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這個殺了我兒子?!崩项^的手已經完全獸化,此刻他以野獸的姿態匍匐在地上,猩紅的眼眸緊緊的鎖住了沈淮安的咽喉,仿佛隨時都會撲上來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沈淮安皺了皺眉,手心里扣滿了莫南柯給他的各種靈符。到了這個境地,他無法妄自尊大的覺得自己還能夠以自己的力量戰勝對方。而他唯一的依托,就是手中師父留給他的庇護。 近了,更近了。 這只已經進化到如此境界的噬一步一步的向沈淮安逼近著。沈轅迅速的向沈淮安靠了過來,想要與他并肩而戰。然而沈淮安卻對他搖了搖頭,讓他別過來。 野獸沒有不怕火的,即使是入了魔的野獸。沈淮安用靈力催動了火符,這是莫南柯做的攻擊性最強的靈符之一,就是心動期的修士想要避開也是很不容易的。能夠引發巨大的攻擊,卻只消耗使用者一點點的靈力,莫南柯當初將這些靈符裝到沈淮安的空間戒指里的時候,防備的就是這樣一天。 世上其實并不存在什么“以少易多”的這樣便宜的事情,在修真界更是如此。靈符的催動必定消耗靈力,沈淮安之所以只用小小的一部分靈力就能驅動,不過是莫南柯在制作靈符的時候已經將自己的靈力嵌入其中了而已。事關他從小細心養大的徒弟,莫南柯不得不慎重,方方面面都要算計得到。 那條火龍瞬間將那只噬淹沒了,在熊熊烈火之中,仿佛還依稀能夠看見它掙扎的身影。沈淮安靜靜的原地看了一眼那仿佛要焚盡天下的烈火,一直緊鎖的眉頭卻沒有松開。 他不相信。不相信一個靈符就能消滅一個心動期修為的魔物,即使他的靈符是由渡劫老祖親手所制作。 修行是逆天而行,魔修更是如此。稍有不慎,就是天誅地滅。然而魔族之所以滅之不盡,是因為天道為他們留下了一線生機。每個魔族都會領悟出自己獨特的法門。那種特異功能依天分而定,有的魔族生來就會使用,而低等的魔族卻是在生死之際才會領悟。 沈淮安將已經催動的雷符夾在手指之間,隨時準備著下一輪的攻擊。 業火燃盡。 方才烈火焚燒的地方并沒有任何痕跡,地上也是一點飛灰也無。這樣的干凈讓沈淮安倏忽一驚。果然,在空氣中退去方才的火符的最后余溫的時候,一只爪子劃破了空間,然后,眾人毛骨悚然的看著那只噬仿佛從另一個空間踏出。 “媽蛋,這玩意覺醒的能力居然是破碎虛空?”沈轅立刻沖了過來,和沈淮安背對而立。那姿態,分明就是守護彼此的后背。 沈淮安的臉白了一下,手下的動作卻不停,將夾在指尖的雷符迅速甩出。他倒要看看,到底是那畜生去撕裂空間快,還是他引來的雷劈的快。 青天白日的,一道道驚雷從天而下,劈在那只噬的腦袋上。它慘叫一聲,奮力揮爪劃開了眼前的空間,轉身就鉆了進去。 無上宗的弟子們呆呆的看著師叔和師兄與那只噬相斗,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忙。他們并不是怕了那魔物,而是怕給師叔和師兄添亂,讓他們分心照撫自己。眾人手中的劍并沒有放下,而是自發聚攏成一個圓,將后背托付給彼此。 他們這些弟子的實力和那只噬相比的確不濟,可是平心而論,他們已經做了自己能夠做的一切了。這樣的防衛的確最是簡單有效,但是,要對付一只能夠破碎虛空的魔物來說,還是太稚嫩了。 那只噬劃破了無上宗弟子們頭頂的方寸之地的空間,然后像是撐口袋一樣將那片空間罩下,轉眼之間,十多名無上宗弟子都消失在錯亂的空間之中。 沈淮安聽見身后的聲音,迅速轉身,一把靈符甩出,卻只給那只噬造成了很小的傷害。幾道雷劈在它的頭頂,幾許火苗燒了它的皮毛,雖然疼痛,卻也不致命。 它從一方小小的空間里鉆出,在那張可怖的臉上,沈淮安甚至看出了幾許陰謀得逞的笑意。心下一緊,沈淮安連退幾步。 可是,晚了。 一道空間裂縫出現在他的右側,當他連忙躲避的時候,一柄長劍刺穿了他的腰腹。他愣了愣,只看見沈轅掩藏著猩紅的眼眸,而后便被拉入了一個陌生的空間之中。 空間裂縫的開合只在分秒,沈淮安忍著腰腹冷冽的疼痛,冷笑一聲,甩出了指尖早已凝聚好的冰針。幼年的時候沈淮安用來獵貂的冰針和如今他射出的并不能相提并論,看似纖細的針卻毫不費力的刺入那只噬厚厚的皮中,沈淮安心念催動,那根針就在那只噬的體內變成了千萬根,不多時候,只聽“轟”的一聲,那只噬便被炸成了血沫。 只是,沈淮安終歸是聽不到了。他感覺到身體很沉很沉的墜下去,在仿佛沒有邊際的下落過程中,腰腹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可是,他卻連抬手捂住傷口的力氣也無。 這是他這幾年來第一次動用身體里的那種不明的力量,卻也印證了他自己的猜測——這種力量,果然十分強大,卻也十分可怕。 耳邊是喧囂的水聲,然而,力量透支的沈淮安卻最終還是暈了過去。 第24章 金手指養成中 耳邊的水聲始終都沒有停息。沈淮安只覺得自己眼皮凝澀,仿佛沾了飴糖一般,怎么都睜不開。 他今年才只有十五歲,生平經歷過的事情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在他過去的十五年之中,所有的好運和厄運都是和水有關。三歲那一年的寒冬,他被沈轅和沈楠扔下了蓮花池。那一年的冬水的寒冷仿佛銘刻進他的骨血,讓沈淮安之后的很多年都不喜歡在冬天靠近結冰了的池塘。 但是也同樣是在那個冬天,他被一雙溫暖的手輕攬入懷。時光回溯,滄海逆流,往昔翻騰。在沈淮安混沌未開的時刻,他就仿佛已經感受過那雙手的溫暖了,所以當那個男子抱著他涉水而出,雖然只是一縷靈力,并非實體,卻依舊讓他感覺到安穩如斯。 而如今,依舊是落水,也依舊是因為沈轅,身邊卻沒有了那雙溫暖的手,所以,他能夠倚靠的,只剩下了自己。 沈淮安躺在濕冷的地上,但是連抬手的力氣也無。當他好不容易繼續起氣力睜開眼睛的時候,卻訝然的發現,他所處的地方是如此的熟悉。 無上宗的悟道峰,無上宗的子弟悟道參禪之地。這個地方他是聽說過的,但是卻鮮少涉足。無上宗的等級森嚴,不可逾越。悟道峰悟道的弟子只能是少數優秀的內門弟子和各個長老峰主的親傳弟子。沈淮安本身是無上宗的青霄老祖的徒弟,身份在無上宗自是超然,根本無需與這些子弟一道修行。 但是,無上宗終歸是沈淮安從小長到大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是熟悉。 舉目四望,沈淮安大概可以確定,他如今所躺的地方正是悟道峰后山的山洞。這個山洞位于瀑布之后,尋常不見。 運轉身體內的靈力,沈淮安卻發現,自己的內府之中空蕩蕩的,一絲靈力也無。而隨著他運轉靈力的這番動作,他整個人都仿佛輕若塵埃,一陣微風就能夠將他吹起來。 被沈轅刺了一劍的傷口感覺涼絲絲的,但是卻已經不再流血。沈淮安抬手觸摸了腰腹上的傷口許多次,莫說手上一絲血跡也無,就是連疼痛,他也沒有感受到半絲。這很不尋常。沈轅的劍是陳洵借給他的霜華劍。霜華劍是當年莫南柯親自鍛造,周身自帶浩然正氣,邪魔不侵。 一柄霜華劍,也仿佛合了青霄老祖的性子,如霜賽雪,入骨涼徹,傷口經年不和。沈淮安感受著腰腹的冰冷,眼睛忽然危險的瞇了瞇。 雖然平素披著一張溫文爾雅的外皮,但是他的確不是什么寬和隱忍的性子。傷我者,我必十倍還之。唇齒間低聲呢喃著一個名字,總而言之,這筆賬他沈淮安算是記下了。 身體的感覺始終異樣,但是沈淮安無可奈何,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踉蹌著腳步走出來了山洞。洞口瀑布猛烈的沖擊讓他驟然不適,失去了靈力保護的身體有些脆弱,當瀑布湍急的水流砸下來的時候,沈淮安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 但是與此同時,沈淮安卻也發現了,自己分明已經走出了山洞,但是面朝瀑布或坐或臥的參禪悟道的弟子們卻仿佛沒有見到他一樣。 不,不是仿佛。沈淮安神色一凜,特地走到了一個走神偷看悟道峰周遭的景色的弟子面前,特地放緩了腳步,繞著他走了好幾周。而那個弟子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未曾流血的傷口,失去靈力而空擋起來的內府,驟然一輕的身體。如今,自己是什么呢?沈淮安苦笑一下,卻也并不慌亂。 我心磐石也,豈因外物而動哉?沈淮安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平靜下來。 而在另一個時空,卻有一個人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在他的小徒弟出了山門的第七天之后,莫淮安卻收到了一枚刻著“安”字的玉佩。雖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但是在反復查看了自家小徒弟的心燈未滅之后,莫南柯方才走出了莫府,去山腳下的驛凡閣詢問那個送來玉佩的老者關于他的徒弟和無上宗的其他弟子的境況。 在驛犯閣稍作休息的老人和少年正是那日守門的兩個,他們周身皆是風塵,雖然疲累,卻不敢稍有耽擱。留仙鎮雞犬相聞,發生在城郊的慘案他們歷時就知道了,然而當村人等到事態平靜之后匆匆趕到之時,地上除了一簇簇的血跡,就只剩下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了。 眾人將那個男人抬到家中,老人自然認出了沈轅就是那日結對而來的青年之中的一個。而沈轅一直昏迷不醒,其他人亦是不知所蹤。老人思量了一下,立刻決定將沈淮安給他的那塊玉佩送到無上宗。 村人重諾,幸而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