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沈淮安身上驟然釋放的威壓讓旁邊的人幾乎腿軟,離他最近的正在和他說話的莫誅南更是首當其沖。喉嚨前泛起一絲腥甜,莫誅南艱難的喘息了一下,卻沒有低頭。 “誅南和老祖到底同根同源,本想將老祖的遺骸迎回去供奉,如今……”當沈淮安聽見莫誅南要迎回老祖的時候,周身的氣勢更盛。莫誅南算是修真界近來修為最突飛猛進的修士,可是那點兒修為放在沈淮安面前還是不夠看得。 “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莫誅南身子一軟,被強大的威壓迫得單膝跪在了地上。艱難的喘息了一下,莫誅南才斷斷續續的說道:“如今老祖怕是不愿隨著誅南回去了。老祖是長輩,長輩的事情誅南不好指手畫腳?!?/br> 努力從地上站了起來,用力攥緊手中的珠子,莫誅南對身后的修士道:“迎回老祖本是莫家家事,有勞各位道友了。如今老祖不愿,誅南不好勉強,我們還是回去吧?!?/br> 眾人正被沈淮安身上的威壓弄得難受,聽見他主動這樣說便也都紛紛附和。這群人來的時候磨磨唧唧,走得卻也是痛快,不多時候就走干凈了。 一直沉默著的莫南柯看著眾人走遠,方才對沈淮安說道:“淮安,我們也回去?!?/br> 沈淮安臉上讓人時刻想要退避三尺的神情并沒有嚇住莫南柯。他一遍拉著沈淮安的手往回走,一遍和他閑聊了起來。 他和這個世界有整整六百年的“時差”。六百年,放在莫南柯原來的世界早就可以塵埃落定,滄海桑田了,可是放在此間不過是彈指一揮而已。這六百年發生了什么,足夠莫南柯和沈淮安聊上許久。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薛薄紅跟在他們身后,刻意控制了一下腳踝上的鈴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此刻她的臉上褪去了方才刻意的嫵媚,一雙眸子清澈的可以映出她所看的人的倒影。 而她眼中的那人,白衣加身,恍惚如仙。 第五十八章。干啥?現在是要干啥? 莫南柯跟著沈淮安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暗自猜測這群人的來歷。一切出現的時機太過蹊蹺,不得不讓人覺得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在腦海中仔細的回憶了一下那個和自家小徒弟面容相似卻號稱和自己同根同源的莫誅南的樣貌,莫南柯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的這番動作有些突兀,卻沒有驚擾到另外的兩人。因為沈淮安時刻觀察著莫南柯的動作,而薛薄紅的目光更是沒有離開過莫南柯。因為莫南柯停下了腳步,三個人都不停了下來。 “師父可是累了?淮安扶你回去?”投給薛薄紅一個冷淡的眼神示意她退下,沈淮安雖然說這回去,卻伸出一只手臂搭上了莫南柯勁瘦的腰肢,擁著他向魔宮之中的一處樓閣走去。 那是一處隱藏在一棵古樹之后的涼亭,亭子的四角向上翹起,有輕薄的綢緞從亭子之上垂落下來。整個亭子之中都沒有熏香,但是卻有一種不同于花草香氣的香味隱隱傳來。莫南柯不知道,這樣在魔宮之中再尋常不過的亭子,卻是用一整塊陰沉木雕刻出來的。陰沉木香氣淡若沉水,卻悠遠綿長,本是千金難得的寶物,但是到了沈淮安這里卻也不過是為了能夠讓師父暫時歇腳的地方。 莫南柯在沈淮安面前亦不必強撐。昨夜他們折騰了整整一夜,后來莫南柯又和人一場比斗,雖然并不是很疲累,但是他卻還是想要坐一坐。 #戰斗力爆棚的宅男還是宅男,能夠坐著絕壁不要站著。# 莫南柯被沈淮安扶著坐到了柔軟的墊子上,很快就有低眉順目的魔族妹紙捧著瓜果茶點擺放到了石桌之上。莫南柯非是血rou之軀,根本無需進食,而沈淮安就更是不必。但是口腹之欲是莫南柯不能放棄的追逐,從若非閉關,青霄老祖的府邸之中就不曾斷過一日炊煙這一點就可見一斑。 如今已經是白雪皚皚的嚴冬,蒼山之北亦是以苦寒著稱。但是沈淮安這里的瓜果卻是新鮮得很。莫南柯閑著無事,拿著一個紅艷艷的石榴放在手里剝。 蒼山的天氣寒冷,土地卻意外的肥沃。被魔族之中司農的術士催熟的蔬果一點也不遜色于經年累月在土地里長著的。魔族盤踞蒼山多年,從心有不甘到自娛自樂,倒也算是良性的發展。 莫南柯的手比當年握劍的那一雙更加的細膩光潔,潔白的手腕一扭,石榴便被扭成了兩瓣。異常多汁的石榴有幾滴汁水濺落在莫南柯的手背上,又匯聚成了一滴,最后沿著他優美有力的手腕沒入了他寬大的衣袖之中。 沈淮安盯著莫南柯剝石榴的動作,忽然眼眸暗了暗。手無意識的向莫南柯伸去,終于觸碰到了那一截隨著他衣袖滑落而露出的滑膩的肌膚。 “師父的手臟了,淮安幫你弄干凈?!鄙蚧窗驳穆曇衾飵е唤z低沉,又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誘惑。 他仿佛是修行千年的妖,明目張膽的誘人沉淪。 毫無保留的讓莫南柯注視到他眼底的波濤洶涌,沈淮安拉著莫南柯的手腕,一寸一寸的接近自己的唇邊。 一個克制的吻小心翼翼的落在了莫南柯的手腕內側,干燥而柔軟的唇碰觸著手腕最敏感的肌膚,莫南柯頓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默給沈淮安帶來的無疑莫大的鼓舞。他變本加厲的伸出粉紅的舌尖追逐著那道蜿蜒在莫南柯手腕上的痕跡。石榴的甘甜和舌尖之下肌膚柔韌的觸感讓沈淮安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莫南柯渾身一個激靈,手腕一個翻轉,逃離了那個如影隨形的濡濕的觸感。抬手拍了拍沈淮安的頭頂,就像是安撫大型犬一樣的摩挲了幾下,莫南柯輕呵一聲:“別鬧了?!?/br> 用垂下的衣袖擋住了異樣的觸感,莫南柯迅速的剝離了一個個的石榴籽,盛在巴掌大的水晶碗里,在寒冷的冬天,那一汪艷色顯得十分有食欲。 捻起幾顆塞到了沈淮安的嘴里,莫南柯方才問道:“淮安,那個珠子就這么給那個人沒有問題么?”畢竟是心頭血,雖然是用過一次就作廢了的心頭血,但是落到了旁人手中,莫南柯總是不安心的。 不依不饒的借著被投喂的機會含住了莫南柯的手指,沈淮安帶著一些顆粒的舌尖劃過莫南柯的指腹,讓他只覺一股熱氣沖上了頭頂。沈淮安血脈覺醒之后而生出的一小點尖牙輕輕的刮著莫南柯的指腹,許久都不愿放開。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詞才足夠形容耍流氓的徒弟,莫南柯最終只能抽出了手指,帶著一些正色的說道:“快點說?!?/br> 看著師父真的急了,沈淮安只得收斂了方才刻意營造的旖旎氣氛,殷勤的將莫南柯剝好的石榴籽送到莫南柯的唇邊,方才緩緩說道:“師父是不是覺得淮安多此一舉?” 石榴很甜,舌尖輕輕一碾,清甜的汁水就在莫南柯的唇齒間爆開,他垂下了眼,安靜的吃著石榴,并沒有搭話,可是眼波流轉之間卻已經有了答案。他的確覺得他家徒弟多此一舉,說的不客氣一些,就是腦回路不正常。 ——莫南柯本身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曾經在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之下,他打壓對手,在商場之中殺伐果斷艱難求生尚且不會手軟,也曾有過迫得競爭對手家破人亡的經歷。而到了這個地方,以實力為尊,他雖然不曾濫殺無辜,但是也不是見不得血。 莫誅南來勢洶洶,怎么看都不像是善意,身上又有諸多詭異,怎么看這個人都不當留。莫南柯不信自家徒弟會因為那融合的心頭血而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手下留情。 畢竟,他自己養大的狼崽子,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今天他放過了莫誅南,定然是有所圖謀。 沈淮安蹭到莫南柯的身側坐定,將頭輕輕的靠個在莫南柯的肩膀上,又捻起他的一縷頭發把玩。莫南柯也不催他,只是自己吃著石榴,偶爾還往他的嘴里塞幾粒。一會兒的功夫,一個成年男子拳頭大的石榴就只剩下了外皮。 茶已經涼了,上好的拂春金縷雖然涼了,但是芳香甘醇卻并沒有退去。尋常修士用來增長修為的仙茶被沈淮安端在手里,毫不憐惜用來洗去莫南柯指尖的一點粘膩。用輕軟吸水的錦帕擦去茶水的痕跡,沈淮安方才說道:“師父,如今淮安不同往日?!?/br> 的確是不同往日,無論是修為還是心境。 “實話講,若是淮安沒有覺醒魔族血脈,那么淮安如今的修為應當已經夠飛升了?!鄙蚧窗舱f這話的時候表情稀松平常,沒有任何自矜自傲,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莫南柯心念一轉,隨即明白了沈淮安這話的意思。如今,沈淮安的修為已經足夠飛升,但是卻沒有飛升。滯留此間固然是他自己的心意,但是若是真的論起來,恐怕他已經能夠達到所謂的“仙人”的高度。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境界,自然和往日是有所不同的。 果然,沈淮安繼續說道:“師父,我這些年似乎已經可以接觸到天地規則,并且可以隱隱對此產生一些影響。我感覺到了,有個什么東西或許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鄙蚧窗矝]有對莫南柯說的是,那個什么“東西”盯著他家師父已久,卻是在他著手開始重塑師父身軀,并且布下招魂陣之后才開始阻礙他的。 莫南柯抿了抿唇,對沈淮安說道:“你是說,這個東西和莫誅南有關?” 沈淮安點了點頭,“他身上帶了一絲那樣的氣息,雖然淡薄,但是始終無法掩蓋?!比舴巧蚧窗策@些年將那個藏在暗處的黑手視為眼中釘rou中刺,也無法一下就覺察出來。 沖著莫南柯笑了笑,沈淮安放松了自己的脊背,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莫南柯的懷里。呼吸著鼻間清苦的冷香,才將沈淮安深刻的恨意壓在眼底。埋在莫南柯的懷中,沈淮安甕聲甕氣的說道:“這個人煞費心機的來討要遺骸,一計不成只有又要滴血認親,淮安可以肯定,他下一步動作非要師父配合不可?!?/br> 可惜,莫誅南費盡心機拿到手中的,卻已經不是莫南柯的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