬰難道真心贊賞地瞥了他一眼,道:“他這種人,激怒與不激怒結果等同,我與他素不相識,自然是跟他沒仇,純粹……只是看他不順眼罷了?!?/br> 他們兩人的對話沒有刻意因為周邊吵嘈而壓低聲音,反而如閑聊隨談一般,這句話別說是嫉聽到了,基本上周圍一圈的人全都盡收入耳中。 一時間他們的臉色七彩紛呈,心中悲泣喊天跪地哎喲連天,姑娘,咱們能別鬧了嗎,您沒瞧著這邊兒都快死人嗎?! 此時,他們簡直是連余光瞄都不敢瞄一眼嫉殿的臉色了。 ——那絕逼一定是非、常、恐、怖! 而牧驪歌先是頓愣片刻,接著卻是在一片像世上最冷的南極洲凝固氣氛中,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或許這次又會被你稱之為‘特別’,可我不得不再‘自以為是’一次了,我猜他的確曾得罪過你吧,哈哈哈~” 兩人不認識?或許吧,可兩人之間有過節卻是肯定的,至少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對比她對任何人的表現,再拿來與之嫉相對比,就能明確地感受到,她具有特別的針對性與惡意攻擊性。 就像被欺負了的野狗,即使咬不斷野狼的脖子,也要咬撕下它一塊rou來解恨。 虞子嬰聞言,僅嗤笑一聲,也不等嫉的暴動,一把扯過牧驪歌便縱身躍上一步開外的馬車——在剛才她成為“聚光燈”作用引開所有人注意力的其間,其它人早就趁機上了馬車。 “出城!” 吁~牛子瞪大一雙牛眼,馬鞭子啪啦一抽,整個車廂便激烈顫抖地搖晃起來。 他今兒個一日都在經歷前所未有的刺激與冒險,他做事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為人低眉順眼,生怕這一副遭人厭惡、害怕的模樣得罪人,他沒有一刻像今日這樣揚眉吐氣過,昂首挺胸,腰板挺直,從萬軍包圍當中策馬飛奔如過無人之境那般囂張。 事后會怎么樣他沒有想過,但能像現在這樣過得不懼不畏,如同有一根定神針戳在心中一樣,讓他的心與身子都像能飛一樣輕松自在,實在太爽快! 這種爽快是他活了快近三十年都不曾體驗過的舒暢、快意! 虞子嬰一把將牧驪歌扔進車內,完全沒有要顧及他那對于別人來說尊貴無比身份的意思,她也并不擔心他會反撲,因為她已經確切將他的內力制住了,除非眼前再出現另一名玄師才能夠解重開。 接著她撩發回頭一看,果不其然,別的人都是隔著一段距離尾隨而來,唯有那道囂張而鮮明的身影——嫉飛舞著一把血色巨鐮,破風跨境,氣勢洶洶地追殺上來。 馬車一路狂奔地朝著城外而去,隨著那道遽如閃電的身影愈發欺近,虞子嬰動作利落撩簾,躥進了馬車內。 牧驪歌身形不穩地扔進車內,剛站定,而里面的人都驚怔了一下。 籽月手按腰間匕首,看著方才那神態閑逸,端著一張溫和純良面容,實則暗中壓著她玩耍的瑛皇國太子,此刻被虞子嬰當成人質包裹似地隨意拋擲進來,眸中充滿各色復雜——她想,若先前換她與虞子嬰面對同等的情況,她自忖絕做不到這樣,即使她能夠想到挾持了瑛皇國太子做人質,可她也做不到令這種腹黑,心機深沉之人放松警惕,任她欺身壓制。 還有那個給人一種連靈魂都顫悚的人,她也做不到面對之時,能夠冷靜自持不慌了手腳,并有條不紊、步步為營地進行到成功逃出城這一步。 這不關武功或智謀的事,而是一個人的涵養與心性的問題,她能做的,虞子嬰也能做,而虞子嬰能做的,她卻無能為力…… 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何祈殿會對她另眼相待了,這種人生來便是讓人嫉妒羨慕恨的! 舞樂與害怕陌生人的兔子司僅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便像隱身了一般,沉默于一隅。 而玖蘭戚祈倒是光明正大要打量、評測著牧驪歌,他既使坐在車廂內依舊遮掩著嚴實,并不怕被人認出來。 一出城,夜間深沉,黑壓壓的樹林飛逝而去,無星唯有一輪彎月照輝,撒滿一條蜿蜒一望無際的小道。 巍巍城樓被盡拋車內,顛簸在一條蔓延朝外的官道之上,虞子嬰入內,手如白光一現,便將牧驪歌拽過再度扯出車廂外。 馬車疾馳奔跑,一般人別說站,連坐都嫌顛簸搖晃,但虞子嬰卻穩如鐘樓,整個下盤似塑般粘在車板上。 她對著牧驪歌突然道:“記得之前的交易嗎?” 本以為虞子嬰是走投無路,準備故技重施拿他出來當人質要挾的牧驪歌聞言,一愣,耳畔風聲呼嘯冽冽刮耳嗡嗡,他幾乎以為是錯聽。 “那不是緩兵之計,是當真的?!庇葑計胂嘈潘牭玫?,卻也加重了幾分語氣,以便更用力地傳進他耳中:“斷尾求生,記得三月后面臨的商運是關鍵,一國經濟乃國之立身根本,之后剩下的運途則看你的決策方針了……順便提前恭喜你了,即將登基的新皇陛下……” 她的話就像一顆巨雷炸響在牧驪歌耳中,他恍惚失神地盯著她那雙奧妙玄黑的眼瞳,整個人都懵懂震驚。 新皇……他即將登基?這怎么可能?他父皇雖已年邁,但這幾個月倒是病情看漲,精神大濟哪里像是要薨的模樣? 可事已發展至此,她又需得布下謊言來欺騙自己? 將部分真相告知于他后,虞子嬰便將他直接推下了馬車,她已施巧勁,像這種程度的摔傷不會傷著他根本,頂多刮破擦傷些皮rou。 接著,她對牛子肅聲道:“一直朝前走,遇上任何情況都不許停下來!” “是!”牛子不疑有它,全副身心都集中在御駕馬車前行上。 玖蘭戚祈在內一聽,直覺她話中有異,便出聲道:“你想做什么?” 虞子嬰與他隔著一層薄薄的車簾對話,她道:“那個人……不會受任何人的威脅、阻撓而停住腳步,剛才他只是猶豫了一瞬罷了,我必須留下來拖住他……” 舞樂一聽,險些摔落在地,他急道:“那可是東皇的嫉殿,神兵排行榜第三的高手,你覺得你能夠贏得了他?” 虞子嬰沒有回應舞樂,而是定定地看著玖蘭戚祈那個方向,仿佛穿透了那一層青糙布簾,定定地落在他那雍容華麗、冶艷高貴的面容之上。 “若我最終沒有回來,那么我們之前的承諾便一筆勾銷,若我未死……” 車內靜滯無語,其它人都感受到一種詭異、卻又曖昧的氣氛,雖然她并沒有指明對誰而言,但卻有一種秘而不宣的感覺,一時尷尬、失落種種情緒蔓延無聲。 而玖蘭戚祈怔地凝視著那撒落于布簾之上的清麗剪影,耳中像是被什么一撞,血液在那一瞬間仿佛逆流,卻只覺得她當時的每字每句似乎都意味深長,而那字里行間所代表的含義,以往他總是嗤之以鼻,曾自滿、曾自得、曾鄙夷,卻從不像此刻這般……惆然若失。 他覺得此刻他是需要對她說些什么才對,畢竟此事她為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的感情。 讓她別去,顯然是不現實的,這一車的人唯有她有能力能夠阻擋拖延時機,若讓她去,之后發生的危險連他都無法一一想像得出來…… 就在他沉默期間,車簾外再次傳來她清越低吟的嗓音,如秋逝冬來,純黑夜空飄下的第一片干凈晶瑩的雪花。 “……你可愿許我一個有你的錦繡未來?” 那一刻,玖蘭戚祈竟有些慌神了,那種原本習慣緊緊攥于手中,最終卻如沙漏消失與指縫間的失落感,令他十分不習慣,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 他感受得到,她離開了,那一抹與娟繡在布簾上的剪影似被外面凜寒冽風吹散消失,只剩一片空蕩布簾隨風擺動、飄拂,再也無法尋覓其熨帖隨行的行蹤,她不僅音容像貌消失,連氣息也一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 一離開馬車,虞子嬰便若有所感,一探,玖蘭戚祈身上的“玄束”竟有松動之跡,她頓時眸光一亮,那向來烏黑清澤眼瞳,生出一絲鮮活璀璨之色。 看來她沒有想錯,太久的安逸平靜會令人忘卻那岌岌可危的現況,亦忽略了身旁那像如同空氣一樣給汲氧氣般重要的存在。 這段時間的陪伴,她已如菟絲一樣纏緊他,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平淡,起沖突,厭惡,再趨于適應,平淡,接受,嫉妒……到此時此刻,她覺得她在他身上刷的好感度已經足夠了。 再繼續的平淡相依相伴,已經滿足不了她的需要了,只能在原地踏步。 前來呼鄂城之前她不曾想過事情能夠進展得這么順利,若說遇到舞樂與籽月是一場意外的話,那么遇到瑛皇國的太子跟東皇的嫉妒則是她設計出來的一場“意外”。 她需要適當地弱化自身與對抗強敵,完成一場犧牲自我,成就大義崇高思想的同情牌,雖然就她本身理解,一味地通過犧牲自我保全他人的這種人,這么做是為了減輕自己內心的空虛、寂寞,滿足自己道德上的優越感,有時甚至達到了受虐狂的境界。 但不可否認,恰當的時候,這么做的收效卻是十分令人驚人的。 ☆、第五十一章 突破性的攻略進展 子夜無星,冷風刮過車廂楞角時,剛開始還帶著幾分溫柔,絲絲縷縷的,漫動著松濤樹梢、枝椏,到后來便愈發迅猛強勁起來,擰著勁的風勢,幾乎有著蠻荒耗毛一樣的兇蠻,卷浮起的砂粒,直拍拍地打在窗紙上,發出沙啦沙啦的聲響,漫卷著,奔突著…… 虞子嬰一拂勁風分離,便身如矯猿,翻飛衣袂獵獵,夜光流暢般黑影朝車廂頂板輕盈一躍,借力輕點,便如一道乘風破浪的箭矢般疾沖朝后,但瞬間忽閃一瞬,人影便又消失無蹤。 身后急追猛趕的嫉,躍跳于路周密藤枝椏間,忽現忽隱飛遁而來,當他已欺近奔跑中的馬車,準備揮舞巨鐮從中間橫劈裂車廂之時,但在半途硬生生被一道不知道從哪里橫切過來的力道制住。 “別防礙我!” 虞子嬰驟然殘影一現,沖擊于他身前,左手豎掌格擋于下,右手作推梏桎他移動,那清冷而脆質嗓音因為四周寒冷、黑暗環境渲染,少了幾分童音般的清脆悅耳,相反多了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深沉、陰冷。 嫉神色一凝,剛才那就像憑空出現,連他都被蒙蔽的絕頂輕功,當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他是那種越挫越勇、喜歡高挑戰難度之人,發現虞子嬰比他想像之中更加厲害時,他碧瞳暴突生光,咧開嘴成一種詭異細長的弧度,愉悅而扭曲地笑了。 “嗤嗤嗤嗤~你覺得本殿會理一條蟲子說的話嗎?” 他將身子朝后仰彎曲成一種不可思議的柔軟弧度,血之亡鐮的長手柄設有巧妙機關一縮,他再一直下朝上唰啦破風一聲切割下來。 那猩紅光澤,化成一道流光煥散開來,氣勢直接將四周風氣撕裂得亂七八遭,虞子嬰略微偏過臉頰,避其鋒芒,狂風刮卷得她一頭長發搖曳飛舞,她明白對嫉這種自我為中心偏執狂反派人物,用嘴巴來說是講不聽的,唯有采取以暴制暴,說不服那就直接打到他服為止! 她心眼兒小她承認,三年前她剛臨異世,手無縛雞之力被他欺負侮辱得毫無還手之力那件憋曲之事,她一直記仇到現在,如今這筆帳就趁此刻一起算了! “隨口就晃‘蟲子’這種幼稚中二的話,你還是留著贏了再說吧!” 虞子嬰冷笑一聲,她無需兵器刀刃,她自小學的是體技,她的身體每一處就是一種武器,每一招一式都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威力。 嫉眸如冷電,不屑地抬睨起眼珠子,定定地瞳仁突爆戰意,一霎間兩人如正負相極相吸,絞著于城墻周邊相斗,一撞一散,一散再攻,寒氣與真氣相摩化成紅、白光。 隨著馬車逐漸遠處,亦沒有瑛皇國派譴的追兵其后,虞子嬰便是越打越強勁,越打越不留情。 嫉亦是越戰越勇,雖過于急進的大招使其氣息紊亂,但為使對方屈于他下,竟不息耗費大量真氣招招奪命。 對于殺招虞子嬰敏銳感十分強,基本上對于身體何處存在弊端,何處是死角隱患,她都能提前預知躲避,同時給予對方狠狠地擊。 她速度極快,且身體柔軟度較之嫉更甚一籌,她如一條無骨軟蛇附枝,避其血芒,指蓄長力一戳,嫉躲之不急,被一指刀刺傷左肩,血瞬暈染于布面。 嫉雖受傷,卻連瞥都不瞥一眼,他從嘴中溢出一連串低啞驚悚的呵呵呵~癲狂笑聲,戰意十足。 他雙臂抖動關節,如八腳蜘蛛一樣咔咔高低起伏,他佝僂起背脊伸長脖子,掃舞血之亡鐮時,眸彎似月,狹縫間的碧眸溢流出血猩光澤,如喪尸怪物一樣,嘶啞怪吼怪叫一聲,那聲音時而尖銳出隼,時而重音嗡耳震魂。 不得不說,能夠面不改色地跟這種變態狂怪物戰斗的人,少之有少。 恰好虞子嬰就是,她看他那浸透血滴落的左肩,夜間流光一瞬的貓瞳露出滿意,再度出擊,他們兩人的打斗是粗暴而直接的。 撇開一切華麗的招式,一交手過招都得彼此非得見血才罷休。 她一個遽閃跨步,來到了嫉的左邊,一手抓住他左手的血之亡鐮,另一只手則繼續攻擊他受傷的手臂,用力一擰,發出咔嚓一聲,明顯肩關節已經脫臼,嫉妒連哼都不屑哼一聲。 他的速度亦是極快,在虞子嬰欺近的同時,他身形一定,將已身固定成一個木樁子似的,受了她一擊一傷后,他手肘關節狠狠的撞向虞子嬰的下鄂處,頓時咔嚓一聲,她下巴移位。 他那柄血之亡鐮可不僅上方有巨鐮,他按下一個機關小刀,小刀在手中一番,猝不及防在虞子嬰那解掉他胳膊的右臂上但見輕輕一劃,卻是連同袖子在內,劃出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白rou一番,鮮紅的血液從rou里滲了出來,很快染紅了四周白膚雪肌。 不過傷口不算深,因為虞子嬰的皮糙rou厚絕非表面看得那樣嫩水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