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怎么會這樣想？在茜茜的心中，爸爸是最厲害、最厲害的人了！爸爸你忘記了，你還會做家具呢？”抬手指著院子角落里已經成型的木柜，鄒茜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等爸爸買回油漆上好顏色，咱們就能把家具拉去城里賣，接著就會賺很多很多的錢。我們可以借一些給素素嬸子看病，還能搬去城里住。到時候奶奶再兇再不喜歡咱們，也罵不到我、打不到我了……”

    鄒茜幻想的畫面很美好，即便鄒平聽到最后一句話時心里有些不同的想法，卻很快壓了下去。受鄒茜臉上的燦爛笑容感染，鄒平點點頭，將鄒茜攬進懷中：“茜茜，爸爸一定好好賺錢，一定努力讓你和mama都過上好日子！”

    “還要一定不能被奶奶打！奶奶下手好狠的，打的茜茜好痛……”絲毫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鄒茜軟著嗓音委屈道。

    “好，不讓茜茜挨奶奶的打?！闭嬲f出這句話，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么難。更甚至，鄒平的心里忽然就踏實了，輕松了。

    “嗯！我最喜歡爸爸了！”如果真的能將鄒平扳回正道，鄒茜不介意裝乖賣萌?？蓯?。只要，鄒平真的能改變對鄒奶奶以及其他鄒家人，那不管任何事都盡數應承的濫好人性子…….

    與此同時，彭桂香正悄悄跟唐奶奶解釋著原因：“茜茜被她奶奶打傷了，今個夜里不能跟柏赫去城里了。索性柏赫也休息幾天，暫時別去好了?！?/br>
    “什么？茜茜奶奶又打茜茜了？她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還是怎么的？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偏偏要跟小丫頭過不去！還是她自家的孫女！我看她就是黑心黑肺，早晚黑的連她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唐奶奶剛剛還在疑惑韋柏赫今天怎么在家里吃晚飯，下一刻就知曉了真相。也不管左鄰右舍會不會聽到，扯開嗓子就罵了起來。

    “說來說去，還是咱們當爸媽的沒本事。茜茜說，她奶奶不小心抽了欣欣一下，我四弟妹立刻就找來了。茜茜奶奶不但道了歉，還好吃好喝的要管晚上一頓飯。哪像咱家茜茜……”這些話，換了平日里的彭桂香肯定不會說出口。不過她今天既然說出來了，便是真的有了想法。

    “聽聽！聽聽！我早跟你們兩口子說過了吧？不要事事忍讓，不要受了氣就只會往肚子里咽！但凡你學學你那四弟妹，茜茜能受這么大委屈嗎？能遭這么多罪？”沒想到彭桂香能主動提起這一茬，唐奶奶面色一變，立馬煽風點火的攛掇起來。

    “我……”彭桂香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卻也沒真想變得像潘桃桃那般厲害。她要求不多，只想守著自家的小日子過得安安樂樂就好。

    坐在院子里編筐的唐爺爺自然也聽到了彭桂香的話，沖屋里走出來的韋柏赫說道：“柏赫，反正你媽的藥已經抓回來了。從今天開始，夜里就不要去縣城了?！?/br>
    見到彭桂香，韋柏赫就知道，哪怕鄒茜再哭再鬧，也不可能跟過來了。原本，他也是這樣打算的！心中默默這樣告訴著自己，韋柏赫來到唐爺爺面前：“外公，夜里我一個人去城里！”

    “不許去！”韋柏赫的執拗性格，唐爺爺很清楚。板著臉喝了一聲，便低下頭兀自編起筐來。但孩子就是孩子，不該吃這么多的苦！

    神色平靜的看著唐爺爺，韋柏赫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直到唐爺爺編筐的動作越來越慢，不得不抬起頭來望向他時，韋柏赫才一字一頓的說道：“外公，我能賺錢！”

    “賺錢賺錢，賺個屁錢！你才多大一點年紀就滿腦子的想著賺錢？不好好做作業搞學習，整日里就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雜事，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學生？還記不記得外公外婆辛辛苦苦賺錢供你讀書？你……你！你氣死老子了！”雙手狠狠的砸了手中的筐，唐爺爺暴跳如雷，雙手背在身后，氣鼓鼓的轉扭頭就走。

    “哎老頭子，你去哪？馬上就要吃晚飯了！”唐爺爺這一發怒，活生生嚇了唐奶奶一大跳。

    “不吃了！氣飽了！”唐爺爺頭也不回的走出大門，不耐煩的回道。

    韋柏赫獨自站在院子里，雙手握拳，低下了頭。片刻后，一聲不吭的蹲下/身，將唐爺爺摔倒的竹筐撿起來放好，慢慢的接著編了起來。

    鄒茜生拉硬拽的扯著鄒平走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幕。韋柏赫就如一只受了傷的幼小孤狼，默默的堅守著他自己的本心，不言不語的舔著傷口。

    雙腳就如生了根一般的站在唐家大門口，鄒茜張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最終只是無力的閉上。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又能說些什么……

    第14章 還價

    “嬸子，我們先回去了?！笨吹洁u茜和鄒平找過來，彭桂香便也不再多呆，說完就往外走。

    “留下來吃了晚飯再回去吧！”頗為擔憂的看了一眼韋柏赫，唐奶奶不失熱情的說道。

    “不用不用！我在家里做好了飯才過來的?！碧萍业纳钤絹碓骄狡?，彭桂香看在眼里，心里亦是說不出的難受。

    “茜茜，去幫柏赫編筐?！蓖屏送普局粍拥泥u茜，鄒平的語氣甚是溫和。

    “嗯?！边@樣的情形，鄒茜怎么也邁不開腳步轉身離開。慢慢走到韋柏赫面前蹲下，撿起一邊的竹條遞了過去。

    鄒茜不說話，韋柏赫更是不會開口。接過竹條，動作熟練的繼續編著手中的筐。兩人就這樣，一個遞竹條，一個編筐。都不說話，卻配合的格外默契。畫面美好的讓人賞心悅目，以致彭桂香想要過去拉走鄒茜之時，被鄒平攔了下來。

    “讓茜茜陪柏赫一會吧！”鄒平輕嘆一口氣，扭頭看向唐奶奶，“嬸子，我今晚要去縣城，順道帶上柏赫?！?/br>
    “行??！不過你去縣城做什么？別是特地陪咱家柏赫去吧！那可使不得！”唐奶奶先是一口應下，隨即又想到了某種可能，拒絕道。

    “哪還特地跑這一趟??！我去城里買些油漆回來給柜子上顏色。上次去城里瞧過那些家具店的柜子，挺漂亮的，就試著做了一個。那就這樣說定了，我跟桂香先回去吃飯。茜茜就留嬸子家了?！碧拱赘颇棠陶f完理由，鄒平拽走了彭桂香。

    “哎等……”唐奶奶還想喚住人，卻是沒能喊住。無奈的拍了一下大腿，不自覺的又開始想起了自家不爭氣的兒子。要是唐勤在家……

    “韋柏赫，你能幫我一個忙嗎？”鄒茜事先沒想到鄒平會把她留下來。不過鄒平做到了答應她的事，她自然也會完成答應鄒平的事。

    迎接鄒茜的是好一會的沉默，就在鄒茜以為韋柏赫不會回應她時，韋柏赫輕輕應了一聲：“嗯?！?/br>
    “我爸說，我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跟你去城里了?？墒撬萌コ抢镔I油漆，接著還要去城里賣柜子。談價錢的事，我爸不在行，我怕他被人騙。你幫我看著我爸，然后價錢的事全由你做主。到時候我給你說個保底價，你盡管往高了喊，不要怕沒人買！”好東西不怕沒人買。鄒茜絕對相信，要是韋柏赫的話，肯定不會輕易妥協。

    在聽到鄒茜不能再跟他一塊去縣城的時候，韋柏赫的手明顯的頓了一下，眼底無法避免的現出一抹很淡的失落。不過聽到最后，卻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好?！?/br>
    “韋柏赫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照顧素素嬸子的。等你賺了錢買好藥送回來，我就幫你給素素嬸子熬藥。我還會乖乖完成暑假作業，以后再也不學壞了。等你做不完的時候，我還能借給你抄……”鄒茜的話尚未說完，就被韋柏赫不悅的眼神冰凍住。

    “你覺得，我需要抄你的作業？”韋柏赫的語氣很平淡，明明是平鋪直述，偏生嚇得鄒茜直搖頭。

    “嘿嘿，你肯定不需要啦！我就是說說，隨口一說。我抄你的還差不多！反正都抄了那么多年了，以后接著抄你的，哈哈！”鄒茜干笑兩聲，狗腿的討好道。

    “笨蛋！”面對這樣的鄒茜，韋柏赫極度無語，面無表情的低下頭，不再理會鄒茜。

    她是笨蛋？要不是她這個笨蛋，韋柏赫哪里能這么快賺到錢？她……氣鼓鼓的看著韋柏赫，鄒茜很是用力的憋著氣，打算用眼神控訴她此刻的不滿。只不過，她的段數顯然不夠，完全無濟于事。

    是夜，鄒平來接韋柏赫的時候，唐爺爺也在家。無聲的醞釀了許久，唐爺爺拍拍韋柏赫的肩膀：“明天開始，外公陪你去城里?！?/br>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弊詮木司烁夤蟪骋患芎髴嵢浑x家，他們家就只有外公辛辛苦苦的每日下地種田。mama身體不好，外婆少不了的要留在家里照顧……韋柏赫心底清楚，他沒有任性的資本，只有盡快變得足夠強大，才能替外公分擔家里的重任。

    “閉嘴！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什么可以？當老子死了是不是？廢話少說，趕緊出門！”最是沉默寡言的唐爺爺其實不罵人的。至少在今天之前，甚少有人聽過唐爺爺爆粗口。但是為了寶貝外孫，唐爺爺憋屈的狠，忍不住就發了火。

    “叔，我家里的地少，田里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打今晚開始，我可以順路帶著柏赫去城里。叔也知道，我那院子里還堆了不少木材。我琢磨著全都上好油漆，再拖去城里賣。指不定真能賣出個好價錢！到時候，柏赫就不用這么辛苦了?！编u平沒有說謊，他家的地確實少！其實不只是少，剛分家那一陣，他和彭桂香根本就沒有地！

    那一年，因著跟大兒媳周芳大打出手的干了一架，火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鄒奶奶一句話也沒說就分了家。然而田地分來分去，老大、老二、老四都有份，偏生就漏掉了老三鄒平。老五鄒金才幾歲，自是也沒有分到地。不過鄒奶奶放話了，上頭四個哥哥都必須出錢養活鄒金，還得輪流供鄒金讀書！

    分家那天，鄒平和彭桂香還大汗淋漓的在地里干活。豈知傍晚回到家，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就被鄒奶奶轟出了門。

    望著大門外被鄒奶奶丟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一頭霧水的鄒平和彭桂香氣過、惱過，最終卻也只得撿好東西，抱著哇哇大哭的鄒茜離開了鄒家。那一晚，一家三口是在彭桂香的娘家借住的。

    鄒平和彭桂香現有的田地，是鄒茜的外公分過來的。不過因為彭桂香娘家也有哥哥弟弟，無法避免的，能分出來的地實在不多……

    鄒平家的情況，唐爺爺是知道的。聽鄒平打算去城里賣家具，唐爺爺沒有反對，告誡道：“是個好出路。多看看城里賣的那些款式，回來跟著做。實在不行，咱就出點錢去跟城里的師傅學學也成。既然決定了走這條路，就不要退縮，好好努力，早晚能出頭！”

    “是！叔，您看著，我肯定會努力的！等我賣了錢，先送柏赫媽去城里的醫院好好瞧瞧?！币娞茽敔攺堊煊妻o，鄒平搶先一步鄭重其事的說道，“叔，不管任何時候，身體都是最重要的！人命最珍貴！旁的都是虛的，咱不放在眼里！錢沒了就再賺，餓不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