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跑回南燕軍隊這邊,燕昊全身已是汗涔涔的一片,劉將軍與李將軍正等得望眼欲穿,見燕昊跑了回來,將一顆心放了下來,迎上前去問:“太子殿下,如何?” “快些回云州!”燕昊咬牙說了一聲,整個人便趴在了馬背上,一口壓了很久的鮮血從喉間噴出,落在灰蒙蒙的官道上邊,似乎開出了數朵殷殷的紅花,刺眼醒目。 “太子殿下!”劉將軍與李將軍俱是一驚,伸手去扶燕昊,卻被他一把推開:“速速整頓人馬,快些回云州城去!”不知道慕乾有沒有看清楚自己,若是被他瞧見,知道自己帶軍過來,趕著來追殺,自己可是要被打個措手不及。 “是!”劉將軍與李將軍不敢再說多話,將燕昊的命令傳了下去,頃刻間官道上灰塵漫天,南燕軍隊趕緊又原路返回,沒有再耽擱一刻。 慕乾站在江州城墻上,瞇了瞇眼睛,瞧著遠處的那一邊,煙霧騰騰而上,似乎要將小半個天空都遮蓋住了,不由得擰起了眉頭。方才他站在城墻上邊巡視,見到有個人騎著馬在城墻外邊晃了一下便不見了蹤影,他隱隱約約感覺有些不對勁,現在再看著那煙塵滾滾,心中頓時有幾分疑惑,不由得輕輕的“咦”了一聲。 “慕大將軍,你怎么了?”秦冕站在慕乾一側,瞧著慕乾的臉色忽明忽暗,身子抖了抖,尖著嗓子問了一句:“莫非這江州刺史是假投降?” 慕乾轉過臉來笑了笑:“秦大人,莫非你覺得這江州城的城樓站起來不穩當?” “咱家還真有這感覺?!鼻孛嵊袔追知q疑的望了望江州城外,那里靜悄悄的一片,沒有半個人影:“咱家第一次看見這般快就攻占了一座城池,是有些不大相信?!?/br> 攻打江州順利得出奇,慕乾帶領大軍子時出發,寅時到江州,夤夜攻城,那江州守城的將士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江州城防不及云州堅固,但也還是能抵擋一陣的,慕乾本以為怎么說也得要小半日才能攻下,可沒想到才打了小半個時辰,就聽江州城頭有人在高聲喊叫:“慕大將軍,請受降!” 一面白旗徐徐從江州城墻上挑了出來,慕乾有幾分吃驚,這江州城也有兩萬兵馬,怎么就這般沒有斗志?他朝那城墻上高喝了一聲:“若真心投降,便將城門大開,讓江州刺史出城說話!” 那江州刺史也算是個聽話的,慕乾喊出這句話沒多長時間,那扇城門便扎扎作響的開了,黑洞的的城門里走出了幾個人來,慕乾手里握緊寶劍,就著天空里的微光看了看,走在最前邊的是一個穿著絳紅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約莫四十多歲,身形消瘦,面容枯矍,手里捧著一個盤子,上邊放著一顆方方正正的印章。 “來者可是江州刺史?”慕乾抽出寶劍指向那緩緩走來的人群,那為首的男子唬得跪倒在地,一雙手托著盤子不住的在發著抖,那顆大印都差點滾落了下來:“下官、下官便是南燕江州刺史夏袆晟?!?/br> “下回勝?”慕乾聽了這個名字哈哈大笑起來:“這名字取得不錯,下回才勝,這回便輸了?!?/br> 夏袆晟點著頭就如小雞啄米一般,討好的揚著聲音道:“遇著慕大將軍,如何會有勝利的時候?莫說是下回,便是下輩子,也沒得勝利的指望了?!?/br> 聽著這夏袆晟的話,慕乾瞟了他一眼,這時天又亮了幾分,夏袆晟的面容看得更是清楚,就見他一雙綠豆眼兒,留著兩撇老鼠胡子,瞧上去賊眉鼠眼,不是忠誠正直的模樣??雌饋磉@人確實是鼠輩無疑,難怪會如此干干脆脆的開城門投降。 “慕大將軍,咱們趕緊進城去罷?!鼻孛嵩谂赃呉娏诵闹幸彩菤g喜,高高興興的就想下馬去接那方大印,卻被慕乾一句話喝止?。骸扒卮笕耸窍肴ニ退??難道就不怕是他假投降?” 秦冕聽了這話臉色一變,全身打了個哆嗦,尖著嗓子指著夏袆晟罵道:“jian賊,你竟敢假降騙人?” 夏袆晟戰戰兢兢道:“慕大將軍明鑒,下官可不敢有半分欺騙之心?!?/br> 慕乾笑了笑,按住馬頭略微一用力,整個人便飛了出去,在眾人還沒有明白怎么一回事的時候,他已經拎著夏袆晟飛身回來,夏袆晟沒有想到慕乾說話之間便將他捉了去,兩只手沒有拿穩盤子,那方大印骨碌碌的從盤子上滾了出來,落在旁邊很遠的地方去了。 “慕大將軍饒命哇!”夏袆晟閉著眼睛喊了起來,他能感覺到脖子上一涼,知道有兵器擱在那里,只要自己亂動,說不定就會割破喉嚨。他哭喪著臉喊道:“慕大將軍,下官可是真心來投降的,慕大將軍可別懷疑我!” 慕乾瞧著夏袆晟那模樣便覺好笑,自己還只是拿了劍鞘放在他脖子那邊,他竟然就嚇唬成了這個樣子,真讓人匪夷所思。這南燕官場肯定是一片黑暗,竟然能用這樣的人來做刺史,也不知道他送了多少金銀才攀到這個位置。 大虞軍隊攻打南燕,勢如破竹,慕乾一路橫掃過來,還沒見著幾個硬骨頭的南燕官員,南燕吏治如此不得力,也難怪南燕這個國家如此不堪一擊了。他在大虞的時候便聽說過南燕的皇上荒yin無恥,每日里都躲在后宮與妃嬪們調笑,不思朝政,看起來這事情應該是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否則如何培養出這么一批無德無能之人? “若你是真心投降,那邊下令讓守衛江州的兵馬都放下武器出城,待我受降?!蹦角谅暦愿懒艘痪?,若是這夏袆晟是個精明算計的,想把自己賺進城去,然后再關門扣押,大虞兵馬群龍無首,他渾水摸魚來打個措手不及,也并不是沒有獲勝的幾率。 “是是是,下官馬上讓他們都出城來投降?!毕男勱珊苁桥浜?,扯著嗓子朝城門口那些人喊道:“快些放下兵器出城投降,大虞的慕大將軍已經到了,他威風赫赫,又善行軍打仗,南燕大半江山已經失了,我們一個小小江州城如何能阻擋他的人馬?你們別再多想了,快些出城投降才是正經?!?/br> 慕乾驚愕的望了夏袆晟一眼,這人真是臉皮厚到了極點,竟然還能在這么多人面前面不改色的為自己唱贊歌,著實太讓他驚訝。旁邊秦冕哼了一聲:“夏袆晟,你可說漏了一點……” 夏袆晟瞧著秦冕面白無須,又聲音尖細,知道他是宮中內侍,趕緊又陪著笑臉道:“是是是,這肯定是大虞的皇上英武無敵……” “廢話少說!”慕乾見夏袆晟實在太上道了,耳朵里頭只聽著他嗡嗡的在說著話,不由得有幾分不耐煩,用力將他摜到了地上:“將他拿住?!?/br> 夏袆晟被摔到了地上,覺得脖子那里的兵器離開了,這顆心才落了地,趴在那里用諂媚的聲音道:“慕大將軍早該將下官扔下來了,這般提著下官,也不怕累著自己?!?/br> 慕乾聽了這話,只覺得快要嘔吐出來,這世上竟然還有這般無恥之徒,今日他算是見著了。也正是有這樣的無恥之徒,自己取江州才入探囊取物般容易,望了一眼在那邊稍微穩了幾分心神的夏袆晟,慕乾冷冷一笑,害得夏袆晟又全身打起擺子來。 這時就聽著腳步聲槖槖,一群手無寸鐵的士兵從城門那處走了出去,慕乾這才沒有再管夏袆晟,指派了幾位將軍過去受降,自己帶著兵馬穿過了深幽幽的城門,長驅直入了江州城。 攻打江州,確實是太順當了些,可慕乾現在想的事情,完全與秦冕想的不一樣,他正在想著那個騎著馬匆匆離去的人,開始他還沒留意,后來見他飛快的撥轉馬頭走了以后,才仔細打量了一下,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慕乾的手緊緊的捏住了城墻上的一塊磚石,莫非那人就是燕昊? 第40章 分憂解難 云州城里一片低沉的氣氛,街道上邊開門營業的店鋪比往常少了許多。素日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只有幾個貨郎挑著擔子走過,沒精打采的吆喝著:“新來的胭脂花粉,宮中新樣的絹紗花兒!” “怎么樣了?好像聽說太子殿下生病了?”一家店鋪前邊,有幾個人坐在一處,皺著眉頭議論著:“聽說吐了血!” “你怎么知道?”旁邊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慌的神色,這可怎么好,太子殿下竟然病了,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 自從燕昊來到云州親自督戰,云州的士氣大振。燕昊平易近人,凡事都為百姓著想,讓他贏得了民心,大家對這位太子殿下很是敬佩?,F在乍一聽他病了,眾人都憂慮了起來,這可怎么才好,太子殿下竟然生病了!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太子殿下快好起來才是!”一位老者合著手念了一聲佛,旁邊眾人都跟著默默的念起佛來。 云州刺史府里更是沉悶一片,昨晚太子殿下帶人去偷襲大虞軍馬未果,而且帶回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大虞兵馬前去攻打江州了,雖然太子殿下回來什么都沒有說,可大家都暗地里猜測,江州城該是失陷了。 御風站在院子門口,呆呆的望著地面。已經是晌午了,日頭到了中天,將金燦燦的陽光投在了地上,一點點斑駁的影子跳躍著,看得他心中一陣焦躁。太子殿下回來以后就精神不振,連連吐了幾口鮮血,云州刺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趕緊請了云州城最好的大夫給他來看病,那大夫只說是急怒攻心,好好保養便無大礙。 好好保養?如何好好保養?御風伸出腳尖,在地上劃了一個圓圈,江州失陷,后邊的漳州、黃州,兵力更弱,完全不是大虞兵馬的對手了,若是這般下去,云州勢必成了一座孤城,到時候……他的心猛地一緊,別說太子殿下糟心,就是他,此時也是心急如焚。 “太子殿下生病了?”正在想著這煩人的事情,就聽耳邊有人說話,抬頭一看,就見陸凝香已如一陣旋風般刮了過來,一雙眼睛里閃閃的全是焦急神色。 “太子殿下沒有生病?!庇L看了陸凝香一眼,他能明白她的感受,知道她在替燕昊擔心:“陸姑娘,你別著急,只是急怒攻心而已?!?/br> “我怎么能不著急?!标懩愣辶硕迥_,飛快的朝院子里邊跑了去,快得御風來不得喊住她,只能見著她那淡綠色的衣袖不住的在飛舞,蔥白底色的八幅湘裙上繡著的紫色丁香花翩躚而去。 “唉?!庇L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陸小姐對于太子殿下的這份感情,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可是太子殿下對于她,可是半分那樣的心思都沒有,估計這陸小姐這份情意只是在純粹的付出了。 御風的面前晃過了一張臉,細致汝瓷的肌膚,清亮亮的一雙大眼睛,小巧的嘴唇似乎總帶著微笑,讓人瞧了便覺得心情愉悅。他默默的低下頭去,那張臉仿佛被地上斑駁的日影照得慢慢淡了些,他這才覺得有幾分心安。 陸凝香沖進里邊院子,明玉正在走廊上用扇子給一個爐子扇風,爐子上邊放著一個小藥罐子,正呼呼的在往外邊冒著熱氣。見著陸凝香過來,明玉放下扇子朝她行了一禮:“陸姑娘,太子殿下正在歇息呢,你緩緩再進去?!?/br> 陸凝香白了她一眼,大步朝屋子里走了去,這些奴婢們都是對燕昊存著小心思的,陸凝香暗自哼了一聲,分明就是想阻止她見燕昊呢。她輕輕推開了內室的門,里邊有個隔間,隔間上邊嵌著幾扇格子窗戶,蒙著碧色的窗紗,透過那窗紗可以見著那邊仿佛有人影在晃動。 燕昊根本就沒有歇息,那明玉簡直是睜著眼睛說胡話,陸凝香心中藏著一把火,真恨不能折回身子將明玉拖進來瞧瞧。只是她又舍不得離開這間屋子,所以暫時放下了懲治明玉的心思,躡手躡腳的正準備繞著道從碧紗窗那邊過去,忽然就聽燕昊幽幽說道:“江州已經失陷?!?/br> 陸凝香大吃了一驚,站在那里扶著門,觳觫不已,江州失陷了?那云州呢?云州還能支撐多久?她屏住呼吸聽著里邊有人回答:“太子殿下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江州失陷,云州便更被動了?!毖嚓坏氖帜弥粡埿殴{彈了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現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當今之計,只能趕緊屯糧以防大虞切斷云州的糧草,另外便是等著父皇撥些兵馬來支援,若是能來上三五萬人,那我便會帶著人馬趕去漳州,在大虞兵馬去之前將他們攔截住?!?/br> 云州刺史沉默了一下,這江州攻克了,漳州便更是唾手可得,若皇上再不發援兵,漳州、黃州皆會一一落入大虞手中,等到黃州攻克的那一日,云州自然也就成了一座孤城,被切斷了糧草供應以后,恐怕就無法抵擋大虞的鐵騎。云州失陷,后邊的州郡更是容易攻克,等著豫州失陷,恐怕江都也是岌岌可危了。 “黃大人,已經將軍情送出去沒有?”燕昊有幾分焦心,自己一直在給父皇回報云州這邊的情況,希望他快些派兵來增援,可到現在父皇還沒有派出一兵半卒,只是告訴他,他已經派使者去與大虞皇上和談,應該不久以后便能有好消息。 “剛剛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送信了,就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有回音?!痹浦荽淌纺四~頭上的汗珠子,皇上的心思可真難猜,可無論如何,總要調兵前來增援才是。 “昊哥哥?!标懩阍谕膺吢牭靡魂囯y受,她大步跨了進去:“昊哥哥,我替你去送信,我親自將信送到宮里邊去!你也知道,那些急件要先去兵部,他們討論了以后再交給皇上去看的,天知道那些酒囊飯袋會做些什么!” 燕昊抬眼望了望闖了進來的陸凝香,心中也有幾分感動:“凝香,這事情輪不到你來做,你安安心心的呆在刺史府里便是?!?/br> “不,我要去?!标懩阄站o了拳頭,望著燕昊憔悴的容顏,她心疼不已,無論如何,自己也該為燕昊分憂解難:“昊哥哥,你親筆寫一封信,我送到宮里頭去,直接交給皇上,怎么樣也要帶回一支增援的部隊才是!” “太子殿下,陸小姐確實是個合適人選?!痹浦荽淌吩谝慌孕÷暯ㄗh:“陸小姐以前曾跟著陸夫人進宮覲見過皇后娘娘,對皇宮比較熟悉,這軍情緊急,若是慢了半分,恐怕云州城就會保不住了!” “哪里只是云州城保不住,就連咱們南燕……”陸凝香說到此處,聲音低了幾分:“南燕恐怕也難保了!” 燕昊咬了咬牙,朝站在一旁的明欣吩咐了一聲:“準備筆墨?!?/br> 陸凝香很是高興,輕輕挑了挑眉毛,忽然覺得全身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甜蜜,她終于能為燕昊出力了,從小到大她都希望著自己能為燕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每次燕昊都不愿意讓她攙和到自己的事情里邊來,這次總算是得了個機會。 燕昊走到了書桌邊上,明欣已經將筆墨紙硯準備好,他拿起筆來龍飛鳳舞的寫了幾行字,等著墨汁干了,這才將那信箋裝到信封里邊交給了陸凝香,又諄諄叮囑了一番:“凝香,我派御風與你一道過去,你們一路小心!” 御風被喊了進來,聽說要保護陸凝香去送信,他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一定將陸小姐安全送到江都!” 燕昊望了望陸凝香,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陸凝香對自己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本來不想讓她沾上半分干系,可現在想來想去也只有她是最合適的人選了。陸凝香因著與自己有師兄妹的情分,小時候便由陸夫人帶著進宮見過母后,母后很是喜歡她,夸她聰明伶俐,無聊的時候便召她進宮去解悶,所以陸凝香對南燕的皇宮很是熟悉。自己派旁人去送信,可能父皇母后不一定相信,可派了陸凝香去送信,無論如何他們也會相信了。 “快去快回?!毖嚓粨]了揮手,陸凝香與御風應答了一聲,大步朝外邊走了去。 屋子里邊忽然就沉寂了,一角的沙漏里的流沙之聲仿佛都能聽得很是清楚,燕昊望著云州刺史,眉頭緊緊皺起,陸凝香一定要將信送到才好,否則云州可真是岌岌可危了。 “太子殿下,我們在這里苦苦支撐了這么久,皇上那邊卻沒有絲毫反應,這里邊莫非是出了什么問題?”云州刺史坐在那里想了好一陣子,這才緩緩的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怎么樣也不該是這種狀況?!?/br> 燕昊苦笑了一聲,父皇聽說大虞派兵來攻打南燕,便嚇得躲進了后宮不敢上朝,將一攤子事情都交給了太師太傅和大司馬去處理,連奏折都不想批。他在后宮里邊吃喝玩樂,根本不想去知道前方的消息,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動靜了。 子不言父過,燕昊心中有幾分痛苦,若是能直說,他真想說一句,自己的父皇不是個好皇上,每日里只知道飲酒作樂,無心朝政,用人唯親,jian人當道,到處都是一片烏煙瘴氣。若是南燕真的亡了,不能說是亡于大虞,只能說亡于父皇,南燕的著大好江山,全是被父皇葬送的。 第41章 宮闈傾軋 清晨,晨光微熹,淡淡的日影透過云層穿了過來,將那東流而去的河水照得波光粼粼,河岸下邊的官道上奔跑著兩匹快馬,那速度快得就如兩支白羽箭一般,只聽“得得”幾聲,那馬已經不見了蹤影。 陸凝香與御風望著那灰青色的城墻,兩人都輕輕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到江都了。 雖然還只是清晨,可江都的街道上已經很是一片繁華,店鋪都早早的開業了,酒肆挑在外邊的酒旗不住的在搖晃著,似乎在誘惑著行人往里邊去,門口擺放著的一長排酒壇子被擦得烏黑锃亮,閃閃的發著光來。 “酒肆里邊竟然坐了這么多人!”陸凝香透過大門瞟了那酒肆一眼,有些憤憤不平:“都到了這時候,怎么個個都如此安逸,全然不知道大難臨頭了?!?/br> 御風瞧著江都這歌舞升平的景象也是吃了一驚,這是怎么一回事?難道不該是大家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可現在瞧著酒肆里那些人,和往常沒有什么區別,一個個喜笑顏開,飲酒作樂,根本就不像是大難臨頭所表現出來的神色。 這里邊大有問題,御風望了陸凝香一眼:“陸小姐,你最好打探一下再決定要不要進宮?!?/br> 陸凝香楞了楞:“御風,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小姐,你不覺得現在這情況很是奇怪?哪有這般祥和平靜的?”御風搖了搖頭:“再怎么鎮定自若,也不至于是現在這種情況,老百姓哪有這般氣度從容的?” 陸凝香側頭看了看,握緊了韁繩催著馬往前邊去:“我不管這么多,先將太子殿下的信送去皇上手中才是要緊的事情!太子殿下交給我這么重要的任務,我怎么能不替他完成,讓他失望?” 見陸凝香頭也不回的往前邊沖了去,御風也沒有法子,只能緊緊跟上。陸凝香輕車熟路的趕到皇宮門口,守門的副將認得她與御風,笑著點了點頭:“陸小姐,風統領,準備進宮去?” 陸凝香點了點頭,一臉焦急道:“我有要事要進宮面見皇上!” “陸小姐,你可有皇上宣召的圣旨?”那副將伸出手來:“若是沒有圣旨,那我也不能放你進宮去?!?/br> “我……”陸凝香語塞,望了望那副將,忽然想起了什么來:“那我可以去見皇后娘娘罷?麻煩你與宮中傳話的內侍說一聲,就說我想覲見皇后娘娘?!?/br> “皇后娘娘?”那副將眉頭緊鎖,看了看周圍沒有人,這才將臉湊了過來,小聲說道:“皇后娘娘,已經被皇上關在冷宮了!” “什么?”陸凝香大吃了一驚:“皇后娘娘被關在冷宮?她究竟犯了什么錯?” “陸小姐,噤聲!此處不是高聲說話之地!”那副將朝陸凝香瞪了一眼,露出了一臉為難的神色,見陸凝香緊緊的盯著自己,稍稍嘆息了一聲道:“我也不太清楚這件事情,仿佛聽說是皇后娘娘將蕭貴人肚子里邊的孩子弄掉了,皇上震怒,將皇后娘娘關在冷宮里邊,著令貴妃娘娘執掌鳳印,理六宮之事?!?/br> “這分明是栽贓!”陸凝香咬了咬牙,恨恨的喊了起來:“皇后娘娘何苦要去弄死蕭貴人的孩子?她自己有太子殿下,還用得著去嫉妒一個貴人的身孕?這分明就是小人故意嫁禍到皇后娘娘身上!” 那副將為難的搖了搖頭,朝著陸凝香擺了擺手:“陸小姐,謹言慎行!” 朱紅色的宮墻延綿,陸凝香越瞧越是郁悶,正準備與那副將求情放她進去,這時就見一輛馬車轆轆的開了過來,四角都綴著金色的鈴鐺,隨著風不住的在叮咚作響。 那副將見了馬車便將陸凝香撇下,躬身迎了過去:“曹大人?!?/br> 馬車側面的軟簾被掀了起來,露出一張圓胖的臉龐,他傲慢的瞧了一眼守后宮的副將,帶著幾分不悅的叱罵了一聲:“為何后宮門口有這種平頭百姓?還不將他們趕開?” 那副將低頭應了一聲,朝陸凝香與御風使了個眼色:“快走,快走!” 陸凝香瞧著那曹大人胖乎乎的臉便覺心中不舒服,她雖然以前沒有見過這人,但也能猜得出來他的身份——貴妃娘娘姓曹,能這般在后宮門口趾高氣揚說話的,恐怕就只有貴妃娘娘的父親了。 貴妃娘娘名字好聽,其實說到底,放在大戶人家,不就是一位貴妾?貴妾也是姨娘,姨娘的父親如何能在皇宮門口這般作威作福?陸凝香只覺得自己一口惡氣忍不下來,只想沖了上去與那曹大人理論,不想卻被御風一把拉?。骸霸蹅冏??!?/br> 陸凝香還想掙扎,卻不及御風手勁大,被他帶著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很遠。在一棵大樹下站穩了身形,御風將手松開,陸凝香惡狠狠的望著他道:“你這是怎么了!我要去與那曹大人理論,為何我們就不能在后宮門口了?” “理論有什么用?難道你看不出來,這后宮已經被貴妃娘娘給控制了?皇后娘娘被關進了冷宮,貴妃娘娘的父親能如此趾高氣揚的出入后宮,這又說明了什么?”御風的眉頭緊緊皺起,搖了搖頭:“咱們恐怕不能正大光明的進皇宮了?!?/br>