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可是到了這個節骨眼,秦家也不可能冒著會得罪寧家的危險與他們杜家結親,這是人性本能,杜老夫人也能夠理解。 雖然當時想想有些生氣,可如今她也看開了。 劉mama聽了也不由輕聲一嘆,杜延云是多好的姑娘啊,是秦家沒這福分! “罷了,”杜老夫人倚在身后的秋香色大引枕上,微微瞇了眼,“或許延云的緣分不在這里……”頓了頓又道:“翠芝,回頭叫幾個丫頭打點一下行裝,咱們這幾天就回杜家村吧!” 這西安府她確實不想再呆,只覺得多呆一天就多一天不自在,這才多少時日啊,杜老夫人都覺得有些心力交瘁。 到底是老了,不比年輕人。 劉mama應了一聲,又輕輕敲著美人捶,見杜老夫慢慢睡著了,這才輕聲輕腳地退出了門去。 收拾行裝要不了多久,蕭懷素姐妹幾個用了一天的時間便打點好了,只等著第二天啟程回杜家村。 寧湛的情況她還是沒有打聽到,雖然心里有幾分擔憂,但眼下她卻沒辦法做些什么。 蕭懷素站在窗前,看著院中那顆老槐樹伸出粗壯的枝桿,那濃密的葉子片片相連,就像一柄遮天的大傘,擋住了烈日陽光,在樹下灑下一片清涼。 有風吹過,樹影浮動,她將手伸出了窗外,有斑駁的光線映照在指間,好似光陰的碎片。 她看得有些出神,半晌后才收回了手,緩緩握緊了指尖。 現在與寧家的關系成了這般,她更沒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見他,只能默默地希望他一切都好! ☆、第【87】章 追趕 夏季多雷雨,但雨后的空氣更加清新,也少了幾分壓抑的悶熱。 寧湛雙臂抱胸斜靠在窗框邊,看著屋檐水一滴一滴落地,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了個小水洼。 雨收,云散,天空顯出一抹純粹的湛藍,那么清澈明亮。 寧湛微微挑眉,這樣的天氣還不錯,似乎連背后的傷口都沒那么癢了,傷疤結痂,該是開始長新rou了。 “阿湛!” 寧淵的身影出現在了院門口,隔著回廊對他笑著揮手。 “四哥!” 寧湛身形一動,已是躍出了窗框。 “走,咱們坐著說?!?/br> 寧淵顯然很是高興,拉著寧湛的手便邁步而進,又倒了兩杯茶水這才撩袍而坐。 “四哥這般高興,難不成有什么喜事?” 寧湛有些納悶,這段日子對于寧家的傳聞他也是聽說過,想來怎么樣都算不得好事。 甚至于寧遠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將姜姨娘數落了一番,雖然大家明面上不敢說,可私下里傳得都是有鼻子有眼的。 寧淵神秘一笑,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才道:“三哥被父親打發到了軍營去,年前都不準他再回來?!?/br> 這對于他們來說的確是個值得慶賀的事,沒有寧灃在父親跟前諂媚,指不定他們能與父親更親近一分。 “大哥還在軍營里,三哥這一去指不定就……” 寧湛是知道他大哥寧沅的脾氣,只要他在軍營,自然說一不二,就算寧灃背后有姜姨娘撐腰,他照樣不會給面子。 兩虎相爭,寧灃這一去只怕有得磨了。 “有大哥給他磨磨性子,三哥也能讓人省省心?!?/br> 寧淵呵呵一笑,不過片刻后又沉下了面色來,擱在桌上的拳頭微微收緊,“不過這事沒影響到姜姨娘的地位,真正是可惜?!?/br> 寧遠倚重姜姨娘,府中的事情總要有人當家作主,沒得代替的人,只能還讓她在上面頂著。 其實那一日杜老夫人將姜姨娘給罵走后,她也的確向寧遠哭訴了一遭,說杜家囂張跋扈,絲毫沒將他們寧家放在眼里。 這就是明顯的挑撥了,寧遠自然不會上套,但杜老夫人這樣給姜姨娘沒臉,他面上也不好看。 總之該做的禮數他們寧家做足了,也算是賣給杜閣老一個面子了,杜家不領情他也沒辦法,至多以后就少打這份交道。 但對于寧灃惹下的這事,寧遠心里也是氣惱,便將他打發到了軍營中吃苦去,眼不見心不煩。 寧湛扯了扯唇角,沒有多說什么,姜姨娘在府中扎根那么多年,上到管事下到丫環,哪一個不看她的臉色行事,想要她下來還真沒那么容易。 除非…… 除非袁氏想要掌權,可是他看袁氏那淡泊的姿態,只怕也沒這個心思。 “這事對杜家或多或少也有些影響,再呆在西安府里流言更是風傳……”寧淵留心觀察著寧湛的反應,這才道:“所以他們已經回杜家村了?!?/br> “什么?” 寧湛一驚,手中的茶水都灑了出來,“他們什么時候走的?” 寧淵道:“今兒個一早走的,大概都有一個時辰了?!?/br> “四哥,”寧湛立馬站起了身來,面色肅然,“我出去一下!”說罷飛也似地躍身離去,那模樣真是比什么都急。 “還說不在意,不喜歡?” 寧淵輕笑了兩聲,茶杯在指間轉了個圈,“知道別人一走就巴巴地追去,阿湛啊,你這心意只怕除了你自己誰都知道了!” 寧湛縱馬狂奔,出了城門,騎上官道,風吹拂在耳邊,他只覺得一顆心咚咚地跳個不停,有些焦躁,有些急迫。 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許僅僅是送送她而已,也許僅僅是再想見她一面。 足足奔出城外六十里路,遠遠的才見到一只車馬隊伍,最先的是三輛馬車,而后跟著押送行禮箱籠的板車,最后才是跟車的婆子丫環并一眾護衛隨行兩側。 見到這車隊,寧湛的馬速不由慢了下來,他目力極好,已是瞧見了馬車一角的木牌上刻著一個“杜”字,是他們家的馬車無疑。 終于趕到了! 寧湛暗松了一口氣,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只是驅著馬慢慢前行,只吊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跟隨。 好似想著她就坐在其中一輛馬車里,那種心情便變得有些不同了。 漸漸的,有護衛發現了跟在車隊之后不遠處那個沉默的少年,紛紛議論了起來。 跟隨過蕭懷素姐妹她們上車的那六名護衛顯然有認出寧湛來的,不由心中一驚,趕忙向杜老夫人所在的那輛馬車跑去,這樣的情況可必須要稟報。 而此刻,蕭懷素正毫不知情地坐在馬車中,給杜老夫人背誦一段靜心咒。 她的嗓音很清亮,如珠落玉盤時的脆響,連杜延云與杜延玉都聽得瞇起了眼睛,一副陶醉享受的模樣。 經文誦罷,所有人還在回味當中。 半晌后,才聽杜延玉感嘆道:“沒想到經文都這般好聽,還是表妹有把好嗓子,聽得人很舒服?!?/br> 蕭懷素牽了牽唇角,笑容恬淡,“三表姐,這本就是靜心咒,若是你聽來還不舒服,我豈不是白念了?”說著捂唇輕笑了起來。 杜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懷素是有這個天分,若讓你們來讀,只怕就沒這個味了?!?/br> 杜延云笑著看了蕭懷素一眼,“祖母說得對,各人的緣法不同,表妹就是個有福氣的?!?/br> “那可不是?” 蕭懷素唇角微翹,又靠近了杜延云一分,挽了她的手倚在她肩膀撒嬌,“有外祖母還有兩個表姐寵著我,我自然是有福氣的?!?/br> “這丫頭!” 杜老夫人寵溺一笑,心中卻低嘆了一聲,好在有蕭懷素一路說笑解悶,不然這回程的氣氛當真就變得壓抑了。 這次來到西安府時她是滿懷著期待,沒想到離去時卻是這般黯然。 杜老夫人不由憐惜地看了杜延云一眼,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在姻緣這事上就這般得不順呢? 祖孫幾人氣氛正融洽著,便聽著車外有護衛稟報道:“老夫人,好像有位寧府的公子一直跟在咱們的隊伍后面?!?/br> “寧府?” 眾人一驚,杜老夫人已是沉下了面色來,“可看清楚了?”她自然以為是那惹事的兩個其中之一,斷然沒有想到是寧湛。 杜延云與杜延玉對視一眼,面上都有幾分緊張,難不成是又來找事的? 蕭懷素卻是心思一動,又接著問道:“可認得是寧府的哪位公子?” “回老夫人、表小姐的話,”那護衛顯然是聽出了蕭懷素的聲音,恭敬地回道:“好似是寧府六公子,是那一日在終南山出手救下小姐的人!” 真的是他?! 蕭懷素心頭涌上了一抹驚喜,只強自壓著,面上這才不動聲色,又轉向杜老夫人道:“祖母,因著寧家這事咱們都沒向寧六公子道過謝,您說他這次趕過來,不會是專程為了咱們吧?” 杜老夫人也有些狐疑,掃了幾個孫女一眼,這才沉吟道:“停了馬車,請那位寧六公子上前說話?!?/br> “是?!?/br> 護衛應了一聲,立馬往回跑去。 而得了吩咐的車夫也慢慢拉住了馬兒,車輪轱轆轉了幾圈,停住了。 “表妹,倒真是他?” 杜延云也有幾分不可置信,這寧湛最近在他們面前出現的頻率也太頻繁了些吧。 “不知道,看看再說,興許是護衛認錯了呢?” 蕭懷素也不敢肯定,只緩緩平復著心情,算算在終南山的那次,寧湛都幫過她三次了,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 “祖母,”杜延玉揪了杜老夫人的衣袖,小聲道:“那位寧六公子人不錯,就得長得不那么讓人親近,不過表妹說了這叫面惡心善,比那些表里不一的人好多了?!?/br> 杜老夫人笑了笑,又看了蕭懷素一眼,“你表妹說得對,這世間上多的是口蜜腹劍之人,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著?!?/br> “是,祖母!” 杜延玉乖巧地應了一聲。 寧湛驅馬而行,他也不知道要跟著杜家的車隊行多久,可此刻見著一個護衛向他跑來,他不由挺直了背脊,目光炯炯地望了過去。 “可是寧六公子?” 那護衛也對寧湛有幾分好感,上前來便恭敬地抱拳一揖。 “嗯?” 寧湛微微一怔,旋即緩緩點了點頭,他倒沒想到還有人認識他,仔細看這眼前的護衛,也有幾分眼熟,“你可是那天在終南山的……” “正是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